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经轮》云浅曦

5、后羿

　　那天之后，我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怎样面对宓妃，甚至有些时候仿佛在在刻意地躲避她。即使碰面。我们也仿佛是心虚得把目光移开，自顾自地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想到这些，我只能无力的抚头长叹：什么样子嘛，简直就像被爱情砸昏了头的傻小子一样！

　　等等，爱情？！！！

　　难道，我……

　　然而现在我一没时间多想，我已踏上了九重天——伏羲的所在。

　　我换上了司水之神河伯的正装，跪伏在地面上，平板的像伏羲报告这段时间水域的变化。伏羲冷冰冰的听着，嘴角含着轻蔑的微笑。

　　既然你不待见我，我也不会在这里自讨没趣，我报告完就打算退下，出乎意料地，他突然问我：“宓妃……她过得怎么样？”

　　我抬头看向他，突然间发现他不仅是高高在上的太阳神，还是一个父亲，一个同样会担心子女的父亲。

　　“她很好。”我认真地回答。

　　“……”他沉默的看向我，我亦回视，良久，他才说：“女娲要见你，去吧。”

　　我仔细的回想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女神，她呆在人间的时间似乎远远多于在天上的。她的容貌和宓妃有些相似，只是她是黑发黑眸。

　　再次见到女娲，我发现，就相貌而言，除了发色眸色，她和宓妃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你永远也不会将她们错认。宓妃身上是一种少女的调皮与自信，但女娲身上有着母亲的慈爱与善良，如大地一般的博大与包容。

　　“冯夷，你知道什么是神吗？”女娲的声音很柔和。

　　“……”我抬头看着她，等待下文。

　　“我们是从自然中诞生，而维持我们生命的是人类的信仰。”女娲淡淡地说。

　　“那么既然这样，伏羲为什么要绝地天通，断绝与人类的来往？”我吃惊的问。

　　“其实，伏羲也有他的苦衷。”女外隐晦的说，“伏羲，他有些时候也是很任性的。”

　　“其实，我们有些时候也会羡慕人类，羡慕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苦笑，羡慕他们可以无所顾忌的倾诉，甚至羡慕他们如蜉蝣一般短暂的生命……”

　　“为什么？”我不解的问。

　　“因为我们也想学会爱与被爱，即使时间短暂。”女娲望向虚空，幽幽地说，“其实，神在感情世界里无知的如同孩子。牵动嘴角就是笑，但是为什么要笑？为什么人在悲伤时眼中会流出水？怎样会喜悦？怎样会伤悲？我们都不明白。”

　　“但是冯夷，你是不同的，因为你曾经是人……”

　　她望向我，仿佛要望入我的心底：“那么……你爱宓妃吗？”

　　.

　　此刻的宓妃正在洛水中漫步，时而欣赏沿途的景色。自从几日前不经大脑的对冯夷说出那样的话，她就不敢再直视冯夷的眼睛。

　　这种心如鹿撞的感觉如此陌生，让她只想从冯夷身边逃开。

　　不知不觉中，眼前的景色变得荒凉，她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哗啦——”突然天上一道落雷落下，其速度之快让她来不及反应，那雷直直地辟在一个人身上。

　　强光让宓妃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当她再度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个被缚在铁链上被雷劈焦的人，令她吃惊的是，那个人还活着。

　　“你是谁？”她惊讶地问。

　　那个人缓缓抬头，露出一张曾经英俊但现在已经伤痕累累憔悴不堪的脸：“后羿。”

　　纵然时光流逝年华不再，纵然伤痕累累憔悴如斯，但他眼中的骄傲犹在。

　　后羿，那个经历了千万年仍然被人们铭记在心中的名字。

　　后羿，那个竟然敢弑神的人的名字。

　　.

　　我，爱宓妃吗？

　　我，爱她，吗？

　　我在心里不停地问着自己，而答案呼之欲出。

　　突然，地面晃动了一下，我吃惊的抬头，却看见女娲有些苍白的脸。

　　“发生了什么事？”我问道。

　　“伏羲……要涅磐了。”她轻声地说，望向东方最高的宫殿。

　　“什么？”我大吃一惊。我一直以为，无论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太阳依然会在黎明升起，以永恒不变的姿态普照众生。

　　“太阳会不会消失，只是，伏羲不在了。”像是看出了我心中的想法，女娲淡淡的说，“我想你已经想明白了，还是快些离开去找她吧。”

　　我发现她的身影在变淡；“你……”

　　“我和他是一体两面的存在，生死与共。”她回头冲我一笑，那笑容中似乎还带着一丝幸福的味道。

　　我却感到一种不可名状的悲伤。

　　.

　　“你是后羿？！”宓妃有些吃惊得问。后羿弑日的事她也听说了，那时她还未几个姐姐难过了一阵子，毕竟死去的是她们的丈夫，以及她曾经的未婚夫。然而，几百年过去了，她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他。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追问。

　　“因为，这是惩罚。”他竟然笑了，只是严重毫无笑意。

　　“帝俊的惩罚？！”她记得，他射死的就是天帝帝俊的九个儿子。

　　“其实是什么惩罚都无所谓了，只是，我有着永恒的生命，却再也见不到她了，这才是对我最残酷的惩罚。”他抬头，看向天际。

　　“谁？”

　　“嫦娥。”他温柔的吐出这个名字，仿佛只是念着这个名字就能感到无比幸福。

　　“……”她沉默的看着他，看着他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

　　“哗啦——”又一道雷落下，她忙运起神力帮他抵挡，自己却被震的脚步不稳。

　　“其实，你不必这样的。我是不会死的，太阳下山之后，我所有的伤都会痊愈。”他淡淡地说，仿佛这残酷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竟然，连死的权利都失去了……

　　“够了！”她失控地叫出来，“已经够了，即使你有什么错，这几百年的惩罚已经够了。”

　　“你……”他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这好像不关你的事。”

　　“我……”她一时语塞。为什么要救他？也许只是因为，他提起嫦娥时的眼神，就像那一天望向她的冯夷。

　　“我想管便管了。”她突然一笑，扬手，迎向下一道落雷。

　　她手中白光一闪，一道水柱冲天而起，裹住了雷电，水与电的纠缠，大片的水蒸汽弥漫在空气中。

　　后羿目光深沉的凝视这个立在浪尖上的白衣女神，仿佛看到了百年前那个同样倔强的白衣少女。

　　雷电终于弱了下来，水柱包裹着一样东西落了下来，宓妃伸出手，看着它落在手心，令她吃惊的是，那竟然是——

　　“射日神箭？！”她惊讶的望向后羿。

　　后者只是平静地看着：“原来，这是我对自己的惩罚，惩罚未能保护好嫦娥的自己。”

　　原来，后羿弑日之后，羲和（帝俊之妻，十日之母）一怒之下降下天灾，民不聊生。而卒中的女巫纯狐却向后羿进言，说西王母那里有灵药，可以平息灾劫。然而就在后羿赶去昆仑山的时候，纯狐和族中长老却将嫦娥祭献给天神以求宽恕。当后羿赶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只是嫦娥烧焦后的灰烬。

　　“我说过，我会保护她的……无论如何，我也会保护她的。然而……”

　　“呵呵……哈哈哈哈……”他狂笑着，声音里却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不要笑了！”宓妃猛地冲上去抱住了他，她知道，她想抱的其实是同样用笑容掩饰哀伤的冯夷。

　　“你也有喜欢的人吧？”他突然问。

　　“……嗯。”

　　“那就好好把握住，不要失去后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