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梦亦生》孟馨

23、第23章

　　“如果是我死了，你会这样吗？”她直直的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却不曾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半秒。

　　秦亦俊随手拿起门口玄关壁桌上的一个小花瓶就欲朝她扔去，许峰大叫一声就夺了下来，秦亦俊的痛苦的向后退去，指着言小姿对许峰绝望的叫道，“让她走！把她弄走！告诉她，小怡没死，我老婆没死！”一直退到正对门口的壁桌，靠在上面，虚弱无力。

　　许峰把花瓶轻轻放下，再走到言小姿面前，强压不耐说道，“言小姐，如果你想让他好过一点，就请你马上离开！….我想不出你怎么能这么坦然的站在这里这么久？！”

　　言小姿抿着泛白的嘴唇，红肿着双眼，最后看了一眼秦亦俊，终不在发言，转身离开。

　　许峰看着她离去，转过身，正想开口说什么。秦亦俊却合上眼帘，以手撑壁，疲弱不堪。

　　“你也走，我想一个人呆着。”

　　“可亦俊，我不放心。”

　　“求你了……”

　　许峰走后，秦亦俊在他身后关上了门，背靠在门上，终于再无一丝力气来支撑自己，瘫坐在地上。

　　许峰不知道，言小姿也不会知道，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这间屋子对现在的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件物品，每一寸空气，他都觉得溢绕着叶怡的气息。他一厢情愿的以为，只要关上门把自己锁在里面，不让别人进来打扰，叶怡就永远不会消失！总有一天她会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嘻笑吵闹，温柔欢颜！

　　扶着墙壁他慢慢站起，腿却犹如绑有千斤巨石，一步，一步，缓缓朝着她的房间走去。爬上床，蜷缩成一团。他把叶怡的衣服死死的抱在怀里，将脸深埋在她的枕中，贪婪的吸取她残留的气息。他想让自己混乱起来，迷糊起来，但却似置身寒窖，越来越冷，越来越清晰！

　　他一直都在骗自己，都在给自己制造假象，他自欺欺人的对自己说，飞机名单错了，等到一觉醒来，就会有人来告诉他，她没死，她还活着，她马上就回来了。

　　结果，真的有人来了。

　　言小姿来了，许峰来了。

　　但他们的到来只为了向他证明一件事。

　　她死了！他的小怡，真的死了！

　　她，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仿佛体内汹涌澎湃的恐慌就要破体而出，理智与逃避的相互撞击使得身体剧烈颤栗，黑暗中最后一丝光亮渐渐隐退，只在瞬间，黑暗无声密合，再无光芒。

　　飓风扫境，地震覆地，海啸没镇！终于还是到了，曲终人散，风停雨歇！

　　而他的世界，也就此完结！

　　从此，世间只有一种笑颜，一种声音，一种气息，围绕着他，清晰而又模糊，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身体越来越僵冷，迷茫的眼神空洞失焦，紧抓着叶怡衣服的手指青白的颤抖，指甲深深镶进肉里却浑然不知，一抹血红悄然在削薄苍白的紧咬嘴唇上泛开，立刻被眼角顺流而下的液体带入口腔，腥咸的泛苦。苦涩漫延到全身，引发绝望隐忍的痛楚，再无法抑制，头埋枕中，发出绝哀凄婉的吼叫，撕心裂肺，催人断肠，整个屋子在他的悲鸣中一片死寂，仿佛所有的灵魂都震慑在这用尽满腔气力哀怨中，看着那一颗心，生生的撕碎满地，最终消散！

　　怡，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怎么可以？！……..

　　许峰走出小区，远远的看见言小姿坐在小区花坛边低低哭泣。暮色里，她柔和的侧面竟让他有些恍惚，心底闪过一丝异样，惊讶于自己的错觉。

　　“你很伤心吗？”他居高临下看着她，带有一丝嘲讽。

　　言小姿没有抬头，依旧低着头，停止了哭泣，许峰只能看到她微微抽动的肩膀。

　　“为什么？”她轻轻开口，声音嘶哑，满是无助，“为什么你们都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她的死是我的错吗？”

　　没人知道，如果给她选，她绝对不会让她死，她甚至愿意不惜一切让她活过来！因为这样的死对她来说不是悲哀，而是幸福！她的死，带走她所有的希望，带走了她活下去的唯一力量。她好恨，她恨老天对她太好了，就这样将她收了回去！

　　许峰神色鄙夷，“言小姿，你的确没有做错什么！你只是很理智的选择了仇恨抛弃了爱情，你也只是在一场即将举行的婚礼前离开而不是当场逃跑，你试图报仇但没有成功，你伤害了一颗真心但最终他还是被人治好，所以做错了什么？！……..真正做错的是秦亦俊，他不该碰到你，喜欢上你！做的更错的是叶怡，她干嘛要去收拾你扔下的烂摊子？为什么要丢了自己的性命去帮助那一个混蛋！”许峰越说越激动，最后竟有些克制不住的悲痛。

　　言小姿终于抬起头，注视了他几秒，发出了一丝冷笑，“你喜欢叶怡？！”

　　许峰侧过头去，双手插进裤袋，看向前方。

　　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道路两边的路灯早已亮起，在半明半暗的暮色里，犹如点点星火一直延伸到路的尽头。

　　言小姿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冷冷的讥诮，“真没想到，世界上还有比我傻的人！许峰，我还真是佩服你，天天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亲热，你还能这么坦然地跟她做朋友——你说我该说你纯情还是说你蠢蛋呢？”

　　许峰冷扫了她一眼，绕过她，头也不回的离去。

　　言小姿看着他的背影，唇边的冷笑渐渐隐去，脸上慢慢泛开来无尽的悲凉。她踏着自己的影子，沿着许峰离去的路慢慢的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