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番外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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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雨站起身，迎接十年未见的拉丁语老师楼之明。
楼之明十年未见，身上那股掌控一切的霸气锋锐收敛了许多，人也比从前清瘦，他的鬓角已见风霜之色，眼神如古井无波，比之从前更加的让人捉摸不透。
他的楼之明的眼神在看见萧雨迎向他的时候亮了起来，待看到跟在萧雨身后的顾清明和孩子们，瞬即暗了下来。身上更多了一层像雾一样的东西。
他尽力温和的笑着问萧雨：“十年未见，过得好吗？”
萧雨很高兴见到这个来自国内的楼之明，他是她那段失去的记忆里家人以外唯一的故人。也是知道她曾经留学法国的唯一一个。而她对楼之明有种说不出的亲近感，仿佛很熟悉的亲人一样。
她的记忆让她颇为苦恼，自回了美国以后见到了母亲外公和舅舅一家，她已经想起了自己去法国前的一切，可是所有的记忆却奇异的都断档在她去法国的船上。
楼之明应当是她在法国的那段记忆的见证者吧！
她抱起了缠在腿边的小女儿，温暖的回看向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肯定的点头：“很好。”虽然记忆缺失，但是，她的家人健在，婚姻幸福，孩子可爱，事业也顺风顺水，似乎找不到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楼之明目光更加的幽暗，嘴角抿了抿，淡淡点头：“那就好。”
他看见萧雨怀中的顾其湘，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
随即温和的笑着伸手去抱萧雨手里的顾其湘，他笑着逗她，周身偏冷的气息变得温暖如春：“你叫什么名字？长得好可爱？”顾其湘长得像极了萧雨，无辜时的模样简直一模一样。在少有的闲暇里，她也是总那样大大的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然后很调皮的撩拨自己。
顾其湘不过四岁，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龄，她没有投入楼之明的怀抱，却也感觉到这个伯伯的真心善意。她眨眨眼睛，很认真的回答：“我叫顾其湘，今年四岁，我很可爱。”
楼之明的心如同吃了冰淇凌一样甜甜的一直甜到心里。这个小小兔子！从衣服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洋娃娃：“伯伯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顾其湘从小就被教育不可以乱拿别人的东西，别人给的也不行。她没敢去接，满眼渴望的向父亲求助，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妈妈。
萧雨点点头，教导她：“要说，谢谢伯伯”
她才接过了楼之明手里的娃娃，奶声奶气的跟着说：“谢谢伯伯。”
楼之明笑的格外温柔，满眼怜爱的夸赞：“好孩子。”
一边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了两个飞机模型，蹲下身，递给了靠在萧雨身边的两个男孩儿。顾家的大儿子顾其文和比他的承宗还要小一些，但是健康活泼虎头虎脑的，下颚的形状长得很像萧雨。而顾家的二儿子顾其乐长得则更像他的爸爸顾清明，只有眼眶稍微有点萧雨的样子。
“谢谢伯伯”两个大点的孩子不用教，异口同声地大声道谢。
他们口齿清晰从容有度，一看就是大家出来的孩子。拿了玩具也不闹，只在手里安静的把玩，有理有度还有着孩子少有的自制力。行为处事颇有些像当年他在巴黎初见的那只小兔子，也只有她能教出这样的孩子。
楼之明拍拍两个孩子的肩，礼貌的夸赞：“好孩子。”
他抬起头，看着萧雨对儿子表扬的笑意，自己也笑了起来。
他本来带着岁月沉淀下来的严肃威严，这一笑，顿如春风拂过久冻的冰原，那和暖的笑意衬得他清俊的脸上多了份生动的光彩。那是岁月在无数的风霜之后送上的礼物，就像钻石被打磨过的光彩。
萧雨虽然是有夫之妇，也被他这一笑晃了神，楼老师，是个不可多得的气质美男。
顾清明轻嗯了一声，站到了萧雨的身边，热情的招待楼之明：“楼老师远道而来，快请坐。”
他和楼之明接触不多，知道他曾经是萧雨的拉丁文老师，总觉得楼之明对萧雨颇为不同，他看得出来，楼 之明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萧雨被顾清明提醒，知道自己失态，歉意的笑，hen 随意的转换了话题：“楼老师喝什么茶？”
楼之明十分礼貌：“都好。”他言语有礼声音微哑，人却满身谦和，让人见之忘俗。
他随着顾清明的指引坐下，视线却不听使唤的时时溜到萧雨身上。他看着她把顾其湘交给两个大一些的孩子让他们带着妹妹去房间里玩。看着她吩咐史密斯太太去厨房拿些锡兰红茶。
时间虽然过去了十年，但是，萧雨的容貌却没有大的变化，她还是喜欢素面朝天，如玉肌肤，五官秀致，只是多了成熟的气质和母性的温柔。
在长沙的她还有些张扬和凌厉，现在的她多了闲逸和温和。可见她过得极好。
也是，顾家宠着她，冷家宠着她，老师也宠着她。物质优容，学业出众，儿女双全。再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这比跟着他在国内好多了。他的眼中满是怀念之色既释然又五味杂陈。她只记得楼之明却再也不记得明楼了。
顾清明在一旁细细地打量楼之明，他是从小就见着父亲应付各色人等，自己更是坐到了一军的参谋长，又来美国做了几年的生意，见过的人不计其数，很多人他一眼就可以看透，而这个楼之明，就坐在他的眼前，他却看不透。
楼之明身上的西装，手上的瑞士手表，还有随手拿出来的礼物都显出他的经济条件不差。萧雨不知道，但是，他还是清楚的。49年楼之明随着部队起义投了诚，没有跟去台湾。而大陆刚刚建国，又经历一场大仗，国内的经济形势并不好，可以说是百废待兴。他就算从国内出来也不会有这样的经济条件。
楼之明出过国，留过学，跟着日本人干过，在国民党的军需局也做过，又起义投诚，据说还在上海建国后处理上海经济的高参，在打击投机倒把上大有作为。这个人得是何等的实力才能每一步都做的都风生水起？
楼之明，绝对不会是个简单的人。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楼之明静静地任顾清明打量，甚至礼貌的对顾清明点点头他礼貌的接过接过史密斯太太的红茶，慢慢喝了一口，开门见山：“我来是找晓宇，有事相求。”
萧雨有些惊讶：“啊！”她深居简出，来找她的不是自己要做手术，就是亲戚朋友要做手术。这个楼老师遇到了什么麻烦？
楼之明无奈摇头：“你知道我的心脏有旧伤，虽然吃了很多药一直不好。晓宇你是这方面的专家。我专程来找你救难。”
萧雨还记得楼之明在重庆说过自己的旧伤，只是她那个时候记忆全无，也不知道他伤势如何。过了这么多年，那样的旧疾只会更重，不会好转。她需得多多用心
她连忙起身，带着楼之明来到她的书房，这里有她常用的检查设备。
顾清明不方便跟过来，自己得先去安顿三个又开始抢玩具的孩子。顾其乐不肯借飞机模型给顾其湘，顾其湘眼泪汪汪的来找爸爸主持公道。她一向得宠是家里的小霸王，抢不过每每向爸爸告状。又在顾清明的纵容下每每得逞。顾清明根本没办法拒绝她那张可怜的小脸。
楼之明的心脏确实有问题，他的心脏供血不足，萧雨判断，有极大的可能是因为冠状动脉狭窄。
她把手指搭在楼之明的腕脉上，细细听来。慢慢的斟酌药方。接着飞快下笔，把药方写好教给楼之明。她认真的交代楼之明
“老师的伤是很久以前的旧伤，后来思虑过度，一直没有有效的治疗。我先开一些中药，你先吃着，过一段日子，再复查一下。如果还是不好，就要考虑手术治疗。”
楼之明放肆了自己的目光，即使十年不见，她依然美如昨日，吸引了他全部的目光，让他不得救赎。
在国内时帮他看病的那个医生杨树生曾经是她的学生，在上海听过她的课，又在晋察冀根据地再次接受培训。
杨书生对许晓宇极度推崇，一直关注许晓宇在国际上的医疗论述，他才知道许晓宇重新拾起了手术刀，再一次站到了行业的巅峰。
他喜欢的女人重来没被困难打倒过。
他为她欢喜，也在心里说不出的失落。如果不是步步差错，他本来该陪在小兔子身边，看着她再次走向巅峰。
他那个时候就想着出来找她，可是刚刚建国，百废待兴。到处是凋敝的民生。战乱在他所挚爱的土地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他因为曾经管过上海经济的缘故被调到青州总队，参与上海的经济重建工作。他生于上海，长于上海，不可能看着一座城市经济凋敝就此沦落，哪怕他只有微小的力量他也不肯落后，也不肯落后，混的不好如何能当着小兔子抬起头。
再后来，朝鲜战争打响，国家更需要上海这份财税收入，他又在上海工作了一段时间。战争还没结束，□□工作开始，有人举报他是日本特务，卖国贼。他身份成疑，待遇全消，他只能用了半年去找组织证明，证明自己，可是单线联系的上级又有意要让他先隐藏身份，因为他的线上还有人潜伏在台湾，那里正在大杀台湾的地下党组织，明楼负责的这条暗线因为隐秘，单线联系，还有人幸存。此时，他和唐采薇的儿子明承宗得了脑膜炎，唐采薇新官上任三把火，证热心的扑在自己自己在妇女界的新工作上，他解释不清历史问题被隔离审查，家里带孩子的老保姆急的病倒，由于疏于照顾，儿子很快病逝了。
支撑他坚持这段婚姻的唯一的一点羁绊也断掉了。唐采薇恨他，骂他，说他是杀人凶手。他没有一丝反驳的力气。永远不满意的唐采薇，没有了往日的贤良温顺，把失去儿子的痛苦全都发泄在他的身上。
他不想反驳，是他无能，没有照顾好孩子。是他因为不想和唐采薇有第二个孩子，一直回避着和唐采薇的关系。她恨他，没有错。在感情上，他还是没有兔子的决断，拖泥带水，害了几个人。
他为了隐蔽工作的大局，为了信仰，看在孩子的份上，一直没有去追究那年他中致幻剂时候，为什么唐采薇会出现在他房间里，他只是在事后，遵从组织决定，恪守道德底线，把身边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换成了男人。
萧雨和顾家离开重庆后，为了躲开和唐采薇相见的尴尬，也是为了避免和上锋的人产生冲突，他买通上锋把自己派到部队里去，不久遵从上级指示以一军参谋长的身份带队投诚。职务的变化，让他和唐采薇过了几年夫妻分别的日子，49年他才回到了上海，和唐采薇和儿子再度相聚。他三岁半的儿子明承宗被带的瘦瘦小小，任性骄纵。唐采薇怨恨他不肯回家，把孩子扔给了保姆管教，保姆只知道听话纵容。孩子连好好的打招呼都做不到，他明家的孩子怎能这样？
不得已他亲自带着儿子，一点一点教起。小孩子学的快，明承宗人也聪明，很快的有了大家孩子的模样。他受命进入青州支队，唐采薇也从国民党的官太太转行到了地方，成为了妇女工作组的成员。
屋漏偏逢连夜雨，孩子去后不久，明诚逃过了国民党的屠杀，从香港来大陆，明诚期望他能证明自己的身份。
可是他连自己的身份也必须得隐瞒着，他只能四处求人为明诚想办法，但还没等找出眉目，明诚在楼家没呆过一个星期就被人举报，说他是潜伏的敌特分子。
他和明诚双双入狱。
唐采薇就是那个举报人，积极要求进步，坚决要和他离婚。过去他所收集的关于许晓宇的新闻报道拿到桌面上成了他私通美帝国主义的证据。
他无法解释，解释也没人信他，他更不想对任何人抛白他内心里那只小兔子。
幸而，他的主治医师，那个根正苗红的来自根据地的医师杨树生为他证明，他是因为心脏病的原因，才去关注国际顶尖的医疗杂志。而许晓宇则是一位具有共产主义思想的爱国华侨，为晋察冀根据地所有的医院培训过战地医生，是为革命做出过贡献的人。这才使唐采薇引起的风波停息。许晓宇，用另外一种方式救了他。
他还记得那个来监狱看他满脸恨意的唐采薇，当着审查委员会，威逼着明诚证明他暗恋许晓宇，违背组织纪律的狰狞。
他还记得明诚的痛苦揪心不可置信。
唐采薇甚至牵扯出了还在福建参与海防建设的明镜和严涛。逼得明镜扔下还在哺乳的孩子回到上海来承认历史，自证清白。
没有人能证明明楼曾经和许晓宇有过超出师生故旧的情谊，因为1940年，属于他和她的日子只有短短的七天。有人知道他的抗争，但是没人相信。当然，也没有人能证明他们没有过其他交往。
在空荡荡的隔离室里，他摸着自己戴在脖子上的那颗红红的玛瑙石，忽然明白了，许晓宇为了这七天，整整等了他四年。而他，竟然以为她不够懂事！
她从未背叛过他。
那样的女孩子怎么会没有人追，怎么会在受伤后突然承认顾清明？
她告诉他的学生杨树生的那个未婚夫，分明就是他明楼。
他迫不及待的想见她。
审查结果出来的时候，他对所有人承认：“那样的女孩子没有人能不喜欢。她忠贞美好，坚忍自爱。只是很遗憾，我错过了她。”
他的一切依旧有些不清不白，但是，他不在乎。组织要安排他的新工作，他借口心脏病发作，索性和老领导告假去香港看病。接着从香港取道瑞士，在法国和明诚会合，后又去了加拿大，从那里来到美国，来到了小兔子的身边。
时间最能检验一个人的忠贞，他的小小动摇，错过了一生最爱的那个人。
看着萧雨依旧年轻的脸，楼之明庆幸，幸好萧雨离开了自己，否则，以她的个性只有陪着自己受难的份儿。他的兔子从来没有扔下他一个人。
顾家条件优越，看得出来，顾清明对她很好，她过得很幸福，他该退后一步，可是看着她脸上温婉的笑意，闻着她身上一如往日的淡淡花香，他的心里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你的记忆，还没有回来么？”他轻声的问。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番外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