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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暗流 ...

  •   走着走着,她想起卫庄,忍不住多嘴,“公子,请恕臣无状,令星魂与卫庄动手,可能会伤及胎儿。公子是故意对孩子下手的么?”她问得小心,言辞极为斟酌,哪知对方一听,顿起冷笑:“太医丞如此谨慎,何必呢?让他们二人只留一个女儿,将自己的全部都给那个孩子,对太医丞而言,不也是一桩好事么,难道,你希望盖兰多出一个妹妹分她的宠,夺她的爱?”
      “可是——”夏萧歌欲言又止,因为对方的眼神很冷,他一向不喜欢别人对自己的决定多加置评。他看着前方惊奇的鸟雀,冷冷道:“可惜,孩子还在,镜湖医仙果然不负盛名。”
      不负盛名。
      这话,傻子也能听出是在嘲讽自己刚才为替星魂遮掩而刻意延长的痊愈时间。对方并不斤斤计较,只是面对星魂,总能狠得下心。
      “你又在可怜他?”
      夏萧歌摇摇头,“臣不敢。星魂欠了公子一条命,如今,为公子做牛做马、为奴为婢都是应该的,不值得怜悯。”
      “知道就好。”四字一出,只剩夏萧歌在心里叹气,若知道被救之后要付出如此多的代价,星魂还会指望他去救么?还是说,是她错了,当初,就应该让星魂去死,一了百了?
      “你又胡思乱想了。”
      “没有。”夏萧歌嗫嚅着,这些年,她想说的话那么多,可惜,一句都没有出口,她懂得分寸。她还想起了一句话——救人有时亦是杀人。
      又走了几步,男人道:“你在盖兰面前提起过我,这些,为什么不和我说?”
      “我以为,这些对公子没什么价值。”私底下,她是不想把盖兰扯进来,有一个身为帝国叛逆的父亲和一个让江湖无数剑客咬牙切齿的母亲已经足够不幸,她可不想再给这孩子增加更多的危险。
      这一点,男人很清楚。所以,历史上的大多医者无论如何洞察世事,都只能屈居人下,时局稍有动荡,便流离失所。不为别的,只是他们心太软,见不得死伤。好在夏萧歌对他很是坦诚,他见盖兰对他态度有异,立即就向对方求证,夏萧歌的和盘托出,已经给这记猛药造出了最好的药引。
      而星魂这枚棋子,当弃则弃,不会让他有丝毫可惜。

      一路上,夏萧歌始终面色不佳,隐约透着担心,男人虽然因为她对星魂的关心颇为不快,但是,毕竟是许多年的朋友,也不至于太过苛责,心里还是想着安慰对方。当然,也不是全无私心,毕竟盖兰有着自己独特的价值,而她又是夏萧歌养大的。若真是将她牢牢握在手中,对自己,对帝国,都有着巨大的好处。
      行至半路,男人突然站定,负手而立。在他旁边的树枝上,有“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夏萧歌以为有事发生,赶紧上前一步,却在看清枝杈上鸟窝的瞬间,微微错愕。那是一只母鸟在喂自己的孩子,一只一只喂好后,它又飞了。它每天都在这样的循环中,等待着孩子长大,这让她想起自己,想起盖兰。
      男人笑了笑,并不显得唐突:“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盖聂虽说与反秦分子有染,不过,这些年来,一直没有什么大的动作。而卫庄隐居多年,不问江湖之事,也没什么威胁,虽说阻碍了阴阳家的行动,收留了这些叛逆,不过,与他当初毁掉机关城的功劳相比,这件事,我也可以不追究。盖兰虽是他们的女儿,不过,未曾做过一件对大秦不利之事,再加上太医丞忠于大秦,这些年一直殚精竭虑,不敢有丝毫懈怠,你放心,盖兰不会有事。”
      夏萧歌垂着头,知道对方向来说一不二,得到了口头上的保证,心里也宽慰不少,只希望此事快些结束,不要伤到孩子。
      两人又行百步,男人忽然想起咸阳之事,开口问起扶苏。夏萧歌一听,面上尽是犹豫之色,思虑再三才道:“公子仁慈,前些日子因为替儒家叛逆分子求情,受了陛下训斥。”
      男人一听,不由哂笑:“他还是老样子,陛下一旦崩逝,大秦是要交到他手上的,以他的性子,就算是有蒙恬等一干人马扶持,也还是不能让陛下放心。”
      他看向夏萧歌,夏萧歌却一反常态没有说话,因为涉及皇族之事,必须小心,不能像长舌妇一样多嘴多舌。
      男人见夏萧歌不说话,也就不再说起扶苏,两人之间又恢复了刚才的静寂。走了几步,过了眼前的几棵参天大树,眼前豁然开朗,便是一日前墨家蒙卫庄搭救的地方,那片割断大司命头发的叶子断作两半,落在地上,没有营养的补充,很快就会和其余落叶一样朽烂,最终尽埋于土中。
      男人再次站定,“分开走吧,”他指着对面说道。那里时常会有巡逻的探子,还有隐藏在层层树丛包围下逆流沙,卫庄有孕之后,格外小心,进出鬼谷的人都会受到盘查。而距离这里百丈的地方便是鬼谷的客舍,那里现在住着墨家,就算能够顺利通过探子和逆流沙的盘问,墨家那边,也必须仔细留神。“卫庄出事,他们必定先去寻找医者,见你不在,心中必定生疑,你想好应对之策了么?”
      “公子放心,在下已经有了准备。”
      “那就好。你要小心,决不能露出丝毫马脚。”
      夏萧歌微微躬身,口中称“诺”,这才一直向前,男人则朝另一边的树林走,等她的身影没入客舍之时,男人也已离目的地不远了。

      高渐离找了盖聂救场,如今,眼见对方将人抱进屋中,又心急火燎遣婢女去找端木蓉,也不由哀叹一声,有些同情起端木蓉。
      卫庄是盖聂的软肋,所以卫庄有事,才能看见盖聂难得一见的杀气,相比之下,端木蓉就惨得多,为他挡了白凤凰的翎羽,躺了大半年,不过是换盖聂削了一把木剑、守在门边,神情木讷一些罢了。
      他在屋外树边站了片刻,就见婢女领着端木蓉过来。高渐离把自己心里的同情收敛得恰到好处,两人相视,谁也没再说什么。
      “怎么样了?”荆天明走过来。
      高渐离道:“还不知道。”话音未落,就见盖聂沉着脸出来,一看,就知道是被端木蓉赶出来的。
      “蓉姐姐还和以前一样,不让人看她瞧病。”荆天明一回身,“走吧,该商量商量下一步的计划了。”
      “这——”高渐离抬头,欲言又止。
      “怎么,你还想在这儿守着?”荆天明看了一眼门边,盖聂正坐在那儿,就像当初守着端木蓉时一样,就差一根没削的木头了。“聂大叔在,不用担心。走吧,小高。”
      小高。
      高渐离皱眉。
      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孩子已经和荆轲一样,称呼他“小高”了呢?而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孩子变得越来越令他陌生了呢?
      他摇摇头,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如今的身份,巨子有令,门下弟子不能不听。

      卫庄在屋里躺着,盖聂在外头坐着,不知道究竟如何,心中担心不止。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端木蓉冷着脸从里面出来。
      “端木姑娘,我师弟怎么样?”
      “没什么,只是略微动了胎气,需要好好静养。”她背起青囊,将门启了一条缝,从缝中可以看见屋里的动静:卫庄躺在榻上,眯着眼,冷冷地瞥着二人。
      卫庄到底是江湖上排得上名姓的剑客,虽说身怀有孕,身手不若先前矫健,也不至于在星魂手下吃太大的亏,只是盖聂“关心则乱”,硬是将他押到榻上,找端木蓉仔仔细细诊治了一遍。
      之所以找只端木蓉,倒不是因为盖聂听信卫庄之言,对夏萧歌多有怀疑,而是抱着师弟一路走来,连太医丞的影子都没看到。想想她之前令高渐离来找自己,将伤害减低到最小,盖聂只觉得这女人如今不似原先那般容易看透,也是神神秘秘,不像医家,倒像是阴阳家的那帮神棍。
      “多谢端木姑娘了,”盖聂向她行礼,而后忙不迭就往屋里走,端木蓉转过身冷笑一声,盖聂,你真是太不了解你这位师弟了。
      “蓉姐姐!”
      端木蓉循声一看,原来是雪女。
      “蓉姐姐,”雪女走过来,“巨子在客房有要事相商,请你也一起过去。”
      “好。”正要走,又想起刚才开始就一直没影儿的夏萧歌,不由问了一句。
      雪女歪头想了想,摇摇头,“刚才开始就没看见了。你怎么了,蓉姐姐?”端木蓉今日神情不对,像是洞悉了天机似的阴沉,可不像当初的模样了。她拉了对方的手,“蓉姐姐,你的手很凉,我们去客房暖和暖和吧。”
      “也好。”她回身又往木屋看了一眼,咬了下嘴唇,跟雪女一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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