《无双鸟》铁头大锅

8、杜相

　　早在当日，郑白洸就告诉过杜端，你忠心之人未必坦诚于你，不若随我离开，好过来日狡兔死走狗烹。
　　我和他之间有誓言，只我杜端不做违誓之人。
　　也算是性情中人，不免他待你如骨肉，若他日你有难，可来我东临城。

　　大致是从大将军王魏闵与其侄子魏漾反目成仇两败俱伤开始，杜端的名声就开始变了，虽说是闻名京都，可以艳闻名，却非好事。
　　郑白洸把魏家人都杀了给王名之陪葬后，自己也心灰意冷不再打理政事，在老皇帝把太子放出来不久就去往了自己封地。
　　两父子在书房大吵一顿：
　　老皇帝说：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天，所以才让他去了战场，你倒好，给你天下都不要。
　　郑白洸吼道：没了他，我要这天下何用。
　　老皇帝吐血：你给我滚，你这个逆子。
　　同时六皇子也分封了，沐王，封地西南蜀地，最宜吃喝玩乐的地界，甚得沐王之心。
　　洸王的封地却是他自己要的，最为风光的临海之境。
　　接下来京城里，只剩有杜端的郑白琅和失了势的太子。
　　在这段时间里，两人渐行渐远。
　　待君临天下，与你共山河。
　　这个誓言是郑白琅说与杜端听的，但他从不当真，因为他不天真，不会天真地以为日后一统天下的帝君会容忍一个身份卑微声名狼藉的人，所以他绝不会有善终，他一路走来踏着血肉之躯万骨之路，来日功成便是他身首异处还债之时。
　　他已经做好万劫不复的盘算。

　　七情六欲、生老病死，最苦乃是求不得。
　　我喜欢你，你却心心眼眼看着他。
　　欲望是人生存之根本，但是我发现我们没有未来。
　　我从来都拥有得不多，还怕什么可失去的。
　　可我最后还是失去了你，当我一无所有之时，我以为我还有恨意，可是我发现我不恨，舍不得恨你，恨不过老天，我只能得到属于我的解脱。即便我看起来拥有了天下人遥不可及的荣华与富贵，但我还是很穷，哪些银子不是你赏的就是有人怕我孝敬的又或者有人求我贿赂的，更还有我抄家劫舍抢来的，这些我都留在那豪华无比的将军府里。

　　郑白洸跟着杜端从衙门出来，他刚刚下令把了一人的舌头，看样子心情不是很好，来到大街上，看见小贩摊上有烧饼，杜端喜欢白糖芝麻馅，接过烧饼伸手掏钱却发现自己身无分文，于是对老板说可否赊账。
　　老板忙完抬头一看说：“哎哟，杜大人是您呀，谁敢要您的银子，算小的孝敬了，您走好。”
　　杜端把饼还给赔笑的老板，冷脸就走了。
　　后来在两人鲜有一次的欢愉里，郑白洸对抱起来硌手的杜端颇有微词。就如此渐渐地连最后的健康也没了。苟延残喘，不是杜端的性子，所以他是心甘情愿的，甘愿为了郑白琅的天下踏上最后的刑场。

　　老皇帝最后两年过得也还算安好，寿终正寝，只是经他一打压太子就失先机，当他想再次将太子扶起时，朝中也多是十皇子的支持者了，当他卧床不起时，直接让太子与十皇子议政，最后赞成的多是十皇子的主义。
　　而杜端再也没两人上演兄弟情深戏码的机会，明里暗里发起挑战，经他手里安排出去的杀手两年时间里不下一百，煽动群臣捉拿太子的短处、收集他府里门下收受贿赂的证据。为此，他与郑白琅隔三差五就干上一架。
　　老皇帝驾崩后，留了遗照十皇子即位，太子郑白渊封摄政王，若天子敢废除摄政王，摄政王可以取而代之。
　　这圣旨的意思：谁也没保，保的是天下太平。
　　果然是下棋好手。
　　杜端也从刑部文书做了刑部侍郎，也没有什么丰功伟绩，只是一心地拔出摄政王一党。赵承安被发配到穷乡僻壤做小县丞，治理虫灾；趁着郑白琅外出祭祀，他一声不吭地带着禁卫军抄了摄政王府，列出摄政王还是太子时犯下的七宗罪，也不知当年原该被销毁的圣旨如何到了他的手里，于是他名正言顺地奉先帝遗照赐了摄政王鸩酒，摄政王妃与摄政王伉俪情深，也就随着一起去了。听闻消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郑白琅还是能阻止。
　　在风口刀尖下，在看着赵承欢倒下的身影，郑白琅再也没有保杜端的心思。
　　杜端以戕害皇族之命下狱，而后被罗列了三十七大罪，五十六过处，处以极刑。
　　他死后，郑白琅是皇位上杀伐决断顺风顺水，好日子过腻了，就容易多想，想着想着就越发怀念起以前有人对他的好来。
　　这才有了今日这招魂引灵一说。
　　第七日，郑白琅来到一个庭院，杜端背对与他，他面前是一桌棋局，看样子是在与人对弈。
　　他喊了一句“小宝”。
　　杜端听见，慢慢地回过头来。
　　郑白琅很是激动，这是他第一次喊他名字，他对自己有反应。
　　“你是谁？”
　　“白琅，我是郑白琅。”
　　“郑白琅，很耳熟的名字。”杜端说完若有所思，又回过头看着自己的棋局。
　　郑白琅蹭蹭地上了台阶，抓住他的手，问：“你不会忘了我的。”
　　庭外两人听到声音，收了剑飞下屋檐，来人是拜东篱，他喊道：“喂，小子，放手。”说完又拉着杜端问有没有受伤，然后两人往廊上走。
　　此时杜端突然回头对郑白琅说：“我想起来了，郑白琅是当今天子的私讳。”然后随着拜东篱一起消失在转角。

　　苟老道看着好端端地蛊虫突然爆体而亡，很是郁闷。
　　郑白琅在太医和福公公的呼喊下，幽幽地转醒过来，看了眼垂头丧气的苟老道又看着已经死去的蛊虫，知晓有生之年再也见不到杜端了。
　　因为刚才他在梦醒之际，还看见了一个人，洸王，一头白发的郑白洸。他对他说：“天子该去天子的去处，不该来此。”
　　关于梦境的情形，陈小宝最是关心，听见屋里有动静，立马冲了进来问到怎么样，成了没。
　　苟老道摇头。
　　郑白琅虚弱地说：“朕见到了，你们都退下吧。”
　　所有人都奉旨退了出来。
　　不一不二听着陈小宝讽刺他们师徒三人是说大话高手，不一不服气地耍嘴皮子反驳，不二在旁边冷眼观望。最后苟老道说：“都给我闭嘴，法术是成了，只不过是对方终止了，把人从那边强行推了出来。如此说来，老道当年第一次行此法也是成功了的，只不过当年那亡灵在梦中带走了相思之人。”
　　陈小宝看着苟老道留给他们的背影，飘飘欲仙，可听了刚才的话，背脊还在发寒呢，这哪是通灵之术，明明就是要人命的邪术嘛。
　　不一看着被吓憷的陈小宝，冷嘲了一声“哼吓傻了吧，小样儿”，被不二一把搂着，脚不沾地地追随苟老道离去。
　　陈小宝更是发蒙：“我这是遇仙了，还是见鬼了？”心里越想越害怕，看来这宫里是待不得了，得出宫躲躲。他这一出宫，恰好遇上穿着百花衣招摇的薛小百，被骗到薛府，就再也没有出来。
　　对此薛小百最委屈，你大爷的，小爷我舍不得我老爹守活寡，给他带了个人回去，这倒好，不是亲儿子却比我这个亲儿子还好，有什么好吃的都陈小宝这吃货吃了，一点都不好玩。

　　可能是郑白琅看见等了十年的郑白洸最后如愿以偿，于是也勤于政务安心做个好皇帝，如杜端所希望的那般，成就千古明帝，而杜端被追封为，杜相。
　　待郑白琅百年之后，两人合寝，葬于皇帝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