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老头子的任务 ...
-
［很多年以后，我始终认为，正是因为他做得太好，太懂得克制，才无法使自己的心获得自由。］
小女子麒麟，金陵人氏，现任锦衣卫都统——的帮手。江湖人送外号“火麒麟”，贼人听之闻风丧胆，百姓听之前呼后拥，你推我攘，那叫一个场面壮观……
“嘿嘿……哎哟！”脑袋上传来的痛感惊得麒麟暴跳起来，嘴里还不忘嚷嚷着，“混蛋！是哪个没长眼的敢打本都统？！”
麒麟站起来环顾四周一圈，没有人呀，莫非是自己睡觉撞鬼了？？她正犹疑着要不要接着睡，突然从头顶上传来一阵似乎是憋了许久的笑声。
“哈哈哈……麒麟你可真有本事，做梦都想着做都统呢！哈哈，笑死我啦……哎哟！”
麒麟一脸坏笑地抬头，只见被她啃过的半个香梨击中脑门的哮天犬正怒气冲冲地瞪着她，好看的眉眼挤成一团，修长白皙的手中还捏着方才攻击她的栗子壳儿。
“哈哈，叫你嚣张！”麒麟得意地拍了拍手，过会儿子却有些后悔了，只觉得可惜了她的晚餐。
想到这里，麒麟不禁懊恼了起来。今日她自作主张放走了朝廷要犯陆离，虽然早在做出这个重大决定之前就考虑到了后果，却没料想到一向冷漠的星辰会挺身而出，一人担下了所有罪责，只罚她不准吃晚餐。
这个在旁人眼中明摆着是偏袒的惩罚，只有哮天犬知道对于麒麟而言，远比千刀万剐来得恐怖！于是哮天犬一边在嘴里念叨着“星辰也太不留情面了”云云，一边拿了个不知从哪儿偷来的歪梨在麒麟眼前晃悠。
麒麟一见他手中像变戏法似的变出的梨子，脸上就笑开了花。其实麒麟心里明白，除去平时玩闹间的嘲讽，这些年哮天犬倒是一直像自己的哥哥一般照顾着她。
在这乱世中若没有他的庇护，身为锦衣卫的麒麟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命活到现在。所以在麒麟的心里，对哮天犬是有一份特殊的感情的。只是多年来在刀尖上行走的日子，早已磨钝了她的心。
或许就连麒麟自己也不清楚，她对这些身边之人的感情中究竟夹杂了些什么，何时起，又何时终。她忽然想起了星辰，脑海中浮现出那张千年不化的冰块脸。
一向心高气傲的麒麟第一次任务失败便是与他有关，记得那是自从十二岁那年老头子将她扔进指挥使衙门以来，星辰唯一一次在她面前失态。
也不知老头子是不是故意的，麒麟第一次出任务便是件棘手的差事——颇受皇帝宠爱的潘妃寝宫里头丢了一只御赐的朱雀，为此宫中大乱。
据说那朱雀是上古时期的天宫神鸟，因触犯天规被贬下凡，这才幻化作血肉之躯落入人间。后来此鸟被正在西域昆仑山修炼的昆仑仙主寻到，进献给中原皇帝。
皇帝得此仙家之物，大喜，赏给了最为宠爱的潘妃。不料潘妃的寝宫内昨夜看守朱雀的侍从均暴毙而亡，死因蹊跷，身上检查不出任何伤口。第一个调查此案的禁卫士官也离奇失踪，宫内一时流传着朱雀复仇之说。
禁宫失窃，皇帝大怒，九五至尊、天之骄子的自家内院竟然遭了贼，人家才不管什么神怪复仇的说法，只下了死令务必捉拿朱雀。恰巧在这个时候，厂卫那边适时地“举荐”了一番，于是这只山芋又溜溜地滚到锦衣卫这边来了。
老头子发话了：不就丢了一只破鸟嘛，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还用得着我们出马？当我们锦衣卫是捉鸟玩的江湖术士？真是岂有此理！不过上头交代下来的也不能不管，既然如此……麒麟……别看了，就你，去把鸟找回来，等你找回来了再吃晚饭吧。
天知道这个时候麒麟有多恨那个表面看上去慈眉善目实际上心狠手辣的老头子！！！居然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就吃定她了，用找不回来就不准吃饭这种小儿科的手段来威胁她。
笑话！想她麒麟女侠行走江湖多年，一不偷二不抢，大女子岂能为五斗米折腰？！于是朝着一脸狡猾神色的老头子行了个礼，大义凛然地转过身去，准备英勇就义！
要知道那朱雀是神鸟……人家是神哪……她上哪儿给您捉去……
麒麟至今都记得那天站在指挥使衙门的大堂里，哮天犬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担忧，毕竟这是麒麟第一次出任务。但哮天犬对老头子一向恭顺，断不会逆了他的意，所以也只能用眼神无声地提醒麒麟：自己小心。
本来成竹在胸的某人一察觉到哮天犬的目光，顿时就泄了气。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先不说那神鸟朱雀不是那么容易被找到的，且就算麒麟捉回了朱雀，宫里头为了此事到底是殒了好些人命，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查出个所以然来。
虽然按理说宫中自有禁卫军整夜巡逻，但到了最后这罪责免不了还得落在锦衣卫的头上，这也便是厂卫那边打的一手好算盘。
跟着老头子混了这么些年，这里头的门路麒麟不会看不明白。而此时老头子却把这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差事交给了从未出过任务的她，又是打的什么算盘呢？
麒麟正暗自琢磨着，忽然听到身侧一个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大人，我愿一同前往。”
麒麟闻声愣了愣，是星辰。
老头子的脸上却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笑容，似乎对星辰这次难得的主动请缨丝毫不感到意外，竟随口应允了。
麒麟心里却清楚得很，这老头儿面上不动声色，一副“是你自己求着去”的样子，其实暗地里没准儿正偷着乐呢！
可那时候的麒麟哪管得了那么多，她自然是十分欣喜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心中便隐隐地期待着与星辰更为紧密的关系。
自麒麟入指挥使衙门以来，星辰从不因她是老头子一句话放进来的人便对她有过任何的奉承。他只当麒麟与众人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个经过重重的甄选及测试才进来的锦衣卫预备队员，需要严厉时便严厉，需要冷漠时便冷漠。
足足五年的预备队员的生涯中，星辰亦从不曾在她的面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教练之外的情愫。要知道，在锦衣卫严格的招新制度下，这诺大的队伍里可就麒麟一个女子啊……
思及此处，麒麟的心中便有些郁闷。
正如很多年以后，麒麟始终认为，正是因为他做得太好，太懂得克制，才无法使自己的心获得自由。因为他真的很累，累到让人心痛。
老头子常说，物极必反。当时麒麟并不明白这句话里的含义，现在却忽然意识到了，他是意有所指的。
说起来那次的任务，由于某人在不顾星辰的命令自作主张的情况下，完全失败了。
当时麒麟通过观测罗盘找到了朱雀并将它逼至悬崖的时候，怎么也没有想到它居然仅仅是一只被人下了咒的灵。众所周知，灵是一种没有实体的生物。既然没有实体，便不可能被人捉住。
于是，毫无所知的麒麟扑向朱雀的时候，悲催地透过了它的身体坠下了悬崖。尽管都到了那个时候，她仍不忘在心中咒骂老头子一千遍一万遍，准备坦然地迎接死亡。
可让她万万没有预料到的是，星辰，他竟然跟着自己从万丈悬崖上跳了下来。
就在麒麟以为两人都必死无疑的时候，身体在一瞬间承受了巨大的冲击力，猛然撞入了水中，顿时只觉得浑身剧痛，五脏六腑都要碎裂开了。
那是藏于悬崖之下那座幽深山谷里的一湾清潭，潭水不深。遗憾的是，某人却再次悲催地意识到，自己居然不会游泳！麒麟在水中胡乱地扑腾了两下便没了气力，身体不由自主地缓缓沉了下去……
突然有一双温暖的手掌托住了她的腰身，将快要沉入水底的人从死神手中夺了回来。
麒麟以为，自己终此一生也不能忘记，星辰将她救起后展露在她眼中的毫无防备的表情，原是那样的痛心。
那大概是他成为一名锦衣卫以来，第一次流露出深藏在面具之下的情感。尽管他努力地克制自己，但一个人往往会在最脆弱的时候，被自己的眼神出卖。
麒麟在他那双与自己近在咫尺的眼中清楚地看到流露在外的情意，痛彻心扉。
自那以后，麒麟便时常会想，也许就是从那个眼神起，他们之间注定了——纠缠半生。
“喂喂，我说……你这小脑袋瓜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呢？”
趁着麒麟神游太虚之际，哮天犬毫不浪费机会，用力地敲着她的脑袋。
“没什么，倒是你整天没心没肺的，你心里真的快乐吗？”
费劲地摆脱掉脑海里星辰的身影，麒麟一脸认真地望着哮天犬，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的眼睛。那一刻，麒麟是真的想从他口中亲耳听到他的答案。
哮天犬似乎没有预料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笑容就那么僵在了脸上，之后便是一阵死寂般的沉默。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老头子的任务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