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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3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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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了一下午,直到晚上,徐慧的手机再没有响过。
也许是白天睡得太好,当晚徐慧睡得十分不安,整整一晚她都梦见置身于冰冷黑暗的角落,异常恐惧孤单。
第二日,精神十分萎靡的去公司。
一到公司,就看到公司的同事们聚在一起拿着报纸热烈的讨论研究,徐慧没有理会径直走进办公室。
昨天晚上把方案上秦亦俊修改的地方仔细研究过,变动的都是些细节,符合他追求完美的个性,也不需再和秦天确认,只用制作完后把样带交给他们。
徐慧拿起文件到总裁室去签字。
王泽凯见到她明显一愣。
“你——你没事吧?”
徐慧把文件放在他面前,“我有什么事?”
王泽凯诧异的看着她,见她表情无异,才干笑道,“昨天听说你晕倒了,有些担心,看你今天气色还好,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徐慧点头,“谢谢王总关心,我没什么事了。这是秦天确认的广告方案,另外昨天的拍摄结束的很晚,样带制作部那边会稍晚一些拿给您。”
王泽凯翻开文件,漫不经心的道,“秦亦俊其实没什么事吧?看来他的确有些办法。”
徐慧愣住,“你在说什么?”
王泽凯抬起头,见她一脸迷茫,很是吃惊。“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王泽凯甚是奇怪,端详了她半天,确定她并非跟自己装糊涂,从旁抽出一张报纸递到她面前。“你今天还没看报纸吧!”
徐慧接过报纸,一张秦亦俊紧抱言小姿的照片赫然出现在面前,她顿时失色。因为她清晰地看到一把尖刀插向秦亦俊的肩背。
她几乎失声,“发生了什么事?!”
王泽凯双臂交叉在胸前,眼神迷惑,盯着她足足数十秒。
“秦天因故开除了一名员工,这名员工不服,想找秦亦俊理论。按报纸上的说法,他没找到秦亦俊,又不满公司如此对他,情绪过于激动,于是挟持了当时跟他解释的言小资,后来秦亦俊赶到,就发生了照片上的一幕。”他顿了顿,“事情是昨天下午发生的。”
昨天下午!
徐慧脑袋一片空白,呆呆的坐在靠椅上,没有反应。
王泽凯接着说,“这件事按理说对秦天影响并不好,但秦亦俊为救员工负伤,并声明不追究这名闹事员工的法律责任。只是原先宣布将他的开除的通知依旧生效,如果该员工的家庭有什么负担,除开他正常的工资和遣散费,秦天会酌情给予帮助。至于该员工开除的原因,秦天对外官方说法是绩效考核多次未达标。可报上却登出小道消息,说是该员工挪用公款,秦亦俊为他前途着想,给他留了一丝后路——如此一来,秦天的整个形象顷刻之间由负转正,亦正亦邪,全是秦亦俊自己的双簧。”
徐慧沉默了半天。“那他的伤?——”
王泽凯摇摇头,“这我不太清楚,按报纸上的说法,他的伤很严重——但是,不排除他故意夸大伤情,这一点,你应该清楚。”
徐慧没有表情,只是木呐的应了句,“是,我很清楚!”
呆坐了会儿,她站起身来,半垂眼睫,“我还有事,先出去了。”
王泽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她走到门口,犹豫了会儿,又转过身来,眼底复杂交织着困惑,忧烦和冷漠。
“其实——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事情?”
王泽凯望向她,眼神有些哀伤。
“很早,早到你还没看到我之前——我从来没想掩盖我知道的事实。而是你,不停的逃避,从不让旁人碰及你的记忆,我只有装作不知。”
她身体轻颤,“很早?!多早?”
王泽凯站起来,走到窗边,点燃一根烟。
“多伦多不小,但对于一些圈子来说也不会太大,尤其对于我们这些异地华人,而你叔父那样的人物的知名度更是不用说。我很早就认识他,他可以算我的老师。”
“在你被他关在家里的时候,我就去过他家,我也去看过你。但是当时你好几天没吃饭,意识很模糊,所以对我没有印象。你叔父出事的时候我刚好在外地,我一回来就去找你,问遍了所有人都不知道,最后才…….找到了你,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徐慧紧紧握着门把,“所以那些都是我二叔告诉你的?”
王泽凯依旧背对着她,“并不完全。他没跟我说多少,但我一见到你就认出你来。我和叶晨曾经是同学,叶晨疼你,经常把你带在身边。现在即使你长大了,眉眼间的模子也未改变,所以我去查了你的资料。当时——飞机出事的事情在国内闹得很大,牵扯到叶家和秦家,我很容易知道事情的始末。后来因为你执意要回去,你叔父很苦恼,找过我聊天,简单的提及了你的一些事情。他说,他老了,你又不愿呆在加拿大,他跟我说,若有一天,我能帮到你,希望我能护你周全。”
徐慧想开门离去,却觉得脚有千斤重,她抬手抹去脸上纵横的泪水。
“这些我从来不知。”
“你当然不知道。”王泽凯转过头来,面色含怒,“可是,徐慧,你问问你自己,这么多年你又知道了什么?如果早知你会变成这样,我真宁可当初你在那场车祸中丧生。”
最少,他不用被她折磨这么多年。
她捂住脸庞。
何止他,就连她自己都无数次的希望时间倒流,让她登上那班飞机,让她在那场车祸中代替徐立扬死去。
“徐慧,你的命是你二叔换来的,就算你现在生无可恋,你该知道你也没权利这样糟蹋!”
她惊慌的看着王泽凯,“你在说什么!”
王泽凯紧蹙眉头,眸光落在办公桌左侧的一个文件袋,莫名难受。
“你知道我说什么,不是吗?”他拿起文件袋,轻轻说道,“这是我在美国联系的一家医院,他们脑外科拥有全球顶尖的专家,我已经把你的资料传给他们,他们希望你赶紧过去……”
徐慧冲上去,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文件,撕个粉碎。
“我不需要!”她几乎失控,“王泽凯,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管我的事情!你不经我允许查我的资料把我的隐私泄露出去,你怎么这么卑鄙!我有什么病,我为什么要去看医生!我不需要这些东西,不需要!”
王泽凯紧紧抱住她,“慧慧!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我们去治病,可以治好的!”
“我不要!”她哭得窒息,“我不要去做手术!我要去陪二叔,这是我欠他的,我的报应!”
“胡说!”王泽凯激动的怒吼,“你以为你二叔为什么要拼了命的救你!你居然如此不珍惜他给你的生命!我替他不值!就算你现在下到地狱,你二叔也不会看你一眼!因为你不配!”
“不!”她跌坐地上,泪流满面,“为什么连死都不让我?”
“慧慧,你可以不用死的!”
她把头埋在□□,浑身颤抖,声音唔咽如溺水的婴儿,“没用,我现在的状况,手术的成功率只有40%,而我最大的结果也只是成为一个活死人,我不想,我害怕自己变成那样,与其那样,我宁可死去。”
王泽凯无声的站在她身边,面如死灰。
“为什么?为什么你早不愿手术,按你在加拿大的情况,成功率远高于40%!为什么不早点?”
她抬起泪眼,眼神绝望无比,“我原本没打算让自己活下来。”
王泽凯紧紧握着拳头,“那现在呢?”
她呆呆的好一会儿。“也一样。”
“不一样了!”他紧握的拳头用力捶向桌面,“现在的你不想死了,因为你还有舍不得的人!是不是?”
她不作声,好半天,她才轻轻开口。“这是你的目的?”
千方百计地让她在秦亦俊面前现身,为的只是让心如死灰的她燃起最后生存的欲望。
王泽凯闭上眼。“我在加拿大就见过你的主治医生,他说你不愿手术,而且以你当时的心态,即便进行手术也会因为毫无求生欲望,导致手术失败。他认为你要尽快手术,否则机率会越来越小。我用尽办法,却唤不回你一丝一毫的生存意念,无奈之下,我只有赌一把。”
他知道,即便他们上辈如何恩怨不清,她再怎么理智的知道他们没有结果,她依旧不会舍得离他而去。
这世上,只要还有留恋,就有欲望,生的欲望。
她垂下眼睫,“没错,这世上我还有不舍得的人。”她站起身来,“我和小杰这几年相依为命。他的父母因我丧生,他因为我差一点无法治病,要不是你,他早活不了,我担心他。所以,”她看向王泽凯,脸上的泪痕尤是清晰,“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王泽凯冷冷的看着她,“帮你在你死后照顾他?”
徐慧惨然一笑。他很清楚。
“我不介意多收养一个孤儿!但我只想在问你最后一遍,你真的不愿跟我去美国治病?”
她摇头。“愿与不愿都非我的能力去改写结局,不想浪费精力。”
“好吧!”王泽凯回到座位,“既然你已决定,我也不想多费口舌。你出去吧。”
虽然惊讶于他的冷静反应,但她也只是抹了抹眼角的泪痕,向门口走去。
“我忘了告诉你。”身后突然想起声音,“今天我会去看秦亦俊,怎么说我们跟他也有合作,不是么?”
她立住身形。
“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一起去,顺便你再去检查检查,看看你还有多大几率,看看还有多久你就可以如愿以偿的去向你二叔忏悔!”
他盯着她颤抖的背影,冷声道,“徐慧,我不是秦亦俊。我和他最大的不同是他在乎你,不愿伤害你。可我不同,我即便想保护你,也不会有他那般的怜香惜玉,我所知的是,没什么比让你活下来更重要!”即使做尽让她害怕的事情。
其实她并非害怕被人知道病情,她从不惧怕死亡,她所不愿面对的是那些她不想接受的关心,更不愿看到他们再一次体会也是她最难背负的伤痛。
好久好久,她的声音终于传来。
“给我时间,我跟你去美国。”
“多久?”
“一个月。”
“太长了!你不需要准备什么。”
“我必须安置好小杰。”
“小杰的事情我可以帮你,你不用操心。”
“不可以,有些事必须我自己处理。”
王泽凯冷眼看着她,“你还在逃避。”
她突然变得异常躁怒,悲凉的吼道,“是,我在逃避!因为这是我最后的一个月,你明不明白!”
从此,这世上的风起云涌,她都不再参与。
只是,这辈子,总有那么一些人一些事,即使魂魄离去,也让你难以放下。
站在医院住院部楼前的阴影里,她抬头看向一间间透出明亮灯光的窗口,难掩迷茫。
王泽凯下午来过,回来后什么都没说,她就知道,秦亦俊并没有受什么重伤。可是,这会儿她依旧站在了医院里。
一个月,她还能做什么?
和每一个自己恨过爱过的人话别,告诉他们,自己会再死一次?狼来了的故事,希望他们能相信。
又或者,若无其事的继续这样生活,最后再来一个不告而别,反正痛的不会是她。
她蹲了下来,拨弄身边的杂草,下颚搁在膝盖上,神情无助的像个孩子。
可是,当一双男士皮鞋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停下了她的动作。
“你要是这么喜欢这堆草,我全买下来送给你,你在家慢慢拔!”
她觉得她应该会很慌张,但是,这一瞬间,她出奇平静。
她没有抬头,继续拨弄脚边的乱草,轻道,“这杂草没什么不好的,最起码它们的生命力很顽强。你看,”她抓起一把刚拔下的杂草,抬手举给他看,眨着眼,“这些看上去还很嫩,应该是新长的,这里天天人来人往,居然还能长,了不起吧!”
叶晨盯着她,这样的俏皮,和小时候一模一样。恍惚间,仿佛这么多年的时间都不存在,她还是从前那个一直跟在身后自己最疼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