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感]春江花月夜》浮觞

8、第 8 章

　　领地内的生灵开始变得活跃，大概是因为夏天很快就要来到了。
　　其实，早在天气渐渐变暖的时候，这些生灵们就显得很躁动了。春天是动物们发情敷衍后代的季节，只有在秋天到来前生下后代，并努力成长，才有可能撑过寒冷缺少食物的冬天。即便修炼了数十年甚至上百年，这种春天发情的现象还是存在于精怪的体内。
　　洵以前都没注意到，原来领地内有这么多情侣。
　　精怪和人类不同，他们的寿命实在是太长，所以，会更加珍惜可以陪伴自己一生的伴侣。只有那种还没完全定下来的精怪才会三心二意。而一旦确立了关系，精怪之间是不存在所谓的婚外恋。对于这一点，洵相当满意。
　　那只猴精不知道是哪根经搭错了，竟然喝的醉醺醺的跑去调戏他那个当道士的同学。那名小道士被猴精这么一抱，嘴巴一贴，顿时傻了，反应过来后跟爆炸了似的，一路追杀猴精，将附近的几家店都给砸了。
　　洵摇了摇头，打算稍后把账单给军方那些人寄去。按惯例，这种破坏妖怪和佛道人士各付一半。
　　红灯区依旧热闹，洵在街上走了一圈，路边阴影下站着的，有人类也有精怪，只要不闹出人命，洵也懒得去管。
　　最后，在路边买了一杯现榨的橙汁，洵爬到皇宫的屋顶上晒月亮。

　　“娃娃最近是怎么了？”太妃问太翁。老宫主琢磨了一阵，也没理出个头绪。潏在厨房切水果，出来时，微笑着说：“大概是无聊了。”
　　洵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很久，对这个城市已经非常熟悉，现在又变成了领主，不能随便离开领地，这么呆着会无聊也很正常。
　　“嗯……”老宫主沉吟。“看来要带洵娃娃出门走走了。”
　　于是三天后洵就被润带往南海。
　　云上，风很大，洵趴在润的头上，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洵不得不抓紧了润的毛发，避免自己被吹下去。
　　“为什么是润爹爹陪着我去？”洵问。老宫主和太妃也是很好的人选，洵跟他们去南宫也是可以的。
　　“洵不喜欢爹爹陪吗？”润一副受到打击的样子。洵小心肝一阵乱跳，生怕润受不住打击，直接掉海里去。
　　“不不是的，润爹爹你不要乱想，啊——”
　　润带着洵擦过飞机的尾翼。
　　洵拍着胸脯，好险，差点就撞上了。按照这种速度，就算是水族的他们也会受伤。当然，那架飞机更可怜，肯定是机毁人亡。
　　“润爹爹，你小心一点！”洵用爪子拍了下润的大脑袋。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打算用美食来赔罪，“等到了南海，爹爹带你去吃好吃的。”
　　所以，我是吃货吗？洵觉得这趟跟润的旅行会是一场灾难。

　　南海是润的地盘，虽然他没有继承南宫，但他回到南海时还是受到了热烈的欢迎。洵被润一路牵着，穿过由虾兵蟹将组成的仪仗。洵注意到，南宫的布置充满了色彩，建筑被装饰着各种颜色，让人眼花缭乱。
　　滉带领大部分南宫水族等候着。润走上前去，和滉见礼。洵也赶紧跟着做。在人群中，洵看到了湛。湛看上去比以前沉稳多了，似乎担任某些职务，身上穿着铠甲，一张脸看上去很严肃。看到洵时，湛眨了眨眼睛。
　　洵心里偷笑了下。润拉着洵和滉聊了会天。洵本来是乖乖的坐着听他们聊天，可是很快的，注意力就被外面的那些色彩斑斓的海洋生物给吸引过去了。为了让视野更加开阔，南宫的宫殿是没有耸立的围墙的，所以，从他们身处的地方可以看到外面很远的地方，外面的生物也可以看到里面，一大群鱼就围在一层薄薄透明的结界往里看。之前洵还会注意听润和滉聊天，到了后面洵只顾着竖起耳朵听那群傻鱼说话。
　　“那个就是润大人的孩子吗？好小啊。”
　　“很可爱，看上去很香很好吃的样子，可以给我吃吗？”
　　“呃呃呃……”
　　“看，他看过来了！”
　　“好可爱……呀！我想进去抱抱他。”
　　“砰”透明的结界在座头鲸的撞击下泛起水纹，一圈圈的荡漾开来。
　　洵忍不住往椅子里缩了缩。那头鲸鱼应该不可能突破宫殿的结界进来的。可是，块头好大。
　　“洵还是一如既往的受欢迎啊。”滉开玩笑的说，“之前听说兽族的小豹子还满地打滚要洵许给他。”
　　听说有人觊觎洵，润的脸黑了下，回答：“洵尚年幼，此事不急。”
　　洵默默的捧着杯子喝水。
　　吃过晚饭后，滉让湛陪着洵玩。湛换了一身衣服才来，洵绕着他看了一圈。“我以为你应该是文臣。”
　　“水族多好勇，文武兼备的也不少。”湛解释，“在水族中，最重要的还是战斗力。只有武力值高的人才有发言权……你今日来，还不熟悉环境吧，我带你走走。”湛拉着洵走出房间。
　　北宫的建筑朴素，气势恢宏。南宫的则比较绚丽。洵被湛一路拉着走，对那些装饰的贝壳珠子珊瑚感到有趣。这些东西，随便拿出一样到人间都能卖很多钱。
　　之前洵和润曾近去过人类赌石的地方，见过许多珠宝，但和南宫的这些装饰物比来，简直不值一提。洵注意到，水底飘摇着巨大的海藻，肥厚的叶面大概有一个成年人身体的宽度。还有从上空飘过的荧光水母。
　　“怎么样，漂亮吧。”见洵一副看傻了的样子，湛很得意。“洵要是喜欢，可以长住。”
　　洵白了他一样。
　　“这又不是你说的算。”
　　“殿下也是希望洵能回南宫。”
　　洵撇了撇嘴，继承南宫的事，他暂时还不想考虑。有潏和润，老宫主太妃他们，继承不继承南宫，对他来说不重要。
　　见洵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湛拉着洵去找其他人玩。
　　湛的身份虽然比不上潜，但也不低，更是在守卫南宫的武将里占了一席之地。湛就拉着洵去见其他的武将。
　　和湛这个贵公子不一样，南宫的其他武将都长得一副粗狂高大，孔武有力的样子，每一个都有洵的三倍还要高，这让洵对自己的五短身材非常不满。
　　“什么时候才能长高……”洵小声嘀咕。
　　“什么？”湛回头。
　　“没什么。”洵认真打量这些聚在休息地的武将们。他们大概都是些比较大的水族吧。洵想到下午傻乎乎在结界上撞来撞去的座头鲸。也许这里面有它的同族。
　　“哟，这不是润大人的孩子嘛！”原本坐着的一名武将站了起来，朝他们走过来，其他人也朝这里看了过来。
　　“泱，你也在啊。”湛往旁边让了让，让武将走到洵的面前。洵抬头，看着这个魁梧的大汉，他的脸上有些褐色的纹理，肤色也很深，洵不知道他是什么水族。
　　“泱和王大人一样，是海龟。”湛适时的解释。
　　“好小。”泱伸手在洵的头顶上比划了下，嘀咕。
　　洵瞬间觉得血液全涌到脸上了。
　　南宫的人说话都这么直接吗。
　　“哈哈哈……”湛很不给面子的笑了起来，其他人纷纷露出笑容。不过相对湛夸张的笑容，那些人算是给面子了。
　　洵在想要不要给湛一脚。好在湛很快就识趣的转移话题。
　　“泱，刚好你们都不用当班，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泱看了看天色，爽快的答应了。
　　“刚好今晚有夜市，可以去热闹热闹。”
　　洵转头看着湛，“这样好吗，润爹爹没有说我们可以出去。”
　　“放心好啦，这里是南宫的地界，很安全的。润大人知道了也不会生气。要不，你去问问润大人。”
　　洵想了下，让路过的侍者去支会润一声，自己和湛这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海里，去了陆地上。

　　想来泱他们时常到陆地上玩，很快就化了形，穿着人类的衣服四处游荡了。湛化成一副在校大学生的样子，拉着洵去吃好吃的。知道洵喜欢吃水果，湛很快的就挑了个又大又甜的椰子，让人挖开了，给洵品尝。按照水果摊老板的说法，这是几分钟前才摘下来的。
　　洵抬头四处看了看，发现有果然有许多椰子树，每棵树上都结着一些排球大的椰子，不知怎的洵就想到了关于椰子掉下来砸死人的报道。
　　没事，我的脑袋很结实。比大理石结实。
　　洵甩了甩头，看着泱一手啤酒，一手鱿鱼串朝他们走了过来。
　　洵瞪大了眼睛，看向湛。
　　“他吃鱼？”
　　“是啊。”湛觉得洵的问题很奇怪。
　　“可是，鱼也是水族啊，他怎么可以吃同类。”
　　洵自从成为水族就再也不吃鱼！
　　湛想到洵从以前起就在一些地方莫名的执拗。于是开导他。
　　“洵娃娃，你之前看了那么多书，应该知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说法。我们虽然同是水族，但也是有所谓的食物链。我们可以吃鱼。”
　　洵默默的吸着椰子汁。
　　鱿鱼串的味道很香，但洵暂时还不想尝试。不过，这边靠海，不吃鱼的话，洵只能吃水果。南方的水果品种多，又大，又美味，洵一路各种水果尝过去，很快就打了个饱嗝。
　　湛他们一群人在沙滩上找了几张桌子，一边烧烤，一边打牌，喝酒，玩游戏，就像大多数人类一样。其中有几个还穿着花衬衫。
　　洵抬头，可以看到深蓝色的夜幕。海边的风吹得他很舒服。
　　湛玩了几圈牌，赢了就跑，引得身后一群人大小声的抱怨。
　　一脸得意的湛拎着一个小袋子，里面装了不少黑珍珠，他将一颗放到了洵的手上。“分你一颗。”
　　洵拿起来对着光照了照，只见鸽子蛋大小的黑珍珠流淌着孔雀绿的光。
　　好东西。洵收进了空间。
　　南宫的人大多热情，好动，爱玩。打了几圈牌，灌了些啤酒，其中一个水族武将就扭动着身体开始跳脱衣舞，洵默默的捧着果汁，看着在旁边的人的起哄下，那人一边扭动身体，一边脱衣服，露出下面精壮的身体。
　　“他的原型是海蛇。”湛歪过头来适时的讲解。
　　“他的身材不错。”洵点评。能将腰扭到这种程度而不断，真是不容易。
　　湛瞪大了眼睛。
　　“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洵没理他。这时候，越来越多的人被这里的热闹所吸引，有几个外国游客也加入到他们当中，一起喝酒，一起吆喝着起哄。因为洵化成初中生，没有人拉着他喝酒。洵就坐在外围，看着这群大男人们嬉闹。

　　这一闹就是大半夜。泱他们也不打算回去了，直接在海边租了几张躺椅，睡在海边。洵的躺椅和湛最近，伸手就能够到。湛拿着罐啤酒，一边喝，一边和洵讲着关于南宫的故事。比如说润小时候是如何如何调皮，领着几百人和西海的人对战，把对方打得再也不敢嚣张。比如说潏教导南宫的子弟读书时，如何发飙把不听话的学生扔进海底深渊里反省。再比如说，润对潏是如何的死缠烂打，纠缠不休。
　　“那真是一段有趣的往事。”湛怀恋的说。“在一千年前，南宫是非常热闹的。”
　　后来的事，洵大概也能猜到了。润与潏终于在一起，并且有了自己的孩子，却在某一天被人偷走了龙蛋。为了找回蛋，润与潏引来了大量水汽，甚至引发了水灾。因为后果太过严重，潏与润受到了惩罚。
　　“之后龙门就被封了。”
　　湛灌了口啤酒。他与泓、潜等人都曾是潏的学生，与润也曾在一起玩过，所以，这次润带着洵回南宫，真可谓百感交集。
　　“洵，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回南宫。”
　　洵闭上眼睛，感受着南海的水汽，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不知不觉间，洵睡着了。是湛摇醒了他。见洵睁开了眼睛，湛竖起一只手指立在嘴前，示意洵别出声，又用手往旁边指了指，示意洵跟上。
　　洵跟着神秘兮兮的湛来到沙滩上。这时候整个海边都很安静，只能听到海浪的声音。湛带着洵走了一段路，穿过礁石，来到一片比较僻静的沙滩。示意洵仔细看。洵眯起眼睛，看到随着海浪涌动，一两只硕大的黑色身影从水里爬上了沙滩。
　　那是，海龟。洵想起，这是海龟□□产卵的季节！
　　洵看向湛，之间湛瞪着眼睛，一副很兴奋的样子。
　　“走，我带你去看海龟下蛋！”说着就拉着洵摸了过去。
　　洵在心理默默的吐槽湛的恶趣味。
　　不过，但洵看到海龟妈妈在历经漫长的长如跋涉后，在挖好的沙地里开始产蛋时，还是默默的感动了。只见海龟妈妈努力收缩着腹部，将白色的带着粘液的蛋排出体外，眼角渗出半透明的液体。
　　真的，很辛苦。洵想。
　　怕惊扰到海龟妈妈，洵和湛停留在稍远的地方，但他们的视力很好，可以看得很清楚。在产下六颗蛋后，海龟妈妈用沙土松松掩埋了蛋，爬回海里。就在洵和湛打算离开时，另外三个人的身影从远处走了过来，他们手上拿着手电筒，冲着海龟妈妈下蛋的地方走去。
　　洵无声的询问湛。湛皱着眉，没有说话。
　　那三个人围在埋蛋的地方，动手开始挖。不一会儿就将六枚蛋都挖了出来，装进袋子里。看到这里，洵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湛动作更快，几步掠到三人面前，夺过袋子，对他们施了法术，让他们遗忘今晚的事，很快就回到了洵的身边。
　　这时候蛋已经被挖了出来，再埋回去，也不可能存活了。海龟妈妈是不可能把被人碰过的蛋当成自己的孩子。
　　洵真想揍那三人一顿。
　　“这种事时有发生，就算这次我们阻止了，他们下次还来。”知道洵心软，湛安慰他。“回去吧，回去再找人处理这件事。”
　　也只能这样了。洵将袋子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