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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曹品站在一边。他有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强迫症,一知半解就如百爪挠心。忍了又忍,终于又忍不住问道:

      “可您亲自打电话过去,她不就知道是您在她朋友账户上做了手脚?”

      “她朋友的账户本来就有问题,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做了手脚?”

      她交友的眼神可能不大好。玩得熟的不过两个,一个叫何壬羡的,何止翻倍套现,名下十七张信用卡,十三张是虚假身份骗领,两张是伪造营业执照申领。她用这些信用卡做的事,他要全部曝光,她可以直接入狱。

      另一个叫倒是稍微正派一点,但明显缺乏脑子。他刚发生一起医疗事故,赔偿了一大笔钱,正傻乎乎地把所有资金往一只注定会沉没的股票上转移,他此刻冻结他的信用卡,简直是在用行动拯救他的下半生。

      “可是您到底是为什么,一定要换她来做您的管家?”

      曹品的职场竞争欲开始翻腾:

      “难道她身上有什么管家的能力,是我没有的么?”

      “我没有想掉换你,我只是需要她。”

      庭院里桂花落在竹制的地面,木窗被支起,纱帘外花草葳蕤。

      陈利亚站起来,走到窗边。

      他手垂在身侧,看也不看地开始盲打一串号码。桂花的香气一丝丝渗进他的皮肤,像多年前卷土重来的幻觉。

      “只是需要她……帮我确定一件事。”

      ……

      电话嘟了三声,被接听。一个带着点沙哑的、和他记忆中截然不同的声音,从远在一百公里外的转接台,传到他耳中。

      而等这声音走过这一百公里,他好像已经等了一百年。

      可他在等什么?

      “好巧。”

      女孩清晰冷漠的声调,跨过150年前麦克斯韦的电磁波,在他耳畔响起:

      “你好,那个陈什么先生。”

      ……

      李维多在许尽忱老鹰盯小鸡一般的目光中走到侧边打电话。然后,她再次听见了那个男人的声音。

      有某个瞬间,她想,如果秋天有声响,大概就是这个味道。

      男人语气没有波澜,似乎并不在意她念错他的名字,只是又重复了一遍:

      “我是陈利亚。”

      “我记得。”

      “所以,你的答复,李可可?”

      “陈先生冻结了我朋友的银行卡?”

      “是。”

      “什么时候可以解除停用?”

      “取决于你。”

      “……”

      李维多气笑了:

      “取决于我的意思,就是我去做你的保姆?我知道家政行业缺口很大,但不知道居然大到这个地步。”

      “是管家,李可可。”

      他平静地说:

      “如果你不喜欢这个称呼,我可以把它更改成任何一个你喜欢的职位。如果你真的喜欢金融,那么我也承诺,在我身边你能操作的资金会是你现在公司提供给你的三倍。如果你还不放心,我也可以只和你签署三个月合同,如果到期你仍旧不愿留下,也大可自行离开。”

      “……”

      “当然,这是双向的,你或许愿意留下,但我未必愿意留你。”

      “……”

      李维多换了一只手拿手机:

      “从我身上,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得到,李可可。”

      他垂下眼眸,难得把手机放到耳边。以他的听力原本不需要这样:

      “只是我的管家刚成为父亲,缺乏时间,理财师不巧出了车祸,正需要一位兼具金融、行政,又对考古学或历史学不陌生的人。”

      忽然被成为爸爸的曹品:“……”

      远在千里之外,忽然就被出了车祸的李现:“……”

      这真是睁着眼说瞎话的典范。他是眼睛不好,但马上就要恢复了。还有行动不便?他什么时候行动不便过?

      李维多:“这是三个领域,你为什么不能分别聘请?”

      陈利亚:“我讨厌陌生人。”

      李维多:“我也是陌生人。”

      陈利亚:“一个总比三个好。”

      李维多:“就算如此,你为什么要采取这么极端的方式?”

      “哦?”

      男人轻笑了一下:

      “我采取了什么极端方式?举报本身就有问题的信用卡,谈不上极端,李可可。我只给你一句忠告,不够谨慎的交友,就像自断手臂,稍有不慎,就会被拉进泥淖。”

      男人声线没有任何变化,又轻声问道:

      “所以,你的答复,李可可?”

      “……”

      李维多站在那里,屋檐下阳光是斜斜一角,落在她鞋面露出的半截脚背上。

      这叫答复?她怎么敢不答复?他那句“举报本身就有问题的信用卡”已经给了她如此明显的暗示和威胁,她除了乖乖就范,还有哪条路可走?

      她想起昨天在他书房看见的那张纸条,沾着何双平的血,上面有六个木钉走在路上,采石场的敲击声在哐哐哐哐。

      这不是她想把他牵扯进来。

      这是他自找的。

      他自找的。

      远处有灰色鸽子停在木窗上,静静地看着她,羽毛和天空都是陈旧的颜色。

      她握着的电话,良久,一言不发地挂了电话。

      ……

      电话另一头。

      陈利亚坐在院子里,面前是一副棋,几片落叶,和一份厚厚的报告,报告中包含了李维多的出生年月,家庭住址,学业,工作、朋友、账单……她生平所有能查到的记录,都在这里。

      他垂眸“望”着被挂断的手机一会儿,忽然食指抵额,低低地笑起来。

      “曹品,在我隔壁,准备她的房间。”

      然后他转过身,深潭般的眸子,如覆盖冬天幽深苔藓:

      “她今天晚上,住进来。”

      ……

      李维多一和许尽忱在一起就会被他拉着出差,可事情处理完,他却不让她走,非要她和他一起回公司。彼时已是晚上九点,大楼灯火通明,李维多坐在办公室椅子上,看着打印机慢慢吐出辞职信,有种尘埃落定的不真实感。

      十年。

      她已经和许尽忱认识了十年,人生有几个十年?

      这十年间,她几乎没有一天没和他在一起。他管她的工作,还要管她的生活,到后来连学业都管。她生活中的所有重大决定,都由他一手敲定。

      这不是帮助,这是围困。

      而她到最后,居然也开始习惯这种围困。

      李维多把辞职报告夹在透明文件夹里,推门离开。

      因着何双平的忽然死亡,这一楼都在加班,晚上九点,居然没有一个人离开。

      她推开许尽忱的门,看见自己平时泡茶的茶具放在木制茶几之上,他从七年前起就再未碰过的钢琴,孤零零地矗立在这禁区。

      没有什么有变化,一切都和昨天一样。一切都和十年前一样。

      只是不知为什么,今晚房间多了很多花。雏菊、洋桔梗、风信子和迷迭香,大片玫瑰铺在亚麻沙发上,一边桶里盛着冰块,里面铺满香槟。

      李维多:“……”

      这是什么西边升起的神仙太阳。

      许尽忱并没有吩咐她去买花。

      不是,许尽忱居然亲自去买了花?

      大朵大朵的粉色玫瑰铺在地上,像凭空出现的一张地毯。她忽然不大确定是不是要继续往前走。毕竟这是许尽忱在公司设的私人休息空间,有床的那种。

      就算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他开荤什么的,但……她不会打扰他的好事吧?

      就在这时,卧室门被“吱呀”一声打开。

      大束玫瑰像黑夜里燃烧的野火,被许尽忱捧在手里,烧到她的眼睛。

      许尽忱:“……”

      他立刻把花背在身后:

      “你偷偷摸摸在这里做什么?我让你上来了?不是让你等我的电话?你除了连十以内加减法都不会,现在连人话都听不懂了吗?”

      李维多没去瞥那半掩的门缝里有什么人,握着辞呈转身:

      “抱歉,那我等您电话再上来。”

      “……等等,谁让你走了。”

      他已经许多年没有这么狼狈,还有种措手不及的恼怒,先是把花拿在手里,想想觉得欲盖弥彰,又把花拿在身侧:

      “你上来也好,我正要和你说一件事。”

      他指指铺满玫瑰的沙发上,自己也坐上去,又从一边拿起香槟,给自己倒了半杯,又给她倒了半杯果酒,似乎在整理措辞,半晌才问:

      “你之后有什么职业规划?”

      李维多:“……没什么规划。”

      许尽忱冷笑一声:“没规划?李维多,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什么都不规划,我推一步你就动一动,我不推你就原地修仙,你是想做什么?还真想就抱个大腿等鸡犬升天……”

      不,不对。

      他心里想说的不是这些话。

      只是看到她那张无动于衷的脸,就有某种莫名的怒气自他心里升腾。他想看她哭,想看她笑,想看她紧张,还想看她像他这样忐忑不安,甚至痛苦不堪——总之什么表情都好,只是不要再这样无动于衷。

      他受够了她的无动于衷。

      许尽忱扯了扯自己的领带,这才发现手心里都是紧张出的冷汗。

      “没规划也没关系,正好我帮你想了一个新职位,维多。”

      许尽忱试图把声音放温和一点,可却发现自己一时竟做不到——他早已习惯了颐气指使对她说话。

      毕竟,世界上所有人都有可能离弃他,只有她不会。他已经无数次验证过这一点。

      这就够了。

      暂时够了。

      “你做什么都非常认真,维多,这种认真给了我错觉,让我总想着成全你,让你慢慢成长,总有一天能成为站在我身边的人,但现在我发现……我发现……”

      接下来的话似乎十分难以启齿,他费了好几次才说下去:

      “我发现,你或许,是不喜欢披荆斩棘的……这样的人,比起商场沉浮,大概更适合做一个全职太太。”

      她不喜欢,那就不做。全职太太在他这里,不是贬义,而是他想给她的自由。

      晃动的香槟,浮着冰块,溶溶宴宴。

      他抬眸望着她灯光下苍白的小脸,修长手指紧紧握着冰凉玻璃杯,慢慢说:

      “李维多,你或许,可以做我的太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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