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吟惊梦》萧落木

4、分花寻路

　　铜镜前，婢女们正为憔悴的新娘补妆。王府的婚礼，带着眼泪是不祥的。

　　“……”封剑出看着铜镜中那双空洞的双眼，心中只有感伤。

　　“不要说了，我都知道”新娘面无表情地开口，说着示意婢女们先离开。

　　“是我们亏欠你的”封剑出叹了口气

　　“欠我的人很多，是他，是夜罗绝，是爹，只有你没有，你也不过是被亏欠的棋子而已，傻瓜。”

　　“心甘情愿的，就谈不上利用”

　　新娘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眉如远山，很婉约的美。她很美，所以她从不刻意打扮自己。曾经，她说她的远山眉只愿为那一个人画，所以她从不描眉。如今，一切都变了，她的眉，又画与谁看？

　　抬手欲拭，封剑出止住了她。

　　“……别擦”

　　封采音笑了，笑得很凄凉。

　　“再好看他也不会稀罕的……别担心了，我是开玩笑的，作为一个女人，我已经抗争过了，尽力了，现在我也累了，累得不想动了，命运要怎么安排就由它去吧……”

　　封剑出温和儒雅的脸上首次泛出了忧戚之色，没有谁对谁错，有的只是天意弄人而已。

　　“我已经放弃了，我会好好做我的南阳王妃，好好做一个听话的棋子……那孩子，你们想养就留着，不想要就扔了吧……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世上的。”

　　凄凉的语调，带着毁灭后绝望的平静，让人心碎

　　“她是你此生唯一的孩子了……至少给她个名字”

　　封采音无力地合上双眼，仿佛她又回到那个冰冷的夜，那人无情的容颜和犀利的眼神还刻骨铭心地在。

　　“交给他吧，让他决定她的死活……吉时要到了，不要再提这些，我要欢欢喜喜地嫁过去，封堂哥，你应该祝福我的，不是吗？”她说的时候，很平静。

　　封剑出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看着那残阳似的背影决然地转身走出去，他知道，曾经那个天真烂漫的堂妹再也不会回来了……

　　王府的梅，开得极盛，似火似血地绽放，却美得高傲，美得风骨。

　　梅枝上半倚着位绯裳墨发的女子，妖娆妩媚又清丽甜美。蓦然抬头，眉眼如画，似景致的瓷器。

　　“哎，那个新娘的哥哥过来了”

　　花下的公子苍银色的鹤氅将他修长的身型笼住，仅留出的一双形眸深邃、恬静，似墨色的琉璃，却带着与生俱来的烟行媚视

　　“雪，你说为什么封君兰不自己来啊”花上的女子笑眯眯地问

　　“他来不了”雪淡淡地答

　　“耶？为什么？”

　　花下的雪轻轻勾出一抹笑，抬头看着枝上得人，温柔地问

　　“你想知道吗？”

　　女子下意识地一抖，太多不好的回忆\涌现，理智迅速压下了她的好奇心

　　“……不方便的话我可以不听……”

　　雪微微点了点头，瞟了眼正向这走来的封剑出，料定他还没发现自己，于是轻声说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只是要多花点时间……”他盯着梅树看了会，又温和一笑，就见惊鸿照影的一掠，梅林间就再也不见了他的身影。

　　“什么嘛，又卖关子！”枝上的女子嘟着嘴，换了个姿势，只听“啪——”的一声，还不及反应，梅枝同女子一块摔落在地，结结实实的一摔震下了纷飞的一树梅花，落花撒在了绯衣上，美极了，也狼狈极了。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赏梅的封剑出，他侧头望去，只见纷飞的落花中站起位红衣少女，像极了花妖。

　　该死的雪！他一定已经算准了时间，才跟自己东拉西扯分散我的注意力。她堂堂南阳王府密令之一的花非花今天静丢脸如斯，传出去她不要混了！眼见封剑出走来，花只好无奈地一福

　　“奴婢是‘梅苑’的阿苏，见过公子”

　　封剑出不是一个聪明的人，但他很细心也很认真，所以他捕捉到了阿苏眼中的不耐和窘迫，于是他摇了摇头说

　　“我只是随意走走，如有什么不方便我可以马上离开”

　　阿苏打量了他一眼，疑惑地说

　　“你真的是长相天下第一的封家兄妹的哥哥吗？差好远哦”

　　封剑出微咳

　　“我是他们的堂兄”

　　“这样啊”阿苏看他并没有生气的样子，调皮地笑了笑“看你这么老实，将来定要被欺负的”

　　剑出一怔，一时也没反应过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凤眼流光，丹唇微启，一阵带着梅香的轻风将阿苏的话吹散，融入白雪之中

　　“……珍惜吧，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将……兰……忘了……”

　　剑出惊讶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完全没弄清她刚才断断续续地说了什么。但看她脸上狡黠的微笑，他知道她是故意的。

　　算了，现在也已经没有什么可在意的了吧？反正已经一无所有了。

　　“哎，好漂亮的折扇！”阿苏突然笑嘻嘻地说着，纤若无骨的右手已轻巧地从他身上将他的“铁骨描金扇”“顺”到了手

　　好快的身手！封剑出在心中暗叹，但他仍是平和冷静地说

　　“姑娘的玩笑是不是开过分了？”

　　阿苏瞟了他一眼，立刻掠起，转眼间便了无踪影，梅林仅余她清脆如铃的笑声

　　“想要回去的话明早辰时到‘红尘居’取，过时不候哦“

　　封剑出俊逸的剑眉绞在一起。若动手，这阿苏应该还差他一大截。但他还是让她拿走了自己的折扇，这个阿苏很奇怪，白情很奇怪，整个南阳王府都很奇怪，他不聪明，所以他看不透这里的重重迷雾，可他有耐心，因而他不论‘红尘居’里安排了什么，他都一定要去。

　　君兰不在了，所以封家及整个武林同盟就一片风雨飘摇，他很累，但这个重担他必须挑，至少，可以让君兰走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