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斩官》程镜恩

2、第二章 法场起念

　　凤奇文坐在监斩官的位子上，看着咕碌碌一颗人头滚下刑台，于百姓的尖叫声中突然心血来潮的想：“如果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在临死前饶他一命，他是从此一心向善，还是变本加厉的继续行恶呢？”

　　牢房中的死囚剩下没几个了，不如拿来试试？

　　拥挤的人群看完了热闹逐渐散开，混合着血腥味的风却还在刑场上空盘旋，仿佛被诅咒了一般，不管走多远，鼻子里总还是留着那股让人心寒又倍感刺激的味道。

　　衙役们扶走几个被血喷到而吓昏的百姓，见怪不怪的捡起人头放进木盒子里。若要往常，这一天的工作到现在就该结束了。可惜现在不如从前，不赶紧整理完，接下来的活儿就要一直忙到明天早上了。

　　曲佑国今年不知中了什么邪，牢狱里的犯人几乎满员。害的他们这些平时闲散惯了的人连夜该查的查，该判的判，该流放的、该处以极刑的都匆匆办好，省得案子越积越多，上头责问下来不好交代。

　　但是充实的劳动不代表心灵的满足，凤奇文看了站在自己左边的云师爷一眼，同样的倦怠和空虚立即获得了共鸣，云师爷捋了捋钢针般的胡须，会心的对凤奇文一笑。

　　是啊，日子太无聊了……

　　要找点有趣的事情来打发……

　　平荣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大，田多人多、往来小商小贩多，府衙大牢捕快一应俱全；说小，距离京城远的没了边，俗话说的好：“天高皇帝远”。他这七品县丞外加监斩官就是这儿的皇帝，一人高高在上，足足当了七年的龙头老大，被人敬若神灵，黑白通吃玩的不亦乐乎。

　　要不是反贼四起，也许凤奇文悠哉游哉的活到老也不会想到拿杀人放人当乐趣。

　　可是这意念一生，凡事都力求完美尽兴的脾气也就跟着涨了起来，他恨不得现在就带几个手下去牢里挑人。

　　只不过他还有一个爱面子的毛病，面对依依不舍望着自己的百姓，面上却还是温温和和的。直到剩下的全是自己人，这才吐出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叫上云师爷和两三个衙役，钻进轿子，往大牢而去。

　　“这可要掉脑袋的！”云师爷和凤奇文商量之后，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

　　“在平荣哪个敢要我们的脑袋？只要保证犯人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出不了什么岔子。”

　　“提着自己的脑袋玩一场，倒也不枉我云天衡白活这二十几年，让我们也尝尝那提心吊胆的滋味！”云师爷语气似乎充满担忧，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分明散发着不要命的疯狂。

　　凤奇文满意的点点头，两人同时及第，同时因得罪了某官而被贬到平荣上任，心性脾气都差不多，感情好的就像从小到大的亲兄弟。别看他们外表温吞随和，肚子里却都比别人多了几个胆，天不怕地也不怕，而平荣也因为他俩的强硬手段，从一个小如针尖的县城慢慢变为北方重镇。

　　而且就算做最坏的打算，犯人逃走或者知情者告了密，这种拿死刑犯作乐的事也不稀罕。尤其犯人多是和朝廷作对的，大不了就说放长线钓大鱼，全是为了揪出幕后主使而设的一计。搞不好真的抓住了主要反贼，还被当成奇功一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