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梦·民国二十四》简兮V

2、第一章

　　1935年3月22日，上海，民囯二十四年。
　　红军取得重大进展，遵义会议结束确立了毛的领导地位。在沪地下党积极配合党的指示与国民党展开斗争。21日，红军赣南军区政治部主任刘伯坚被国民党当局杀害于江西大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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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经深了，漆黑的氛围，总给人一种迷茫的感觉。法租界的大街上早就没有了行人，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门窗，守着这一天之内来之不易的安宁。风吹过树叶，发出杂乱的声音，让人心慌。
　　谁知道每次的畅快淋漓后，等待自己的明天是什么，每次都是最后一次。
　　刺鼻的烟草味丝丝缕缕地传到顾承渠的鼻间，他习惯性地皱了皱眉，但是却没有咳嗽。不知道是多年军场历练下来的，还是习惯了陆衍平的味道。
　　顾承渠看着坐在床边的陆衍平的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竟有些模糊不清，很近又很远。他很想把眼前的雾抹开，让眼前的人更清晰。
　　但是他做不到。
　　距离的鸿沟，让他有些窒息。
　　顾承渠深吸了一口气，冷了冷声说道：“为什么来。”
　　“你说呢？”不出意料的回答。
　　顾承渠冷笑一声，“顾某哪里值得你这么挂念。”
　　“你的身体，让我留恋。”
　　“你！”顾承渠猛地坐起身来，手已经摸到了枕下冰凉的金属触感。没错，他陆衍平一来，顾承渠就已经准备好了。
　　陆衍平突然站起身来，面对着顾承渠，开口道：“顾副官何必心急。”
　　顾承渠悄悄握紧了拳头，又松开，尽量保持着平稳声线开口道：“现在是组长。”
　　“哦！顾组座！陆某失礼了。”
　　“你不用跟我阴阳怪气的。”顾承渠闭了闭眼。
　　“张局座看上去似乎很欣赏顾组长啊。”陆衍平凑身坐近，继续说道：“顾组长从黄埔军校出来就一直被提拔，果然不愧为当年的精英学员。在下佩服！”
　　顾承渠靠在床边不答话。
　　陆衍平继续道：“我说这次的天衣无缝的计划怎么还是泄露了。要是知道是顾组长领队，陆某一定不敢轻敌。”
　　顾承渠睁开眼睛瞥了一眼陆衍平：“□□没有组织纪律，根本不堪一击，用不着我出手。”
　　“是！我们□□没有组织，才落得今天这个下场。三组四组的人，无一生还！”陆衍平说着有些激动，声音大了起来，手中的烟蒂还在明明灭灭的闪着光，“而顾承渠你呢！尽心尽力地为你们所谓的党国效力，得到了什么！四年，一个组长！”
　　“我干什么不用你管！”顾承渠也大声了起来，手又伸入了枕头，把枪抓在手里，冰凉的触感让他手一惊。
　　“不用我管？那白白死去的十八个弟兄们的命我向谁去要！”
　　“贱命而已。不足惜。”顾承渠冷哼一声。
　　“贱命，哼，是啊！没有你顾组长的命值钱！”陆衍平吸了最后一口烟，顺手扔在地上，将烟圈吐在顾承渠脸上，左手迅速从口袋掏出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顾承渠的脑袋。几乎一瞬间，顾承渠也将枪抵在了陆衍平的胸口。
　　太熟悉的距离，反而成了最危险的。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警惕。”陆衍平平静地说着，仿佛知道他会这样。
　　于是他移开了枪口，垂下手臂，有些自嘲地笑着：“是啊，人命是很贱的。这扳手一扣，一个人就没了。管他有没有父母，有没有兄弟姐妹，有没有好友挂念。枪子一出膛，就和这世界一点关系也没有了。无论生前多么显耀，死后不过是一堆烂肉。好的有人收尸，不好的，乱坟堆里还怕没他的地方吗？”
　　“够了！”顾承渠声音有些发抖。
　　“一点儿也不够！没有妻儿倒是好了，可怜那王力，儿子刚刚满月，他还念叨着让我过几天去喝满月酒！我现在连他家的门都不敢进了！还有张乔，谈了五年的女友被你手下人一枪崩了，还没等他伤心，他也命丧黄泉了，呵，倒是和她一起了。”
　　“住口！”顾承渠拿枪的手在颤抖。
　　“我住口？我能为你住口，你能让天下的人为你们党国住口吗？！”
　　“滚！”顾承渠把枪扔在地上吼道，“你给我滚！”
　　“我走顾组长！”陆衍平按住顾承渠的肩膀，“你好好想想，你为之效忠的党国，究竟要杀害多少人才肯罢休！”
　　说完陆衍平拿起床边外套，开门走了出去。
　　清脆的关门声激得顾承渠一震，他歪倒在床上，大声地喘息着，仿佛刚刚被什么勒得喘不过气来。他两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老式的吊灯轻轻地晃着，晃得人有些失神。
　　“顾先生没事吧？”门外突然传来了隔壁寓所的法国女人蹩脚的中文，是琳达，使馆区大使李莱特的女儿。
　　顾承渠稳了稳声开口用法语道：“没事，您睡吧，晚安。”
　　“晚安”，琳达也用法语回答道。
　　她分明听见了刚才顾先生与一位男士争吵的声音，但是她没有问。
　　顾承渠松了一口气，躺回床上。望着刚在陆衍平坐着凹陷下去的一块出神。刚才的一切，不真实地像场梦。
　　他多希望沉睡在梦里，却又渴望从梦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