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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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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霜!”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花盆里传来。
婉仪睁开双眼,眼里的精灵古怪比婉悦更甚,她愉悦的看向花生,“嘿,被我抢到了吧!”眼角勾露出挑衅之色,对一朵花。
她是花霜,借了婉仪的身。
她起身转了一圈,有身体的感觉,太好了!花霜拿起雕花的象牙疏,盈盈落在铜镜前,把妆奁里的各种珠宝装饰和化妆的事物洒落在梳妆台前,面露好奇,仔细的摆动,纯真好奇的像个稚子。
“你,你…你怎么能这样?!”花生又惊又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哎~机不可失,她被下了符,意识不明,我借她身体几天玩玩~”
花霜摩拳擦掌,婉仪被下的符它不了解,但它知道婉仪目前的状况,她的记忆很乱,最近三年与段倾煌有关的记忆碎成了片,断断续续的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袭红衣的少女把整个叶府闹得天翻地覆的画面,那是婉悦。
三年前,婉仪和婉悦见过一次面,她们互换身份,体验彼此的生活,并决定永远保守这个秘密。
事实上,并没有这件事,婉仪婉悦长到十六在叶家相见的那刻,才是她们的再一次见面,三年前姐妹互换身份这段记忆是虚假的,被人捏造灌输入婉仪的脑海。
此时如果真正的婉仪醒来,那她的记忆里只会有她在叶府所经历的三年,她的记忆会欺骗她。
“真是奇怪,既然要偷换记忆,为什么不全换了,只换了这三年的?花生,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花生不理她,它知道是段倾煌搞得鬼,但它就是不想告诉它,它竟然没和它一起化形!竟然没和它一起!掺和进这团乱麻,他妈的你有刀也行啊!走高冷路线的花生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
花生冷冷的哼了一声。
“不要傲娇啦~我就玩两个月,就两个月!玩完我就回来嘛~”
花生不再与它搭话,心里却第一次产生了不好的预感,它感觉说不出的忧虑,花霜的行为完全脱离了它的控制,它感觉不安。
这一晚,花霜顶着婉仪的皮囊睡得特别香。
这一晚,花生不断运转着体内灵力,发疯的修炼,只为快点化形。
这一晚,婉悦做了一个冗长的梦,被替换了三年的记忆。
这一晚,段轻煌伴着晃动的烛火,将手臂上的伤疤看了又看,一夜未眠。
清晨,花霜迎着第一缕曦光睁眼,她五指遮口,打了个呵欠,“早啊,花生~”
花盆里一丝动静也无。
花霜以为它还在生气,于是心虚的出了房门,去了婉悦的房间。
婉悦还在沉睡,眉头微皱,好似做了什么令她烦恼的梦境。
花霜顶着婉仪的脸凑近婉悦,呼出的热气打在她脸上,轻轻的唤道:“起床了,起床了,你该起来了~”正对上婉悦睡意惺忪的眼,婉悦看着与她一样的脸,一阵恍惚。
眼神清明后,她开口:“姐姐,我们换回来了?”
花霜了然,婉悦也被偷换了记忆。除段倾煌外无第二人怀疑。
婚礼定在一个月之后,他这样做,是想娶婉悦?那为何却要去勾搭婉仪?当初他说的计划成功看来就是这件事了。
想不透啊想不透,不过挺好玩的,不是吗?
“无事,想妹妹了,来看看妹妹呀~”
婉悦环顾四周,这不是她的房间啊,“那我为何在你的房间?”
“妹妹昨晚醉了,我们姐妹一同睡的,忘了?”
婉悦扶额,“是么,”脑子有些不清楚,原是宿醉。
“姐姐,我爱倾煌,我们一直这样互换身份,好么?让我以婉仪的身份嫁给倾煌好么,姐姐!”
“自然可以,倾煌是你的良人,我怎会抢夺,今日起,你便是婉仪了。”花霜发挥演技,将温柔包容好姐姐的形象演的入木三分。
她倒要看看,段倾煌到底要干什么。
立春瑞月,择了个宜嫁娶的黄道吉日,叶家千金叶婉仪十里红妆,嫁与当朝三皇子段倾煌,男才女貌,门当户对,三皇子府上摆上了接连十天的流水喜宴,街道铺满鞭炮掉落的火红,一片喜气。
“一拜天地,”天朗气清,天公作美。
“二拜高堂,”圣上因病未能到场,三皇子母妃又早逝,故高堂座上为叶家二老,叶丞相与其妻,婉仪嫡亲的母亲。二老面带微笑,对这女婿极其满意,女儿可是找了个好归宿。
“夫妻对拜,”段倾煌俊朗的面上一直不曾卸下那道笑,那笑很灿烂,很满足,是终于得尝所愿的欢喜。
盖头下,婉悦的脸上却没有喜色,她此时听着耳畔喧闹的声音,只觉得极静,她这一月每日都与段倾煌在一起,却渐渐失去了那种为他喜为他忧为他生为他死的那种感觉,她感觉她对他的爱正慢慢消失。
有次出游,他为从发狂的马蹄下救她摔折了手臂,她面上一副忧虑的表情,心里却没任何感觉,她没有一点感动或心疼的情绪,当时她便被自己的无情吓到,面色惨白,他以为是受到惊吓对她呵护备至,她更觉无措。
昨日婉仪为她梳妆,鸳鸯梳从头梳到尾,她忍不住对姐姐说,她觉得,她已经不爱他了,甚至厌烦。
她知道这很任性,毕竟她曾经那么爱他,许他不负不离,如今,她却是变心的那个。
姐姐说,我会助你。
她不要姐姐代嫁,她不想毁了姐姐的幸福,当初是自己要和姐姐互换,这苦果含泪也要吞下,她打趣道,我开玩笑呢,我们很相爱。
骗谁呢,骗自己吧,他们是相爱的,明日就要嫁给她最爱的人了,高兴点,镜子里的笑,很勉强。
“礼…”,“等等!”
成字未落,一道娇呵传来,是婉仪,不,是花霜。
她一身白衣,弱不经风的小白花样,楚楚可怜,眼里含泪,“婉悦!你好狠的心,破坏姐姐姻缘,若非…就让你得逞了!”花霜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度单独给婉悦打了个眼色,随即掩面啜泣,听着炸开锅的群众七嘴八舌的讨论,心里给自己点了三十二个赞,自己这演技真是棒棒哒。
姐姐,婉悦心里十分复杂,她不想嫁他,姐姐便为她做到这种地步,这种恩情,这种牺牲!
段倾煌脸上变得很难看,不过也只是一瞬便恢复正常,仿佛方才的扭曲不过错觉。
婉悦心里感动,却也不能拿姐姐的终身大事开玩笑,想说些什么,却被花霜抢白。
“倾煌,还记得定情之日你送我的玉佩么?我一直贴身携带未曾摘下,这便是我身份的证明!”花霜拿出玉佩,当年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还吐槽过上面歪曲的纹络跟草泥马一样,啧,她记忆力真好。
段倾煌的瞳孔一缩,她竟然…难道秘术失效了?!当年就不该一时意乱情迷送她玉佩!
满座来客只叫这比话本子还精彩的场面震的不轻,窃窃私语,说着各种闲话,叶家二老的面上也惊疑不定。
“今日,穿着喜服与倾煌拜堂的人合该是我叶婉仪啊!”最后一句话落,叶父也有了动作,他气的摔了茶盏,“逆女!”这是对婉悦说的,“来人,将二小姐带下去!”
婉悦被丫鬟带了下去,最后回头看了花霜一眼,眼神复杂,终是没有说什么。
“倾煌,我们,可以继续,今日我想与你结发相守~”花霜面上一副娇羞无边的春色,她听到段倾煌内心愤怒的咆哮心里不知道多开心,面上不露反而做出深情一片的样子。
他只能僵硬的回她一个好字。
一场李代桃僵的闹剧草草收场,喜婆也是见惯了大世面的人,张罗着给花霜打扮,安抚宾客,不过一注香的功夫,又要开一场花嫁之礼。
段倾煌努力维持着笑脸,花霜在盖头下不雅的打着呵欠,一对新人各自心怀鬼胎。
“一拜天地,”天有些黯淡,好像还刮起了尘沙。
“二拜高堂,”叶家二老面色也不是那么自然,隐隐尴尬。
“夫妻对拜,”段倾煌僵着脊背,挣扎了几下,却是拜了下去,花霜听到身旁他的骨头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愉快的挑高了眉。
“礼…”,“等等!”
成字未落,被一道稚嫩的童声呵止。
还能不能好好观个礼了!众人寻声望去,一只雪白的糯米团子含着一包泪,是一个男童,大概两三岁的样子。
“娘亲你别不要宝宝啊!”
人虽小,声音却特有穿透力,满座皆惊!
“爹爹不要我了,娘亲你也要抛弃我,宝宝不活了!”他哇的一声哭起来,与此同时,花霜耳旁花生冷冷的声音传来:“跟我回去!”
卧槽!花霜震惊的看着正卖力哭泣的软萌小团子,花生化形了?
辣么可爱!!!!
“宝宝不哭,娘亲来了!”花霜向前抱起花生小团子,软软哒,萌萌哒,好舒服啊!!
我的花生太可爱辣,花霜已经不想进行它的计划了,管他段轻煌的阴谋阳谋,玩儿蛋去吧,我要跟我的花生小团子一起玩耍,反正拯救婉悦任务达成,再见吧您~
花霜抱着花生走了,剩下面面相觑的众人与风中萧索的新郎。
叶!婉!仪!段倾煌咬碎一口银牙,如此戏耍于我,坏我好事!必让你付出代价!
一场闹剧,散了。
“我错了我错了,花生你别生气了,你打我吧~”花霜抓起花生肉嘟嘟软呼呼的小爪子拍在自己脸上,笑得眉眼弯弯。
花生捧着她的脸,漆黑水灵的眼珠严肃的盯着花霜不正经的那张嬉皮笑脸。
“花霜,跟我回去修炼,别掺和了。”
“哎玛,好哒好哒,我都听小花生的,泥嚎萌啊~”一排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木啊,一个湿漉漉的吻落在小花生的脸蛋上,花生皱着眉,一副不乐意的模样,看着花霜的没心没肺的笑脸又渐渐的松开眉头。
他心头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一定要远离,一定要避开这个劫!
她和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长的时光,很长。
京城最近接连发生大事。
先是三皇子与叶家婉仪成亲之日被叶家婉悦移花接木,后新娘当场弃新郎和传说中的私生子离去。
宫阙内帷也风云变幻,贵妃出墙,皇帝病危,膝下成年的四子争斗不休,贵妃所出的大皇子逼宫被擒,打入天牢,二皇子被人暗杀深受重伤,三皇子莫名病危,四皇子被爆七宗死罪,朝堂动荡不稳,拉帮结派忙于站队。
五月为大殷王朝的上元夜,东风夜放花千树,吹落星如雨,灯如昼,鱼龙舞,宫墙外欢腾一片,墙里暗斗明争,皇帝驾崩,临终前传位三皇子。
“阿生,段渣男当皇帝了,这才不到一个月哎!阿生你有在听吗?”
“好好修炼。”碎玉击石的嗓音,真是高冷,这就跟现代的好好学习真是一样一样儿的,哎?我为什么要说现代,算了不管它。
花霜现在顶着婉仪的皮相,用着打坐的姿势,五指掐莲状,修炼。
因为能力太弱,见识太浅,花霜无法从婉仪身上回归本体,只能先在她身体里,等时机。
花生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长的很快,已经到了十一二岁少年的模样,相貌真真是极好,禁欲冷漠美少年,好似剔透的融冰。
“我什么时候才能化形啊啊啊,早知道好好修炼,不去玩了啊,我一定化的比他好看,哼!”
擦,心口又疼了,婉仪不会有什么心疾吧,好了,现在不疼了。花霜在心里吐完槽又无奈的投入枯燥的修炼中。
他们不会知道,叶府,他们的本体,一株双生花,一朵月下妖娆,一朵却慢慢呈现衰败之相。
段倾煌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铲除异己,打压各兄弟,将他们全部逐出京城。第二件事便是安抚众位大臣,进行升贬赏罚。
叶家首当其冲,撤职抄家,满门流放。
盛极而衰,叶家盘根错节的势力网络被新帝连根拔起,一把火烧为灰烬,谁也不会想到表面平庸的三皇子暗里竟然谋划了那么多,等他们意识到的时候,一切尘埃落定。
孝期未过,新帝举行封后大典。
朱红色绣金凤的长袍拖地,泼墨发缠镶嵌着东珠的凤簪,额前牡丹花钿娇艳,雪面映朱唇,倾城卓华颜。
只是可惜了那双眼,无神漠然。
“婉儿,你着红衣最美。”俊朗的帝王同样一身朱红喜袍,含笑赞道。
他终于得尝所愿。
他是不受宠的皇子,十四岁那年,第一次出宫,见一少女骑着汗血宝马,挥着细长的鞭,他不慎被鞭子挥到手臂上,鞭痕深可见骨,她却朗声而笑,策马而去,雪肤墨发,红衣如火,耀眼的刺目,浓烈的色泽直逼入眼,一击即中。
他捂着滴血的手臂,视线却被火红的身影吸引,他一见倾心,情不知所起而深。
他想方设法接近她,她却对他不假辞色,甚至无由来的厌恶,把他的心一刀刀的割的鲜血淋漓,他走不进她的心。
若是她能对他笑一笑,他也死而无憾。
终究妄想。
他偶然遇到一位奇人,得知有秘法可以偷换记忆,他便动了心思,设了局。
他在一次刺杀中故意逃到婉仪所在的山谷,三年之久,如愿骗得芳心,有时他也会一时情迷,对着那张和他心爱之人一模一样的脸。但他却很快清醒,婉仪偏爱素淡,而他的婉悦喜爱火红的艳色,他便是被那抹红迷了眼迷了心。
三年美好的记忆,一千零九十四个日夜,他把婉仪当做婉悦的替身,与她谈情说爱,每时每刻都美好又欢愉,毕竟,这段记忆早晚会属于他和婉悦,婉仪,不过是承载他们记忆的容器。
他要的是婉仪对他的爱意,并把它赋给婉悦,这样,她就会爱上自己了。
发动秘术的那一晚,他抚着那道伤疤,一夜未眠。
第二日,她朝他灿烂一笑,他心想,虽死无憾。
发动秘法的代价是减寿三十年,三年换三十年,不对等,他却觉得很公平。
成亲之日,婉仪将计划打乱,他第一次恨极了一个人,恨不得将她抽骨剥皮,挫骨扬灰,他的婉悦,他唾手可得的婉悦!
他加快了夺位的动作,老皇帝的毒是他下的,大皇子的逼宫是他推波助澜,二皇子是他派死士暗杀,四皇子是他买通下人下药,五皇子也是他搜集出的罪证,老皇帝驾崩那晚,他逼着病危的老皇帝写下遗诏,快点,再快点,他的时间不多,只能争朝夺夕。
他称帝了,毁了叶家,夺了婉悦,他封她为后,给她最尊贵的身份,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不爱他,没关系,他爱她就好,她在他身边就好,用叶家牵制留她在自己身边,这笔交易,还是他得益。
无视她的冷淡,他举起合卺酒,与她交杯对饮。婉悦掀起一个冷冷的笑,将酒水一饮而尽,唇角溢出黑色的血,她勾着嘲讽的笑看他震惊绝望的神情,毫不留恋的闭了眼,她真的厌恶到连看他一眼都不屑,她服了毒,用死亡逃离,任你九五至尊,也寻不到碧落黄泉。
封后大典之夜,新帝下令缉拿叶家婉仪,全国各地张贴皇榜,生擒叶婉仪,赏金千万,赐二等爵。奖赏丰厚,掀起一阵寻人狂潮。
花生已经长成十五六少年的模样,一双眼格外的出众,花霜总是色迷迷的看着花生的眼,叫嚷着被他一眼勾去了魂,整天小妖精小妖精的叫,也不怕花生释放的冷气,反正花生拿她没辙 。
“你近来不要出去。”花生嘱咐道,这几天花生总说心口疼,还几次三番莫名其妙的陷入昏迷,她自己倒是不在意,说是婉仪这身体排斥她,回归本体就好,可他不放心,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他要回叶府一趟,他们的本体在叶府。
当初没有把本体带在身边是因为觉得没有必要,而现在,有必要了。
留下一句“等我。”花生化成光点消失在花霜眼前。
他们都未曾想过,这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花霜乖乖的盘腿坐在床上修炼,一阵眩晕袭来,她闭了眼倒下,再睁眼,灵动不在,眼底一片茫然,婉仪醒了。
“我这是,在哪儿?”婉仪觉得脑子里昏昏沉沉,决定先离开这里,回叶府。
她刚出现在街道上,很快就被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捉拿入宫。
段倾煌已经许久不曾入眠,接连几天不眠不休,眼底血丝一片,吓人的很,他望着面前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双子,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发动禁术,以命换命,血亲同源,成功的把握更大。
婉悦,你醒来看看我,我不会再逼你了,我的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