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军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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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训的时间其实过得很快，十几天下来学生们与教官们打成一片。虽说是教官，但年龄比同学们也大不了多少。辅导员们也是一样，法学院和文学院的女生听艺术学院的老师唱帕瓦罗蒂，而艺术学院和文学院的同学一起听法院老师讲千奇百怪的案例或法律条文。跨越系别院别的交流，总是其乐融融。
只是，第十连众女生不太高兴的是，他们跟教官老师打的火热的时候，那个她们最想了解的乔余音，却总也融入不到他们中间来。训练休息的时候，大家围坐在一起，但乔余音却是经常自己倚在大树下面，要么看书，要么对着远山出神。这样的时候，每个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这么美的画面和这入画的人。或许有一种人就是这样，他们与生带来不同于众人的优越，带着冷酷，仿佛神仙，睥睨苍生。此时此刻，在一众人眼里，乔余音就是这样。
十几天的军训都是为了最后的操练，第十连要组成一个大方阵，操过主席台，把训练成果展示给校方领导看。
这天天气倍加炎热，最后一次彩排在下午两点钟开始，我带好随身物品，整理衣着，随队伍走向广场。红旗飘飘，人声呐喊，也正是这样的方式，激荡在年轻大学生胸中的豪情壮志与爱国情怀才发挥的如此淋漓尽致。我们正步走过主席台，骄傲的喊出口号，张扬的青春从不落幕。
五点多钟，彩排快接近尾声，不料突然间狂风大作，一道闪电袭来，天陡然下起大雨。指挥的教官见状忙命同学们打乱队形，赶快回到宿舍避雨。玉珠般的雨滴滚到身上，我迅速的奔跑，人声鼎沸，我感觉就要窒息了。
“哎哟，啊——”
突然一声惨叫从背后传来，迅速在众人喧哗声和雨声中淹没不闻，却没有逃过我的耳朵，那是我熟悉的肖明若的声音。我应声朝后方望去，明若已经落在了后面，蹲在地上，手扶着脚腕。
“不好！”我心里一声惊呼，随即不顾大雨，逆着人流，奔到肖明若身旁。
“怎么了？”
“念画，”肖明若眼中滚出几行热泪，显然是疼得厉害：“不知道，应该是脚扭到了”。
一时踌躇，大批的队伍早就看不见了，雨却越来越大，我们两个人身上都湿透了。
正在绝望间，我看见有人打着伞从前面走过来，穿的是军装，正是乔余音。
“乔老师——乔老师——”我大声喊。
乔余音应声，隔着雨远远地喊道：
“怎么了？”
“脚扭了。”
乔余音闻言加快了步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我们面前。
他眉头微皱，把伞举到我和明若的头顶，言语间却甚是关切：
“怎么样？你们是哪个连的？”
此言一出，我不禁有些生气：
“就是你们连的！他是你的学生，你竟然不认识！”
乔余音显然没有料到自己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不免微微一愣，然后认真的注视着我，像是确认一般：
“梁念画？”
他竟然还记得，我的不悦一下子烟消云散。
“嗯，乔老师。”
他点点头问肖明若：“你还能走吗？”
“恐怕不行。”她摇摇头。
“好，我先送你去部队医院。”说着把伞递给我：
“虽然医院离这儿不远，但雨这么大，我开车送你们，我的车在广场附近，我这就去取。”
说着转身没入雨中。
几分钟后，乔余音开着车过来。
他把常汐抱进车后座儿，又收了伞放在车置雨架上。
只见车内装饰的极为细致，脚下是白色的地毯，我突然犹豫，开口道：
“老师，这不太好吧。”
“没关系，快上车吧，别再耽误了。”
我咬咬牙钻进车去，身上早已水流如注，尽数流到了座椅上，脚下的地毯也变成了吸水抹布。
只用了不到五分钟，车就到了部队医院，明若的脚肿的厉害，护士替她换上了病服，把病床上的帘子拉上，形成一个小的治疗空间。
到此时我方舒了一口气，回到病房外的走廊上。乔余音正站在窗前，头发半湿着。
不管怎样，我是非分明，定定神，走到跟前：
“乔老师，谢谢你！”语气诚恳：“两次都是。”
“受伤的同学叫肖明若，是文学院实验班第一届的，正好是您的学生。”
“首先，对于刚才没有认出你们的事，我先道歉。”
我没想到这个高高在上的乔老师会向人道歉，脸微微的红了一下。作为老师出现的时候，他似乎有很多的不同。
“没有没有，刚才是我失礼了。”
“好。第二，这件事情终究是部队和学校办事不谨慎了，怎的没有看护好你们，再说了，人没有到齐，这么长时间也没有过来寻找。”
“老师，你可得给我们作证，不要他们记了我们的缺勤。”
“嗯，这个自然。”乔余音淡淡的答应：“第三，你这样全身湿透了容易生病，雨还在下，不如我送你回宿舍，去换下衣服，你，或是别的同学再回来照顾肖明若。”
我不住的点头：
“嗯嗯！那就麻烦老师了，不过——”我憋住笑：“老师你跟人说话总也是一条一条，这么第一、第二、第三的吗？”我脸上尽是笑意，眼睛里透着明亮，还有一丝狡黠。
乔余音听我这样说，也轻笑出声：
“我们先回去吧。”
他笑起来明明很好看，为什么平时总绷着个脸呢。回去的路上，我想破了我那高智商的脑袋，也没有想到原因。
并不敢跟乔老师一起走进他们连的宿舍楼，趁乔余音撑伞，我跳下车，使劲摆了摆手，冒雨奔回楼里，乔余音挥了挥手，也阔步走了进去。
这时候已经快七点钟了，同学们早已吃完饭回到宿舍整顿。因为下雨，平时晚上在广场的活动改为在室内进行。
我悄悄溜上楼，众人竟也没怎么发现我刚才去了哪里。肚子里正一阵乱叫，常汐吃着苹果走了过来：
“画画，你刚才去了哪里？吃饭的时候怎么不见人。”
我肚子正饿，一把夺过苹果，咬了一口：
“明若的脚扭了，乔老师帮忙把她送到医院，我刚回来，教官有没有查人？”
常汐摇了摇头：
“没有。不要紧吧？她还没有回来？”
“应该没啥大碍，脚还肿着，护士在给她消肿。”
“我这就找周筱，跟她一起去给明若送饭，你快去换衣服。”
“嗯，这样也好。我们先到一楼汇报情况。”
我和常汐、筱筱一起到一楼。雨已经渐渐地停了。一楼有三间屋子，是值班的教官和辅导员住的宿舍和平时的办公室。
“报告——”
“进来——”
我右手推门，教官和辅导员们都在。
三言两语说明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沈教官点点头，朝乔余音看去：
“乔教授已经跟我们说了。”差点忘了，他是教授，这么年轻就是教授。
随着沈教官的目光，我看到乔余音已经换好了衣服，白色的休闲衬衣，黑色的长裤，目光炯炯。
“嗯，教官，我能去换上便服吗？”
“去吧，换好之后，跟乔教授一起去吃饭。”
我愣了一愣，下意识的想拒绝，可无奈腹中空空，只得答应了。
沈教官又让常汐和周筱由郭教官带着，去食堂打了饭，去医院照顾明若。
我换上自己带来的白T恤，牛仔短裤，运动鞋，觉得说不出来的舒适。这几日每天都在穿迷彩服，还要好多天才洗一次，衣服又臭又脏。我慢慢的挪步下楼梯，伸着脑袋东张西望。
怎么办？要去办公室找他？还是自己直接去？
来到楼下，却发现乔余音已经站在那里。这是，在等我？
雨过后的晚风里，夹杂着清新泥土的味道，训练场上没有训练的声音，四周极为静谧，衬得人心舒畅。
“乔老师。”我在身后轻轻的喊。
小时候，爷爷总是夸我的声音清脆，说嘎嘣一声，像是咬了一口果子。
乔余音缓缓回过头，说了句：
“走吧。”
“哦。”我小心翼翼的跟上。
乔余音枉自长了一双长腿，双手斜插在裤袋里，缓缓地踱步，走得很慢。我也不敢走快，她兀自低着头，挪腾着小碎步，保持好距离，跟在乔余音的右后方，稍稍能让他看见自己的身影。
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夜幕四合的时候，最有意境。九月初，暑气正是在这种黑夜与白天的旋转中慢慢消散。
没想到食堂的误餐饭竟然这么好吃！
两菜一汤，还有一份水果拼盘。
这让我对炊事班的同志们重新刮目相看。什么吗，是为了让他们军训的学生吃苦才故意把饭做得那么难吃吗！切。
我平时做事大都麻利，只有吃饭一项，从小就落后于常人，慢吞吞的并且吃的不多。可今天……
来的路上我就想好了，不能让老师等，更不能浪费粮食！
所以，一坐下来，我就低着头扒饭，还得保持形象，闭着嘴轻声咀嚼。
因为吃的快，不小心噎到了，抬头喝水的时候，我看见坐在我对面的乔余音神情专注。
他腰背挺直，骨节分明的手捏住筷子，淡淡的夹着面前的饭菜，夹的精细，却并不挑食。虽然动作文雅，速度却也不慢。
吃个饭都这么认真，啧啧，我心思游走，想起来很小的时候看过的一部老电影《战争与和平》里的一句话：
“如果她吃的很认真，我就向她求婚。”
怎么会想到这些！我觉得脸上发烫，慌乱的拿起筷子继续吃。筷子敲击餐盘，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不久，他低沉的声音在我头顶上方响起：
“不用着急，你可以慢慢吃。”
“哦。”我讪讪的回答。
饱餐结束，天已经全黑了，我自认为十分自觉的替老师收拾了碗筷，抬头说一句：
“走吧？”
“嗯。”乔余音长腿一迈，转身下楼，我依旧唯唯诺诺的跟上。
一路寂静，我发现，乔余音可能是那种不爱多言的人，也对，平时训练的时候也不见他说几句话呢。于是自己开口。
“我雨中爱遇贵人呢，两次下雨都蒙您帮忙。”
“嗯，是，自古以来，雨天就爱发生很多故事。”
（这句话在我有生的几十年之中，始终记忆犹新。
多年后的一个周末，大雨。闲来无事，我搬出茶具，一边泡茶，一边趴在某人的腿上一起看杂志。
我突然想起什么，皱皱眉头问他：
“那次下雨你想起了什么故事？”
“唔，白蛇传。游湖借伞。”
“噗-”我口中的茶喷出来一些。
“为什么我想到的是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
“嗯，”他很随意悠闲：“实质都一样。”
我心头一甜，可能这也算是一种心有灵犀。
突然，一股热热的气息喷到我的脖颈，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
“你不觉得，还有一件事适合下雨天做么？”
“什么？”我眼神迷离，竟傻傻的问出口。
他没有回答，反而将我打横抱起，卧室的窗帘同时缓缓合上。
我是多爱这赌书泼茶的日子。）
“老师，您这么年轻就是教授啊？真厉害！”
“嗯，没什么厉害不厉害。”
我干笑两声：
“呵呵，您太谦虚了。”
正在尴尬之间，乔余音的手机响了起来，铃声是一段大提琴曲，并不为人熟悉，但低沉的琴音，十分沁人心脾。
“喂。”乔余音接起电话。
“怎么样？军训生活可还好？”
手机有些漏音，对方是个痞痞的声音。
“嗯，好极了。”
乔余音语气轻蔑，缓缓地道：
“整天呆在这种闭塞的地方，还得穿那个蓝不蓝紫不紫的迷彩服，早知道我就不答应李院长做这个班主任了。”
他嘴角稍稍上扬，像是在放松一样，仰头望望天空。
听乔余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吃了一惊，侧脸瞪着他。
乔余音竟然也有这么倦怠的一面，还以为他方方面面都是一个一丝不苟的人呢。
“你管我呢！”
乔余音又应了几声，才收了线。
“那个，老师，什么蓝不蓝紫不紫的，你得尊重军装，像尊重国旗国徽一样。”我颇为郑重的说。我有一个优点，就是端得住架子，在我想要的任何时候。
乔余音脚步倏地一顿，转过头来，目光沉沉的对着我，开口：
“首先，这只是我对不喜欢的东西的一个客观形容，没有带丝毫的不尊重。其次，既然是我答应了李院长的事，我就一定会负责。还有，别让你的同学乱想。”
首先、其次、最后，又来了。不过，什么叫别乱想，难道他指的是有些不矜持的女生吵着要做他女朋友？不对不对，我立即扳正自己的思想，怎么今天老是想歪。
这时，乔余音的声音再次响起：
“说我挂职为了晋升？”
糟糕！昨天训练间隙时几个同学的谈话怎么被他听了去！还好我只是在说他不像其他辅导员一样那么关心同学，虽然今天看来，我的论断并不准确。但有一个女生则直接说，看到乔余音开的车价值不菲，说不定是哪个公子哥来学校挂职，随便地露一下面就可以应付交差。
想到刚见到自己和肖明若的时候并没有认出她们就是第十连的，我心思一转，觉得很可能乔余音并不能准确知道是谁说了坏话，他只是不想自己成为一众女生茶余饭后的话题。
淡定、淡定、再淡定。我佯装笑脸，露出标准笑容，对乔余音说了一句：
“知道了，乔老师，一定不负所托。”
话已出口我才发现，这句话，除了是表明自己，更像是在暗示乔余音。
后来，我便真的到女生人群中去辟谣，肖明若也坐在床头悄悄地问我：
“为什么乔教授第一次见你就能叫出你的名字？你们之前认识？”
她的语气让我心里突然就有些堵，我别过脸：
“不知道，应该是点名的时候我站在第一排，他的记性好。”
肖明若没有出声。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军训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