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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红袖扰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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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阿姨,暂时还没考虑,等处了一定带给您看,哎,好嘞……阿姨再见!”宁玉树从不知第几十个七大姑八大姨的“严刑拷打”中艰难脱身,也顾不得继续跟父母走亲访友,招呼了一声“我先回家啦”就迈开腿撒欢地往家跑。也不负于大学里的女同学给他起的“傻鹿”的称号,不过一个眨眼,招呼声还没散去,宁玉树便跑过了巷子拐角,消失在一众婶婶阿姨的视线中,独留她们一个个满脸不舍,然后再次笑颜如花,拉着宁玉树的父母东拉西扯起家常,但是却三句不离“你家玉树啥时候处对象啊,隔壁巷子XX家闺女不错啊”诸如此类。
宁玉树双手插兜,百无聊赖地走在马路边上,脚下踢着一颗小石子,看着它咕噜噜地往前滚,倒有些羡慕起这些死物的自由来。街道正处在闹市口,不远处是个菜市场,在这个黄昏时分依然人潮拥挤,像是一锅烧得沸腾的乱粥。菜市场里挤着的满是驼背弯腰的老婆婆,个个都是斤斤计较,砍价磨嘴皮子的能手,面红耳赤地跟摊主们纠缠拉扯着,就摊位前那一天卖剩下来的半点残菜,抠着几毛钱的价格叨叨不休。
肉铺的猪臊味,生禽店的秽臭气,菜摊上的土腥味,丝丝缕缕混成一股难言的恶心感,逼着宁玉树快步路过了去。乡下的老家远离闹市区,在街道的尽头,说远不远,说近嘛,晃晃荡荡也需小二十分钟。过了菜市场,穿了几条巷子抄近路,蓦地整个街道都安静下来了。街边房屋大多紧锁着,都是些跟玉树父母一样在外经商的人家,每逢春节怕是都忙得焦头烂额,没得玉树父母的好运气,早早就歇息了生意,回家过年。
夕阳的余晖不甚晃眼,残温尚暖,照在身上,驱走了晴冬的最后一丝寒气,带了半分春天的惬意感,让玉树忍不住放缓了脚步。半眯着眼,舒服地散步在街上,熏熏地像是半睡着了,宁玉树脑子里渐渐想起了一些事情来。
宁玉树年方二十,今年春节过了,虚岁就是二十一,如今在一个省会城市念大三。临近大学毕业,倒也没有就业压力,父母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想来出了学校,也是要子承父业。不过唯一让父母不解,爷爷奶奶着急的就是,眼看着同龄人处朋友的处朋友,谈恋爱的谈恋爱,甚至订婚的还有好几对,可是宁玉树偏偏就像那又硬又方的倔石头,没个半点对哪个女生有好感的迹象。玉树父母生意忙,顾不上多盘问,爷爷奶奶也被宁玉树以城里结婚都玩的理由搪塞过去,但是却挡不住乡下亲戚们的八卦之心,月老之情,络绎不绝的介绍推荐,让宁玉树很是困扰。
说来宁玉树倒不是没有桃花缘的闷葫芦丑小子,相反的,学校里对他有好感的,追着喊着求交往的,不夸张的说也可以从教学楼排到食堂门口了。如果说这世界上有所谓的天之骄子的话,宁玉树怕是得算上一个,不管是样貌还是才华,再苛刻的人也得对他伸个大拇指夸两句。玉树父母虽然是乡村出身,但都是极有文化的人,两人名牌大学毕业后,相爱携手,共同创业。或许是继承了父母这两个已经算是成功人士的人身上最优秀的基因,宁玉树生下来就面容俊秀,才智过人。
肤色健康,面庞英朗,一头清爽的碎发保持了二十年,远远一看就有一种活力四射的运动感。稍宽的眉毛微微向上扬起,让细碎睫毛下清澈明亮的眼睛,多了一丝凌厉的感觉。鼻子高挺,嘴唇厚薄适中,如果染个黄发,戴副美瞳,俨然就是一个混血美男子的模样。而让学校女生更为疯狂的是,宁玉树是一个全能的运动健将,一米八三的高个子赋予了他一双强健有力的大长腿,颀长的身躯极具爆发力和耐力,每次运动会上短跑长跑的冠军总是被他囊括一空。他也是第一个让学校为他增加了运动会规定的学生,新增的那个规定是:每个人最多参加三个运动项目。
抛却全科均在前列的成绩不谈,光是阳光迷人的笑颜和被无良室友爆料上学校贴吧的八块腹肌私照,就已经让许多女生为宁玉树疯狂。可是就这一个极其优秀的人,却似乎从来没跟哪个女生有过亲密接触,乃至后来,□□微信拒绝添加,微博关粉,连贴吧都换了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有些不信邪而偏信真爱的女生,追了三年后,也不得不被“铁石心肠”所打击得失望透顶。于是就渐渐有了宁玉树不爱美人爱帅哥,与室友双宿双飞的各种风闻。
当然,言归正传,其实宁玉树除了每年过年会被亲戚烦一阵之外,对于其他人怎么议论自己并不甚在意。至于爱美人与否的问题,宁玉树自己糊糊涂涂的也倒没仔细思量过,不过对于什么时候谈恋爱,他却一直很清楚,如果不把心上的一道伤痕抹去,怕是难生心思。
忽的刮来一阵小风,带了一丝微寒,吹起了风衣的下摆,灌进了衣服里。宁玉树打了个哆嗦,从半沉思中惊醒,提了提薄毛衣的领口,加快脚步跑了回家。一回家,宁玉树便打开了空调,还不等制热功能完全启动,别簌簌地脱下了身上的冬衣,哪怕只是很薄的风衣毛衣,宁玉树穿着还是不太自在,或许是运动惯了,一条运动短裤,一件紧身背心是他最舒适的“套装”。
百无聊赖最寂寞,宁玉树刷了会微博,看了看最新的体育新闻,甚至打了两盘小游戏,眼瞅着时间过了七点,爸妈还没回来的打算,也是明白了他们铁定又是要通宵搓麻将乐呵乐呵。于是便自己下了一碗龙须面,打了两个荷包蛋,就着冰箱里的酱牛肉,稀溜溜吸了几口便解决了晚饭。作为一个课外娱乐活动非常缺乏的人,而且对于网络游戏完全不感冒,宁玉树只好打开了网页,进了一个讨论古风歌的BBS论坛。
宁玉树的父亲曾经是个怀揣过梦想的文艺青年,所以在小的时候,对于他的文学教育也是颇为注重,甚至请来负有盛名的老书法家老文学家来悉心教导。或许源自于此,宁玉树如今对于古风的东西兴趣浓厚,近来有些迷上了古风歌,找到了这个论坛之后,与论坛里的一些好友相聊甚欢,偶尔小试牛刀,帮几个相熟的朋友填几首古风歌词。好友将那几首歌谱曲后上传论坛,反响十分不错,由此,宁玉树在论坛里的文采造诣也被大家所认知,渐渐越来越多的人会在论坛里求助他帮忙填词。悉心填了三首歌词,反复确认过韵脚,阴平阳平之后,宁玉树对自己的作品也颇为满意。挺直了有点僵硬的腰,扭头看了一眼床头的仿古闹钟,转眼间时间都过了十点半,却也是临近深夜。
泡了个热水澡,慵懒了身体,清醒了大脑,蒸得醉醺醺的从浴室里晃悠出来,宁玉树倚在床上漫无目的地乱点着笔记本。念着刚刚填的词,嘴里尝试着谱些不着调的曲子哼唱,倒也怡然自得。“念红袖,添香扶柳,脂浓胭秀……却哪知,分外娇羞,不胜哀愁……偶见后,君子玉树,临风举酒……遂思量,未若共饮,锦衣狐裘……”这首词是个论坛的女性好友拜托宁玉树填的,这个好友是论坛老人了,名字秀气,叫做墨笛,之前听其他老人们说,墨笛还是个小女孩,玉树还一直不信,后来偶然见了一次照片,看样子才不过初高中的样子。渐渐的跟墨笛熟悉后,对于她,玉树总有点类似宠爱妹妹的情感,所以对于她要的词,通常都不会拒绝。
墨笛人小鬼大,成天挂在嘴上的名言是:同性才是真爱。这不,这次让宁玉树帮填的词,特别说明了要是描述一个男人爱上另一个男人的故事。宁玉树前面想了好几天,却没有半分头绪,今天却趁着被亲戚们催婚催的心烦,竟由己联想,便写出了这样一个古风故事。公子原以为女人都是妖娆多姿,体贴懂礼,然而事实却是娇柔做作,深闺之愁,内心失望。偶然见到一个意气风发的君子在风中昂首饮酒,觉得十分豪气,便想相识,直至互相了解,渐生情愫,愿意相守。
宁玉树哼唱着,兴致倒是高昂起来,心里的抑郁似乎也淡去了不少,突然间有了听听别人唱古风歌的冲动。下载了一个YY,注册了一个YY号,进入了一个论坛上推荐得最多的YY房间,据说是古风歌迷聚集的地方,其中有几个人唱得特别棒。进了房间,宁玉树发觉十分冷清,并没有人说话,房间里似乎除了自己,只剩另外一个人,看样子是挂机的。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深夜十二点,宁玉树不禁自嘲自己神经质了,这么晚了哪来人还在唱歌。
心思转动间,宁玉树刚想退出房间,关上电脑,忽然听到了一阵伴奏响起的声音,看显示竟然是房间里剩下的一个人在播放伴奏,还有依稀清嗓的咳嗽声,难道是要唱歌?好奇心驱使下,宁玉树留了下来,静静倾听:“月瓣似乎凋谢,倒映在那湖边,点亮湖面一个圈。一个人的感觉,静静的看着天,不知道天有多远……”琵琶声中,一个清亮带着丝丝慵懒哀愁的声音缓缓唱起,就在这瞬间,宁玉树仿佛看到了一卷空白的宣纸慢慢打开,然后滴滴墨汁甩在宣纸上,像荡起了涟漪一半,在纸上浸出了山,浸出了水,浸出了孤雁独林,浸出了一个寂寞人独坐湖边。
宁玉树渐渐听痴了,不觉一首唱罢,却没有了声响继续。睁开了双眼,宁玉树发现房间里已经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淡淡的不舍仿佛揪着心,仔细找寻了系统的上麦提示,终于找到了刚刚唱歌人的名字——芝兰。
芝兰玉树,好名字,宁玉树一下子心情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