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叶短篇集》逝**寒

5、流年醉

　　——那年初见

　　长安，蕴含着长治久安的美好期愿，历史上数个朝代都定都于此。这里不仅仅是政治中心，同样也是经济文化的中心。这里是天朝的国都，无数使臣、商人、游子汇集于此，在这里，你能见到各色的人种，来自各地的奇珍异宝。这个繁华无比的大都市，在沉淀了无数历史后依旧充满活力。

　　长安作为国都，不夸张地讲，随手一指，可能就是个世家大族出来的高官，热闹地街区里可能就有不少王侯之家的老爷公子。可以说，长安城里贵人多如牛毛，但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谁也得罪不起。

　　在离皇城最近的太平坊内，有一座规模庞大的府邸，门前匾额上书“定国公府”，这四个字是本朝开国皇帝亲自所书，其意是褒奖定国公府的满门忠烈。

　　说起定国公叶家，那可谓是本朝最具传奇的家族了，从本朝开国至今一百多年，五代皇帝，依旧荣宠不衰，每代定国公都是朝廷柱石一般的人物。

　　定国公叶家是以军功起家，第一代定国公帮助本朝太祖皇帝打下江山，平定内乱，军功赫赫。太祖念其功劳巨大，下旨封了定国公，传到现在也是五代。每代定国公都在军中颇有威望，尤其是如今的这位定国公叶璟，二十年前，新皇登基，朝局不稳，突厥趁此机会来犯，叶璟带兵打退了突厥大军，甚至把他们打回了老巢，俘虏了突厥当时的可汗，一时威名远扬。原本蠢蠢欲动的西域诸国也纷纷修国书表示愿意臣服。

　　于是，在其他几个开国功臣家族的爵位开始降等袭开始衰败的时候，只有叶家依旧繁盛。

　　本代定国公叶璟有两个儿子，是一对双胞胎，大儿子叶修，小儿子叶秋。两个儿子都是少年英才，不过大儿子天生叛逆，每每惹事总是让有些不苟言笑地国公爷大骂儿子不肖。小儿子倒是个安静的主，读书习文是顶顶好的，年纪轻轻就得当时知名大儒地夸赞，说是状元之才。大儿子自十三岁出门游历后就不着家了，小儿子干脆走了科举之路，这让国公夫人总是感叹国公府的辉煌就到这一代了。

　　叶修牵着爱马走在繁华热闹的朱雀大街上，自他出门游历已经将近三年，长安城倒是没太多变化，这让他想起了小时候与弟弟出门玩的情景。

　　刚拐过一个弯，就见几个地痞围着一个小孩，小孩衣着虽看起来不显华丽，但都是上好的布料，最精致地绣功，一看就是达官显贵家的孩子。看这几个地痞的样子，似是要拐了这个孩子？
　　叶修难得亲手管了趟闲事，他天生就是个懒性子，不爱亲自动手。这回却例外地把那几个地痞教训了一顿，顺便让观战的人给京兆府报信，让他们来抓人。

　　那个孩子见叶修帮自己解了围，走上前来，认真地给叶修行了一个礼，说了一句谢谢。孩子的声音很轻，有点拘谨，带着一丝吴地腔，软软糯糯的，很是好听。

　　叶修盯着孩子看了一阵，觉得这孩子小小年纪就露天人之姿，日后怕是不得了。他半蹲着，让目光与孩子的脸齐平，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小妹妹，外面危险，以后可不能一个人出门。”

　　小孩眨了眨眼睛，没说话，然后转头就跑了，让叶修觉得莫名其妙的。

　　“怎么跑了，难道我看起来很可怕吗？”叶修看着小孩远去的身影，也没多想，继续朝着太平坊的方向走去。

　　可叶修不知道的是，那个小孩却是个小小少年，而那句无心的话，让那个小小少年把他牢牢记住了。

　　那年初见，记忆犹新。

　　——江南再遇

　　都说江南乃是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是整个王朝最最富庶的地方。虽然江南地区离帝都长安相距遥遥，但江南多出才子佳人，连两榜进士也是以江南子弟居多。尤其是本朝开国至今，有六成状元都是出自江南，尤其是上届状元苏沐秋，更是连中三元，令天下瞩目。

　　所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城也是闻名天下的城市，虽没有长安的富丽堂皇，端庄大气，但也有一种江南女子般温婉贤淑的婉约气质。而那西湖的美景与传说，都深深地藏在了这座秀丽的城市里。

　　杭州处庙堂之远，却在江湖之中。传闻中，江湖第一高手叶秋所在的嘉世总部，便在那风景如画的西湖边。而又听闻，嘉世的现任门主就是那个连中三元，却在拿到状元之后，公然拒绝了皇帝赐婚，然后就潇洒离开长安城的大才子苏沐秋。

　　“你倒是悠闲！”西湖畔的一座水榭中，传闻中的天下第一高手看着好友一副诗酒风流的模样，有些无奈，“你倒是厉害，皇帝赐婚，要把最宠爱的清河公主嫁给你，你居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拒绝了。我听叶秋说，母亲进宫给皇后请安时，清河公主正在求皇后要给你个藐视皇族的罪名。”

　　“我对公主无意，不想辜负她的韶华。”苏沐秋摇头，“再说我又不做官，他们能耐我何。要不是和你打赌输了，我何必大费周章地去参加科举。”

　　“我听叶秋说，皇帝派了端王巡视江南民生吏治，明着是要考察各州府官员的政绩，实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叶修想着自己当初被苏沐秋忽悠，也算是嘉世的一员，于是好心提醒。

　　“朝堂和江湖素来互不搅扰，此番举动又是为何？”苏沐秋这几年参加科举，稍微研究了一下朝堂各家，还算了解一二。虽说侠以武范禁，但当朝皇帝对江湖人的态度算的上宽容了，此番动作反倒让人看不懂了。

　　“谁知道呢！”叶修又不是皇帝肚子里的蛔虫，他怎么知道大明宫里的皇帝是怎么想的。

　　“不过这个端王又是什么来历？”苏沐秋在京城待了那么久，居然都没听说过这位。

　　“端王是清河公主的胞弟，也是皇帝唯一的嫡子。他是皇七子，也是最小的皇子，今天大概也就十五岁，还是个孩子呢！”叶修想了想自己知道的，“不过端王神秘的很，除了他是皇子，其他名字还有样貌几乎无人知晓。不知道是皇帝有意为之，还是内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缘由。”

　　“也罢，管他是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况且我嘉世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怕他作甚。”苏沐秋悠哉地饮酒赏景，好不快活。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蒙蒙烟雨总是透着一丝诗情画意，仿佛娇羞的少女蒙上了一层薄纱。

　　一把油墨纸伞，一袭白衣如画，淡淡的烟雨衬托下，如梦似幻。叶修一到西湖湖畔，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烟雨美人图。

　　不由自主地收起了千机伞锋利的伞尖，美人面前总不该摆出这么危险的东西。虽然这次来西湖边是为了替人清理门户的，对方约自己在这里比试，生死斗。

　　叶修知道，这位美人和接下来的比武无关，直觉告诉他的，叶修的直觉一向很准，就像直觉告诉他伞下的一定是个美人一样。

　　约战的人来了，很快就被人抬下去了，叶修很少杀人，他一不过废了对方的武功，再挑断了对方的脚筋。留了一条命，总比没有好，人活着，总是有希望的，不是吗？

　　再转头，叶修看到了这位美人的脸，因为不是读书人，叶修一时间也想不出那些诗词能用来赞美眼前的人，不过用最简单的话，那就是他是叶修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人了。没错，他，一个少年，却见倾城色。

　　“叶秋？”少年目若星辰，声音带着吴地方言独有的婉转，但又有少年独有的清冷。

　　“叶修。”鬼使神差地，叶修把自己地真名告诉了少年，“敢问阁下姓名。”

　　“……周泽楷。”少年沉默片刻后回答，似乎在顾虑着什么。

　　“周？这可是国姓啊！”叶修若有所指。

　　周泽楷看着叶修，沉默了很久以后，才慢吞吞地“嗯”了一下。这让叶修忍不住笑了，看上去像只小兔子，有点可爱。所谓一见倾心，不过如是。

　　两人相顾无言，愣是在蒙蒙烟雨中互相瞧了很久，有点傻，但是此刻却心甘情愿。

　　如果时间定格，似乎也不错。不过周泽楷手下有人寻来，在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后，周泽楷不得不跟着手下离开。

　　“……后会有期。”周泽楷说完就匆匆离开。

　　“有缘再见。”叶修转了一下千机伞，低声说道。即使一见倾心又如何，他们总归是不同路上的人，就当这是一个令人怀念的邂逅吧。

　　周泽楷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叶修，这个人的模样和五年前变化不大，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当年喊他小妹妹的少年。不过自己这五年变化有些大，他大概不会认出自己，当初的事也不记得了吧！自己终究是不能任性的，与他无所瓜葛也好。

　　两人从不同的方向离开，唯有那蒙蒙细雨仿佛轻纱，掩盖住了两个年轻人的心。

　　那年再遇，江南烟雨诗化你的无暇。

　　——流年易醉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无边的黄沙透着一股肃杀之气，荒凉贫瘠的沙地上到处都是零碎的残骸遗骨。

　　“叶将军。”副将吴雪峰忍不住喊了一声。五万大军出发，如今只剩下不到一万人，骑兵全部折损。这场仗打的太惨烈了，不知又有多少户家庭白发人送黑发人。

　　叶修没有回答吴雪峰，只是默默地看着渐渐西下的太阳，这不到一万人的步兵必须在天黑前回到凉州，不然在没水没粮又没有御寒之物的情况下，这个晚上不知又有多少人魂断大漠。

　　二十多年前，叶修的父亲叶璟带兵打退了突厥来犯，并且俘虏了当时的突厥可汗，威名远扬。同时，因为这次战败，突厥境内再无兵力入侵天朝。但是二十多年的休养生息，新任突厥可汗觉得时机成熟，于是兴兵十万再次南下。

　　于是，定国公叶璟被任命为甘南道行军大元帅，统领诸军抵御突厥的入侵。叶修作为叶璟之子，定国公世子，随父出征。

　　本来这场仗一切顺利，叶修作为主将带领五万大军在大漠中与突厥大军对战，左右大军包抄合围，一举歼灭敌军。但是在执行的时候却除了问题，大军指南车被人破坏，导致全军在大漠中迷路。之后又遇到突厥主力突袭，顿时展开一场恶战，虽然最终歼灭敌军，但是自身也是损失惨重。

　　而这一切都是军中有人见钱眼开，收取了突厥方面的贿赂，把大军的作战计划透露出去，并且破坏了指南车。叶修在战斗结束后立马就揪出了叛徒，但逝者已矣，不可挽回。

　　“我们会活下去的。”叶修盯着远处，突然说道，“救我们的人来了。”

　　吴雪峰顺着叶修的视线看去，远远地看到大片沙土飞扬，而且似乎在朝这边移动。的确是有人来了，但是叶将军怎么知道这是援军而不是敌军呢？

　　来的的确是援军，一群玄甲骑兵迅速靠近，为首的是个年轻男子。这是端王的玄甲军，也是整个帝国最强的一只部队，虽然人数不多，但是个个都是精锐。作为一个军人，吴雪峰自然听过玄甲军的传闻。

　　所以那个丰神俊朗的年轻人就是当今陛下最喜欢的幼子——端王周泽楷。

　　“叶修。”周泽楷见到叶修无事，微微一笑。

　　“你不好好待在京城，来凉州做什么？”叶修皱眉，“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知道，担心你。”周泽楷认真地说。

　　“……”都已经来了，总不能轰他回去，况且叶修也做不到这点。

　　叶修说周泽楷不应该离开京城，因为当今圣上年岁大了，总是大病小病不断，前阵子更是听闻病的奄奄一息。这种情况之下自然要开始选择继承人以防万一了，于是各位皇子都忙着争权夺利，讨好皇帝，这个时候离开长安，不等于告诉人自己放弃争储。

　　玄甲军护送剩余的大军回了凉州，周泽楷也在凉州停留了不短的日子。

　　“没事。”周泽楷对皇位兴趣不大，夺不夺储君之位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周泽楷最终还是回到了长安，作为嫡子，周泽楷继位的可能本就是合情合理的，皇帝一纸诏书，周泽楷就是本朝第六任皇帝了。

　　不过还没等到周泽楷回到长安，大皇子和三皇子便发动政变，企图夺取皇位。其中还派人刺杀周泽楷，不过没有成功。

　　最终，叶修带着近郊军营的军队平定了这次叛乱。平叛加上平定突厥的功劳加在一起，叶修被新皇任命为大将军。而叶修主动请求镇守西北，护得天下安宁。

　　大明宫内高楼之上，新皇眺望着西北方向。

　　“陛下，风大了，该回宫了。”

　　天地苍茫，终不相见。

　　你若为君，我愿为你守护万里江山。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