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随君一世安》凌晨筆缘

15、茶盏

　　离开这两个字，苏蓠并不陌生。在她心里，有的时候都快分不清哪里对她来说才是离开，哪里才是回来。

　　但是这一次，她并不敢轻率地说走就走，年岁越大，束缚越多。

　　前一日还说起慕容嫣然初荷会的帖子，没想到慕容玥走后第二日大早就到了，还是长公主亲自送来。苏蓠听到拜帖送来时就猜到是长公主亲自送来，她是觉得不太在意，但那些人会有所顾忌吧。借口身体不适，苏蓠连请安都没去。自己如今一副病态的样子，确实有些人不人鬼不鬼的，还是少出去吓人吧。

　　如今这样子，就算不会吓到人，对于长公主来说，免不了要担忧。说到底，她只是不希望长辈受到惊吓或是一直担忧她，自己如今的情况，一如那年回来之后染了风寒。那时候病到不能坐起，到最后是慕容璟开了方子让她每天浸泡药浴才好转起来。所以苏蓠病好之后，慕容璟便告诉她，如果不想终于与药做伴，遇事最好不要大悲大喜，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她凡人一个，怎么可能做到不悲不喜？

　　武将家的女儿病弱成如此模样，苏蓠是极度厌恶的。一旦病了，她就很少站到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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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嫣然没见到人也猜到了几分，她也不明说，只是吩咐让苏蓠好生静养。余下的，便只是和长孙沁闲聊了一会儿家常。苏以锐借口有事退开，想不到可以去哪，干脆出府转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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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长公主离开的消息，苏蓠松了口气。许久没到竹屋里，不知为何倒是越发懒怠。天气慢慢回暖，闲来无事，便披了一件睡莲色的披风在书案前坐着写字。

　　将《茶经》抄完一遍之后，她抽出信笺提笔写信。

　　这信，是写给慕容璟的。

　　苏蓠在信里提及年幼时随着一位老宫女去看太后珍藏的茶具的事情。“我记得我曾画了那茶盏的画给人看，旁人皆不知我心意，唯独你猜中了。第二年生辰，我便从你这收到了一只比皇祖母那套还要好看的茶盏。”

　　只是可惜，那个杯子后来被苏蓠不慎摔了，碎得不好粘合，就收好碎片挖了个坑埋了。

　　“杯子碎的时候我没有哭，不是不难过，是因为太害怕了。你拉着我的手说日后再送我，我记得我拒绝了，但是在每年的生辰，我还是能收到。”

　　苏蓠的生日是在四月，春暖花开的时候，茶树生长抽芽最得宜的时候。今年的四月，慕容璟人在外地，故而生辰的礼物，是让府里的人送来的。

　　信写好，犹豫再三还是装进信封里让莲心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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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杯子，瓷杯，是易碎之物。

　　苏蓠已经数不清自己这短短的十几年间见过多少杯子在自己眼前碎掉。但被人当成发泄之物砸碎的，一直以来都是她的噩梦。

　　说起来，第一次碰到这情况，是一个贵妃在她面前把一个杯盏狠狠地砸碎。她忘了是什么原因让那贵妃砸了杯盏，更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只是在杯子碎掉之后第一时间抱住她挡住她视线的人是慕容璟。后来，听说那个贵妃因为那天的事情直接被贬入冷宫，再有就不知道了。

　　到如今还记得的，只剩下被慕容璟抱住之后，他附在她的耳边轻声的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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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最后是通过影卫转交到慕容璟的手里，打开之后倒是让他有一种想立马回洛阳的冲动。依然还是小丫头的碎碎念，但是他好像很久都没看到她给他的只言片语。

　　忽然间，他想起临走前自己打断她没有说完的话，轻叹了口气。有时候他宁愿回到年幼的时候，看着这小丫头肆无忌惮的对着自己使小性子。可是到底回不去不说，他也不愿意回到过去。同样的痛，痛过了，多少年都会是一场噩梦的存在。只是可惜，他不能代她受过。

　　阿蓠，今年的茶盏，你可以还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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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康王来了，在前厅，说是要见主子。”峨蕊匆匆从屋外进来，看见苏蓠正倚窗在翻动书页，不免觉得方才自己有些莽撞了。

　　苏蓠仿若未闻，继续看着手里的书卷。峨蕊看着一旁的莲心，倒是有些着急。莲心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张声。等了一小会儿，莲心起身示意峨蕊跟出来。

　　“主子最厌恶的便是这位，你怎么不直接回绝了还来通报呢？”莲心不免埋怨道。

　　峨蕊撅起嘴：“我也说了主子身子不好，那位还打算过来看主子。”

　　“他敢！”莲心一时气急，忘了压低声音。

　　“莲心，何事？”

　　莲心和峨蕊相互叹了口气，这下是躲不过了。峨蕊只能硬着头皮应道：“康王在前厅，说是想见主子。”

　　“不见。有时间见他我不如睡一觉。”苏蓠皱了皱眉头，果真放下书卷准备回床上躺着。

　　“康王的意思，若是主子今日不去见他，日后定会后悔。”峨蕊实在是头大，只能把慕容玧方才说的话转述。

　　苏蓠冷笑，这些皇子皇孙真以为她是被吓大的？她迟疑了一会儿对峨蕊道：“后悔就后悔吧，我苏蓠这辈子还真没什么后悔的事情。不过希望他能有让我后悔的命才好。”

　　“主子还是别动气，属下去回绝了便是。”莲心朝峨蕊使了个眼色。这边峨蕊匆匆离去，苏蓠也没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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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玧左等右等不见人来，又不好拿将军府的下人出气，只得带着人离开。

　　隔日，又着人送来拜帖，邀请苏以锐过府。

　　苏以锐一早出门这时还未回来，这帖子自然就落到苏蓠手里。苏蓠冷眼看着那帖子，许久还是打开。

　　果不其然，这帖子打着给苏以锐的名义，实际上就是给她的。

　　“他在我手里。”

　　苏蓠差点爆笑，她就算是傻，也不至于真得落了这圈套。但是转念一想，她忽然想玩玩。在家养病久了，难得出去转转。正好有人陪着自己玩，何乐而不为？

　　“主子，这分明有诈，为何？”

　　苏蓠看着峨蕊笑道：“难得有人愿意陪我玩，你难不成想看着我天天闷在这里？”

　　莲心方才也愣了，但是见苏蓠一笑，顿时明白过来，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苏蓠决定的事情很少会改变主意，除非一开始，她就没说真话。但是莲心丝毫不在意，她跟到苏蓠身边第一天，她就决心用尽一生相护。

　　“走吧，早去早回。免得回来迟了，嫂嫂又得念叨。”苏蓠说着，起身整了整衣服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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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王府上。

　　慕容玧见到是苏蓠来，倒是半点不惊讶。命人看茶之后，便屏退了自己这边服侍的人。

　　“康王爷对本郡突然造访，倒是一点都不惊讶。”苏蓠笑了笑，却不碰手边的茶。

　　慕容玧正想应话，却发现被苏蓠设了套。好半晌，才笑道：“嘉茗郡主素来随性，有何好惊讶的？”

　　“是么，康王不愧为康王。本郡见这厅中备下的东西，康王是有客要来么，倒是本郡来的不巧了。既然这样……”苏蓠说着，作势起身。

　　“本王府邸素来如此，今日并无其他来客。只是郡主。”慕容玧见苏蓠起身，莫名有些慌乱，忙伸手示意她坐下。

　　苏蓠却不急，她旁若无人般看着四周，仿佛到亲戚家做客的小孩一般。

　　但是慕容玧却显得有些不安，从门人通知苏蓠来的时候，他就莫名有些不安了。确实，那帖子打着邀请苏以锐的名号，他就是在赌，赌来的人是苏蓠。可人真的来了，他却有些无措。

　　相比之下，苏蓠显得闲适多了。她想了一夜，忽然想明白了。既然皇家的人想玩她，那就干脆一起玩。

　　“不知郡主今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慕容玧忍不住开声问道。

　　“康王下帖相邀，人来了倒是反过来问来了做什么，有趣，甚是有趣。”苏蓠放声大笑。

　　慕容玧的脸色顿时变了又变，他定了定神，笑问：“本王怎么不记得曾下帖相邀郡主过府？”

　　“康王贵人多忘事，如何记得？”苏蓠虽说在心里把慕容玧骂了一遍又一遍，但面上一直和气得很。

　　慕容玧心里有鬼，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只得赔笑：“本王失言，还望郡主莫怪。说来，前几日从友人处得了些好茶，不知郡主可否赏脸一品？”

　　苏蓠淡淡一笑，用茶来挡，不得不承认，被对方防了一手。她点头：“既然有好茶，托福品一品。”

　　慕容玧有些意外，苏蓠上回到他这来，也如方才一般，滴水不沾。那次他为了让她来，特意备下精美的茶具和上好的茶叶，结果全部浪费。那套茶具，最后被慕容玧摔得粉碎。

　　候在一旁的莲心也有些意外

　　慕容玧连忙命人将那新茶沏好呈了上来。

　　苏蓠看着那茶盏，却依旧没有伸手。只是她的目光完全落在那茶盏上，许久，她伸手将杯盏小心地捧起，目不转睛地看着杯盏上的花纹。

　　“怎么，郡主喜欢这个茶盏？ ”慕容玧见苏蓠如获至宝般看着那个茶盏，心里忽然安心很多。

　　这套茶具是他派人特意到窑都烧制的，世间仅有一套这样的花纹。

　　原本，也是特意为了她来时准备的。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不，喜欢谈不上，只是这花纹有些眼熟。去年中秋，我在纯妃的寝宫见过。”苏蓠将那茶盏放下，轻描淡写的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