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妖师与锦衣卫》疯兔先生

15、亡者之魂

　　［人世间常常有许多难以成全的妄想，永生咒营造出的便是一个虚幻的梦境，让人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等到麒麟喘着粗气终于追上一路狂奔的白灵芝，刚想痛痛快快地深呼吸一口，却发现眼前的一幕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这……这么多……”
　　麒麟张大了嘴，愣愣地看着林间遍地的白骨，脊背处不由得传来一阵凉意。这些骨架都是人类的骨头，无一例外都已经碎裂开来，有的上面还残留着没有啃食干净的血肉，星星点点地撒在地上，给整座树林平白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氛。
　　白灵芝凑近那堆骸骨嗅了嗅，摇晃着脑袋再次变回人形，神色古怪地瞧着四周的动静。
　　“怎么了？它就在附近？”麒麟暗自定神，轻声问。
　　白灵芝微微地点了点头，似乎知道麒麟在想些什么，用极低的声音对她说：“饕餮素来喜爱躲在暗处，你要当心，它的记性极差，很可能已经不记得你了，但鼻子很灵，你身上的气味定然会将它引来，还是小心些为好。”
　　“嗯，我知道了。”麒麟一边应着，另一边的手掌已经不自觉地握在了随时准备拔出的佩刀上。
　　先前在破庙里，饕餮的确没有认出她，它被江河的法术所伤，躲在佛像后面休息，倒也没有攻击她的意思。只不过，看样子它是依靠吸食凡人的精魄才得以调养，想要完全恢复，必定还需要为数不少的精魄，恐怕贸然行动的流云会有危险。
　　这样想着，麒麟一时也顾不得许多，连忙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纸包，刚一打开就有一股幽香扑鼻而来。
　　“咦……这是什么？”白灵芝伸长了脖子看着麒麟手中的粉末，好奇地问。
　　麒麟嘴角一勾，“引它来总好过被它偷袭。”说罢与白灵芝相视一笑。
　　果然，不出片刻，二人便嗅到了一股腐烂的气息由远及近。麒麟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天知道她这个时候已经紧张得要命，饕餮可是会吃人的！
　　“你在害怕？”白灵芝一脸调笑地看了看双手发抖的麒麟，“从前住在家中也很少见你怕成这样，怎么在锦衣卫里混了这么几年胆子变小了？”
　　白灵芝的话成功地分散了麒麟的注意力，她感到自己的身体稍微放轻松了一些，原本僵硬得吃痛的脊背舒坦多了。
　　“也难怪呀……”白灵芝见麒麟不答话，又接着说：“饕餮来的那一年……我没记错的话，好像就是二叔成亲的那次吧，那时候你才多大？一定是被它的永生咒吓坏了吧？”
　　永生咒……突然提起这个，麒麟心中不禁一颤，自从被老头子丢进府衙以来，每到月圆之夜都要忍受咒灵噬魂的钻心之痛，除了哮天犬，府衙里其他的队员包括老头子都不知道。
　　可即使是这样，要不是偶然间被闯进房间的哮天犬发现异样，麒麟压根就没算告诉任何人，不仅是害怕被别人当做怪物来看待，更让她难过的是，每当自己发病时哮天犬守在身旁，他脸上的焦急和无能为力的感觉总让她感到更加地撑不下去。
　　“咝……”
　　陷入回忆里的麒麟没有听见藏匿于身后的灌木从中传出的声音，直到白灵芝猛地朝她伸出一只手。
　　“当心！”白灵芝眼疾手快地把麒麟往自己身后一拉，纤纤玉手立刻幻化为锋利的爪子，片刻间集成一股气浪直直地推向扑过来的饕餮。
　　麒麟在这之前虽然已经见过饕餮两次，但无论是在白家还是破庙里，它都是化作人形出现，现下还是第一次见到它的真身，麒麟面色骇然地望着它，不由得手脚冰凉。
　　羊身人面，虎齿鹰爪，传说中的上古凶兽，存在于人世的时间远远早于神兽青龙，麒麟肯定自己见过这一次就绝对不会忘记它的模样。
　　饕餮自古以来便是贪欲的象征，更被敬畏它的凡人们尊称为“引魂者”，意为引领亡者之魂步入富饶的天庭。殊不知实际上饕餮乃地狱的异兽，职责为主宰那些生前犯了贪欲之人。
　　难道永生不是贪欲的一种吗？麒麟在心中默念。
　　“呵呵……小狐狸……”
　　听见饕餮阴恻恻的笑声，白灵芝只觉得头皮发麻。在家中的时候，婆婆曾不止一次地叮嘱过他们几个小辈，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决不可显露原形，否则会让敌人有机可乘。
　　白灵芝素来是个不听话的小祖宗，这回在饕餮面前却有些发怵。但她转念一想，若是打败了饕餮，在家中便可扬眉吐气，自己往后也就不用受人管束了，婆婆和二叔他们还不任凭她四处游荡？
　　“饕餮大人，别来无恙啊。”
　　“哦？你认得我？”饕餮长了一副怪模怪样的人脸，笑起来露出了一口森森的白牙，“近来我这记性倒是越发地差了。”
　　白灵芝咧嘴一笑，伸出一双锋利无比的爪子，作势就要冲上去和它拼个你死我活。正在这时，绕错了路的流云突然闪身跃入他们中间，挥舞着手上的佩刀疾速奔向饕餮。
　　饕餮的动作十分敏捷，巨大的身躯踏在地上侧身一滑，就轻而易举地躲过了流云这一刀。不待他反应过来，饕餮猛地张开血盆大口，朝着流云低吼一声，怒目圆睁，像是要将他活生生地撕裂。
　　麒麟见状连忙抽出身后的噬骨鞭，对着天空一甩，只见那鞭子仿佛有了灵性一般，韧性十足，直直地往饕餮的身上飞去。
　　“噼啪”一声巨响，千钧一发之际，就在饕餮的头离流云不及一丈远的时刻，它却被这股力度震得后退，重重地摔在了树干上，林中的树叶哗哗作响，掉落一地。
　　流云面不改色地对着麒麟略一点头，复又高高地跃起，举刀朝着饕餮砍去。
　　守在河边的哮天犬正向罗盘里灌输能量，突然听见树林中传来一声闷沉的嘶吼，接着就悄无声息了，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
　　“麒麟……”
　　就在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树林里的动静吸引过去的时候，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身旁的青龙正蠢蠢欲动。

　　回春堂里，狗皮张正躺在后院的摇椅上睡着午觉，做着美梦。梦里头那白花花的银子，黄灿灿的金子，像落雨似的从天上往脸上砸，可不觉得痛。眼看着那金子和银子堆成了一座小山，就快要没过自己的脖颈，突然被前厅传来的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吵醒了，其间夹杂着些许女子的呼救声。
　　“砰砰砰！”“砰砰砰！”
　　“大夫！大夫！快开门！”
　　“大夫！救人啊！”
　　狗皮张伸手抹了一把嘴边的哈喇子，从椅子里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慢吞吞地走到前厅，一把拉开拴在门上的木头闩子，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度压得屁股着地，倒在了自家屋里。
　　“哎哟喂！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我去你大爷的！”
　　狗皮张摸了摸自个儿还没摔碎的尾椎骨，抬头冲着来人一瞪眼，攒着火苗的目光在触及对方的一瞬间，忽然变得呆滞了。
　　如此妩媚动人的一张脸庞简直不像凡间女子，真真是王母娘娘身边的天女下凡啊！只一眼就教狗皮张着了迷，他感到自己仿佛跌进了一个甜蜜的陷阱里，被某种奇异的力量吸引着，深陷其中，压根就不愿意站起来。这个时候，什么金子雨银子雨早就被他狠狠地抛在了脑后头。
　　“大夫！你可算开门了！快跟我走！救人要紧啊！快！”白灵芝顾不上道歉，一把拉起还傻坐在地上的狗皮张，疯狂地往福缘客栈的方向跑去。
　　“姑……姑娘！等……不是！我……我的……”狗皮张被她急急忙忙地这么一拽，险些没再摔个跟头，无奈以他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挣脱白灵芝，只得结结巴巴地大叫。
　　白灵芝心里焦急得很，一边跑一边不回头地冲着身后喊：“哎呀！什么你的我的！来不及了！他快死了！到了再说！”
　　客栈里头，流云接过伙计送来的一盆热水，掏出身上的碎银子递给他，嘱咐道：“再多烧些来。”
　　“好嘞，您放心，这事儿交给我吧。”
　　伙计拿着银子转身就急忙奔下楼，不料却与迎面冲上来的白灵芝撞了个满怀。
　　“啊……啊啊！！！”
　　“给我闪开！敢挡姑奶奶的路？！”
　　白灵芝脸臭得要命，爪子一挥，就把人往对面轻轻一堆，只听“嘭咚”一声，无辜的店伙计就被她摔在了一边，不住地哀嚎。
　　被白灵芝一路抓过来的狗皮张正气喘吁吁，见到这一幕顿时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看样子方才在药铺里，要不是这位女侠手下留情，只怕自己的屁股蛋子早就开了花。狗皮张不禁对白灵芝油然而生出一种膜拜之情。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白灵芝三步并作两步往屋里跑，还不忘了拉上傻愣愣的狗皮张。
　　刚一推开门，站在白灵芝身后的狗皮张就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他不由得掩住了口鼻，伸长了脖颈往屋子里头瞧。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可把他给吓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