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挪动至作者良尘》雁良

4、突发车祸（中）

　　毕竟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阵仗，苏和下午没有休息，又靠了个半天，到了18：20，他们六个菜鸟才被允许进手术室观摩缝合术。苏和拼了老命往十一楼乔然那台挤，到底没挤进去，却被分到秦七的第三场，手术临近尾声，苏和进去的时候秦七已经脱去了手术服，在旁边高脚椅上监督徒弟的“刀功”。苏和没敢上前，远远瞧着这个外冷内冷的男人，脸上是掩不住的疲色。
　　秦七并非医学世家，甚至连家都没有，在孤儿院活到十二岁，之后的路都是自己一个脚印一个跟头走过来的，听说是个不错的男人，陆席承酒后曾经跟她说过，“如果陆家男人你看不上，秦七也算个极品。”苏和开始以为陆席承是在故意拿她说笑，后来在陆辛合那里得知，秦七三十郎当岁不抽烟不喝酒，年薪加奖金六位数将近七位数，却连房子都没买，一半的钱帮穷人代付了医药费，另一半则在孤儿院资助了四个孤儿。
　　苏和在手术室的无影灯下，突然觉得这个男人真挺不错。
　　从手术室出来，苏和就换衣服走人了，第二天提早半个小时出门，到医院的时间绰绰有余，实习生没有办公桌椅，几个人在小会议室里碰了碰实习笔记，经过昨天的一系列事，苏和才真正的和几个同僚打好招呼，这里面余路算是最受瞩目的，昨天处理应急事物冷静睿智，被秦七那么吝啬表扬的人连夸了两句，昨天和余路一起进手术室的另一个叫于小鹏，履历非常丰富，大二的时候还去德国进修了两年。总跟在于小鹏身边的那个叫赵博华，人很亲切，是个百事通，几个人叫他大华。让苏和意外的是最高那个叫舒逊的男生和带点儿婴儿肥的林乐乐是一对情侣，一个瘦高一个矮胖，自称在学校的时候走在一起被别人叫过“头陀”，罗妍娜因她那美貌，已经俘获了一众男医生的好感，被几个师兄亲切的唤做娜娜。
　　另外，苏和在这个早上知道，他们原本的八个人，仅一天的时间就被淘汰了一个，那个人姓王，以晕血为由向院办提交了终止实习申请，而申请表是昨天晚上秦七甩到他脸上的。
　　赵博华给苏和起了个小名，叫老幺，私下里打赌，苏和撑不过十天。
　　苏和想，要是她不姓苏，这地狱似的地方她一天都不想待。
　　但日子还得自己慢慢熬。
　　秦七饱睡了一晚，这一天早上神清气爽，总被他呼来唤去的两个师兄都姓周，不知道叫什么，被人叫做周三周四，而以陆家硕被称老大，秦七被称老二来看，周三周四二人地位也必然了得，而且二人亲切友善，遇事提点，也肯悉心教他们，在实习生里最具人气好感。
　　也是托了两位师兄的福，苏和在实习第二天借到了贵宾餐厅的饭卡，狠狠的饱餐了一顿。临出餐厅的时候两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惊得苏和一趔趄，陆席承的身影化成灰她也不会看错，在他身前匆匆而过的万年冰山不是陆家硕还能是哪个。
　　陆家硕回来，苏和预感到高压时期已经来了。
　　不出所料，苏和刚回到三楼急诊大厅，就得到下班前诊室总结会的通知。参加诊室总结会的除了昨日参与车祸急诊的医生外，还有两个副院长。一个是亲自操刀的乔然，另一个却是陆易起。
　　总结内容当然是围绕昨天的应急手术处理。
　　苏和进得会议厅的时候，第一个便去看秦七的脸色，发现比起早上的神清气爽，现在的秦七似乎脸色降了些色度，但也绝对不是“临死前”的状态，苏和稍稍松了口气。
　　正式参加讨论的有十几个人，除了周三周四师兄，这里面比较大多已经脸熟，苏和目光转到乔然脸上，一双金边眼镜，被打理过的头型，白袍里V领T一看就是不菲的价格，落座后一直盯着手里的文件阅读，心无旁骛的模样，和传说中的暖男有50%的重合。
　　苏和忽然想到，这个乔然似乎也没结婚。
　　如果真的不嫁给陆家，她父母也绝对不会让他和医生意外的职业结婚，纵观江城医界，能值得苏和数一数的，乔然当之无愧算是其中之一。苏和好心情的在本子上写上乔然的名字，好像离结婚又近了一步的愉悦起来。
　　陆家硕和陆易起最后进来，陆家硕这个人只比陆易起大两岁，但或许是陆易起延续了陆伯伯的穿衣风格，春夏秋冬的西装革履，让人觉得稳重又老成，而陆家硕截然相反，他在参加陆爷爷葬礼的时候买过一套正装，据说后来参加陆易起的婚礼也穿的同一套，后来但凡是需要穿正装的场合，他都跑不了那一身。陆家人相必也是醉了，但凡是重要场合，想想他那套衣服，也懒的催他来参加。平时的陆家硕穿的随兴却不随便，陆辛合说他业余消遣的地方不多，钓鱼、象棋、书法……生活的像个老年人，唯独一样出乎意料，就是喜欢去看T台秀，平日里见他随便穿一件简单的新衣服，都有可能是刚从模特身上扒下来的。
　　苏和知道以后，每一次见到陆老三，首先便要猜测他那身行头。今天却是例外，因为自打陆家硕进来，苏和边发现了以前她从来都不曾发现的一件事情，那便是陆家硕顶着的一头自然卷，如果不是成熟男人无心无意的打理，那么，却是和……目光移到余路的方向，他竟然也在暗自观察陆家硕。
　　会议平淡的开始了，按照轻重缓急的顺序，有条理的进行，苏和不得不承认，总结会大量的应急探讨，使包括她在内的实习生们，两眼放光，连罗妍娜那记录的小本子都是忙碌的。
　　开到最后一台总结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苏和看一眼同伴，竟然没有一个困乏的，每个人的眼神依旧饱满，像个如饥似渴的幼崽。
　　在这样的气氛中，最后一场手术的总结也开始了。
　　这次主要解答的是乔然，陪同手术的是周四师兄，苏和从第一场手术听到现在，感触最深的便是那些提问题的医生们，竟然都是有备而来，而且问题个个尖锐刁钻有力，没有一句是废话。而最后一场，被大家公认为最具难度的一台颅内减压手术，场面几乎可以用“踊跃”两个字来形容，于小鹏昨天和余路二人进手术室观摩，状态便是激动的，在最后大家都没有问题的时候，也试探着提了两个让他比较纠结的问题，总之乔然从始至终微笑应对，对在职医生一样对实习医生也是一样。
　　总结会看似圆满完成了。
　　六张总结会的表格传到陆家硕面前，只等签字结束后各回岗位。
　　但陆家硕在两张表格上迟疑了不短的时间，让陆易起也觉得纳闷起来。
　　“怎么了？还有问题么？”
　　陆家硕抬眼问秦七：“两个颅内送检是谁跟的？”
　　“老三跟的，我当时已经在手术室里。”
　　陆家硕眉头不易察觉的一动，周三师兄已经在讲述全部过程了，但只是非常平凡的送检过程，大家听不出有什么披露。
　　陆家硕在文件堆里翻了两下，准确地抽出一张救护单出来，念：“二人创伤部位相似……均怀疑颅内损伤……建议送检CT室初检……紧急……”
　　另一只手也拣出一张报告表，又念：“CT检测二人均无异样。”
　　又拣出一张报告表：“高度敏感性的β-淀粉前体蛋白（β-APP）免疫组化检测……确诊神经轴索小血管损伤……”
　　在苏和的视线上看过去，陆易起、乔然甚至是秦七不约而同的惊了一下。
　　陆家硕放下手中的表格，双手交叉在桌子上，认真看向周三：“从CT室二人检查出无异样，到其中一位送往精度CT室做MRI，这之间发生了什么？”
　　周三放在桌子上的两手微微收紧，一副纠结的模样。
　　陆家硕直言不讳：“以你现在的水准，将两人同时送检精度CT室，我或许会夸你有长进，但未送检的病患今天早上已经确定脱离危险，轻度脑震荡留院观察，七天内就能出院，而送检的病患也确实做了颅内减压术，确定是弥漫性神经轴索血管损伤，这种精确度……”
　　陆家硕看一眼乔然，对方耸耸肩膀：“我也要碰运气。”
　　陆家硕眼神回归到周三身上，灼的对方挺起脊背却不敢对视。
　　“我再问你一遍，中间发生了什么？”
　　会议室气温降到O
　　陆家硕是个有耐心的，并没有发火或是变脸，他转向秦七：“确认一下当时在场的医护人员……”
　　“是我”
　　苏和睁大眼睛，看着余路在她斜后方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气温从0度骤降了5度又以10度每分的形式回温。和其他人小声议论不同，苏和第一时间去捕捉陆易起脸上的神色，竟然是本能性的微闭眼三秒，而这种反应传达出的信息有两个，1、虽然惊讶但不意外的事 2、不想见到的场面。
　　陆家硕则仰靠在椅子背上：“说说看。”
　　“送检CT室是我送去的，当时一名患者稍微清醒了一会儿，告诉我准确的姓名和家属联系电话，另一名患者一直昏迷，没有中间清醒期，我试图叫醒他，但没有成功，于是出检测室的时候，我做主将后者移送到了精检室。”
　　空气仿佛停滞了好几秒，会议室里瞬间掌声四起。苏和也感觉到好激动，谨慎小心观察入微，秒盖周三师兄。
　　苏和不禁去看陆家硕的面色，心里一紧，那种微笑并不是欣赏，而是另外一种让人窒息的情愫，有点像施压，可是苏和想不明白，让陆家硕用微笑施压的理由是什么。
　　陆易起微不可闻的侧向陆家硕：“老三……”
　　陆家硕微笑不变，眼神直抵陆易起眼底：“你叫我什么？”
　　会议室里恢复了和乐融融，听两位陆家人这两句话，都以为是彼此的玩笑，相隔十米的苏和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其中的剑拔弩张，陆易起眼神微微缩瑟，回避后笑容里都是尴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