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挪动至作者良尘》雁良

2、全都很糟糕

　　正式实习前一晚，苏和与陆辛合到常去的酒吧庆祝，刚坐到角落的位置，斜后方的一声“二胡”便让两个女人齐齐转过头去。
　　竟然是柳凡，“二胡”便是叫的她俩，陆家的“起承转合”四兄妹，苏家的“家和万兴”四姐弟里苏和占了个和字，陆辛合占了同音的合字，两人又打小聊得来，连体婴儿一样，甚至把双胞胎的苏万都甩的远远的，高中时候就被同学们叫做“二和”叫顺口了，便成了“二胡”。
　　两桌都是三四个人，便痛快的拼成了一大桌，重新上了一轮酒，几个年轻人便都熟了。柳凡和陆辛合把苏和夹在中间，挡了几杯后发现苏和酒量见长，料想他去了急诊外科心里不爽，反正是啤酒，喝不醉人。
　　苏和也真是没醉，同校的两个好友一个分到了耳鼻喉，一个分到了妇科，她这两天老师安慰自己，不是还有陆老三么，可今天才得知，陆老三出差一个月还没回来呢，实习头一周往往是三把火齐烧，顶头上司又是秦七，地狱中的地狱，陆易起还特地打电话来叮嘱他，实习结束前，不能让秦七知道你的身份。
　　苏和灌了一口酒，打算厚着脸皮找陆席承帮帮忙，电话音响了两声，却被挂了。苏和刚要再打，陆辛合瞧见屏幕上的“陆小二”仨字儿，果断制止她：“别打了，我二哥下午和神外的刘添光抢手术室打起来了，闹到了老爷子那，这会儿怕是三堂会审呢。”
　　“……”
　　柳凡也应和：“是，我出来的时候已经审完了，我老公从书房出来正准备去拿藤条。”看了看时间，纳闷：“这会儿还没打完？不应该啊。”
　　苏和与陆家相处这么多年，唯独受不了他们家所谓的家法，想当年柳凡刚嫁进陆家的时候，陆大川在书房里打儿子，全家但凡姓陆的都要去陪跪，苏和和陆辛合串通好去家里找她研究毕业论文，临进门的时候看见柳凡坐在玄关的角椅上瑟瑟发抖，看苏和进来，眼泪啪嗒一声就掉了下来。这也不过两三年的光景，苏和直勾勾看着柳凡，她也忒过从善如流了。
　　三个女人都不敢喝尽兴，九点多就出来酒吧，刚走到旋转门，陆辛合一溜烟儿就没了，苏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被柳凡搭着肩膀走出来，台阶下停着的一辆黑色奥迪，车牌号恰好是她熟悉的那个。正错愕间，陆易起已经走过来把黑色西装外套搭在了柳凡肩上。柳凡一晚上脸色不好，大致和陆易起有了争吵，这会儿恐怕是陆易起特意跑过来的，那身正装上还沾着些许的晚宴气息。
　　这样的男人，不过三十几岁就当了江城二院的副院长，事业好也就罢了，偏偏肩宽背挺甚是俊朗，男人最好的年纪最好的样子都让他占遍了，还不算，难得从没绯闻对妻子体贴专一。
　　夫妻俩搭了两句话，柳凡便顺阶而下，勾住了老公手腕：“小和，让你大哥送你吧？”
　　凌厉的小眼神闪过，分明在说“小姑娘给老娘有点眼力价。”
　　苏和也不想给二人当电灯泡，客气的说：“不了，我走走吹吹风。”
　　柳凡果然收了话，一头钻进车里，陆易起站在苏和一米开外，说：“明天就报道了，出来喝酒还不如在家临阵磨枪。”
　　苏和咬着嘴唇不知道怎么接话，她大多数时候都挺害怕陆易起。柳凡从车里伸出头来：“她还不是你弟媳妇儿呢。”
　　陆易起笑了笑，转身开车带着娇妻走了。
　　苏和站在原地长长出了口气，陆辛合这才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也望着开远的车尾气，感叹：“我们陆家最好的男人与你生不逢时啊。”
　　“我也觉得可惜。”

　　该躲的躲不掉，苏和第二天准时准点出现在二院门口，因为她爹的“人脉是我的，不想便宜你”十字真言，苏和不得不拒绝她姐新买的宝马车，转了两站公交，离报道还有十分钟才熬到了二院。
　　等电梯的时候，身后一个好听的台腔打听道：“请问急诊外科几楼。”
　　苏和向后看一眼，男生背着双肩包还没脱学生气模样的鲜肉脸小卷毛，不是实习生还能是什么物种：“实习生吧？跟我走吧，我也去急诊外。”
　　台腔眼睛顿时亮了，连着说了两声谢谢。
　　电梯从11楼往下颇费了不少时间，两个人一前一后挤进去，临近关门，一个担架车嚷嚷着推进来：“2部电梯坏了，紧急脑外手术病人，麻烦不赶时间的，往下走一走。”
　　苏和眯着眼装没听见，却被台腔小卷毛推着下了电梯，苏和恍然，难得的怒了：“你不看时间？”
　　小卷毛怔了一下，赔笑脸：“救人要紧。”
　　苏和双手盘在胸前，挤进另一部电梯的排队大军里，不屑的接话：“如果真加急早推VIP那部了，神外那帮人十句话有九句都在打官腔。”虽然是小声，排队的人群里不免有人转过头来瞧她，苏和也不遮掩，心安理得的让人瞧。
　　电梯总算到了，两人挤进去，电梯小姐问“几层？”众人报了好几个数字后，苏和才报了个“三”
　　这下，侧目的人更多了，并且包括电梯小姐在内，“小姐，三层走扶梯就好了，这人这么多……”
　　“谁规定三层不能乘电梯？那么标着数字三的按钮又是干什么用的？有质疑的功夫，电梯早就到三层了。”
　　连珠炮似的一串话堵得电梯小姐哑口无言。电梯到底在三楼停了，卷毛屏气静声的跟在后边，像是被这女人强大的气场给震住了。

　　秦七跨坐在巡诊厅的大板桌上，不时有人拿来东西找他签字，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但就是没见暖色，堪比皇帝早朝批阅奏章。身前是新分来八人中的六只，此时都是军姿的样子，谁都不知道站在这里干嘛，也不明白这自然而然形成的低气压，到底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还是迟到的两人。
　　苏和二人走进巡诊厅的时候，连正在日常工作的在职医生都不免抬头看一眼，看看这两个将要被玩儿死的新人，长成什么样子。
　　秦七连做了四场手术，三场都顺利，只VIP一场视路胶质瘤手术有点小披露，从预计的全切除，临时改成了半切除，院里正准备术后研讨会，让秦七亲自阐述原因，VIP家属最难缠，已经有电话打进院长办公室，要求严肃处理。
　　陆席承和秦七并称心内心外两大男神，苏和第一次见秦七，打远看过去，心叹，传言不无道理，这么个养眼男神和陆小二并称，含金量一点儿都不弱，秦七也打远儿瞧了迟来二人一眼，就瞧得苏和腿哆嗦，另一个传言霎时袭上大脑“秦老虎是实习生的地狱教官”
　　苏和也终于记起来，与以往进出二院不同，她再不是后背发光的世家苏门二小姐，她苏和比谁都清楚，脱去华丽丽的背景，在秦七眼里，她这种资质连狗都不如。
　　“名字”
　　秦七坠着冰的声音将大厅里的气氛又压低了一层。
　　苏和咬唇权衡利弊，正要报上苏和二字，身后带着台腔的声音先发出来 “报告教官，我叫余路。”
　　大厅里有人低声嗤笑，显然这货也听过秦七地狱教官的名号，连“报告教官”这种开场白都吓出来了，苏和比他们更诧异，她这才扭着脖子打量了一下身后的台腔小卷毛，他们陆家个个英朗挺拔，何曾出过这么一枚小鲜肉，想不到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余路，苏和琢磨，要不她回去抽个签，从那两兄弟中间摘吧一个好了，要她嫁给这么个嫩货，她万死不从。
　　苏和这厢盯着余路电光火石的看，丝毫没有察觉大厅里坠入冰窖的气息。秦七带来五届实习生，从来没遇到过敢迟到又走神的菜鸟，嘴角斜出一抹笑出来，吓得刚过实习关的几个入门医生连连垂头，秦七走到苏和身边，眼神一块儿飘向余路，轻声问：“帅吗？”
　　苏和神经外斜，脱口：“太嫩了。”
　　到底有人憋不出“扑哧”一声笑出来。
　　苏和只觉得从脚趾尖到天灵盖儿都醒来，啊的一声退步，连着两声对不起之后做了最糟糕的开场白：“秦老虎您好，我叫苏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