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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chapter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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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万腾文火冒三丈,“这篇新闻一看就是假的!报纸是怎么允许这种带有极端倾向性的文章登出来的?具体事实含糊其辞,所有语言都指向是医生因为索求红包不得,针对产妇进行报复!我不相信会有这么弱智的医生,事实还没查清楚之前,仅靠对受害人一面之词的采访就发出带有指向性的报道,这是合适的做法吗?”
他的话惹的其他人哄然大笑,带他的师傅很窘迫地冲他招招手,带他到一边去冷静冷静,顺便谈了几句话。
“小万啊,我知道你很有正义感,有责任心,年轻热血,说话口无遮拦,这个我理解,不过你也得知道,现在报刊要做下去不容易啊。而且现在真相也没有权威的鉴定,说不定就是真的呢?”
“不是这样的,师傅。姑且不论真相如何,我上学和实习时候就一直被告知:新闻报道必须是反应客观事物的原貌。‘客观!’但是这篇报道通篇对具体的事实没有多少描述,关键部分都是含糊其辞,但是又具有明显的感情指向性。所有的话都是站在患者角度说的,但是对于医生的角度几乎没有涉及。这上法庭还带请辩护律师的,这报道上却是一面倒的黑化医生。你看他这上面的用语,明着暗着都指向因为产妇没给红包导致生孩子之后肛.门被缝合起来,在事实调查没有出来之前,他就这样写,这不是摆明了在煽动医患关系吗?”
“知道,知道,你说得对。”师傅连忙安抚他,“这个报道值得怀疑的地方可太多了。但是要博人眼球,还就得这么写。你要知道,群众普遍同情弱者又没有多少清晰的辨别意识,最是容易被煽动。就像你手里这个新闻,咱们有点脑子的一看就知道里面有问题,指向性太严重了,但是没办法啊,现在医患纠纷是热点话题,你不这样炒,那就没人看。所以啊,别气!心里明白就好,他们也是混口饭吃,不容易。”
万腾文也不是不知变通的人,很快也想明白了,沉默好一会,他没有说话。
师傅拍拍他的肩膀:“没事,这事情最近肯定会有说法的,你要是感兴趣就一直关注好了,这也是个学习的好机会。不过别这样大声嚷嚷,不然新来的主编,肯定要对你有想法。现在工作不容易找,都说,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你知道就行,听话,啊?”
万腾文知道师傅这是在为他着想,再说这个报道也不是他们报刊登出来的,确实也不值得上纲上线,他点了点头,手里紧紧捏着报纸走了出去。
出来的时候,万腾文脸色很难看,师傅拍拍他的肩膀:“没关系,知道你一时也想不通,慢慢想就明白了。”
万腾文沉默,点了点头,坐回去开始做事。虽然答应了师傅不再大声嚷嚷,会持续关注这件事,但是那种吃了苍蝇一般的感觉还是影响了他的情绪。
晚上秦牧晟很快看出了他的不对:“怎么了?心情不好?”
万腾文动作一僵,放下了饭碗:“也没什么,可能天气太热了,情绪不太好。”
“……”秦牧晟没有多问,“饭做了就吃掉,不然浪费。”
“哦。”万腾文又乖乖捧起饭碗,食不知味地填着饭。都看出他情绪不好了,他为什么不多问问?他的心思,就这么不重要吗?
秦牧晟又吃了两口,忽然放下筷子,叹了口气:“这鬼天气是挺热,不如来点冰啤酒吧。”
万腾文顿时眼睛一亮:“什么时候准备的这好东西?怎么也不早点拿出来!”
秦牧晟笑了笑,拿来啤酒,倒满杯子,万腾文直接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然后抹干净嘴巴:“爽!”
秦牧晟示意他坐上沙发,也倒满了一杯,和他碰了一下:“边喝边聊呗,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找个苦水桶倒倒,倒完了,心情就好了。”
万腾文顿时一阵感动,原来他是放在心上的。
喝着啤酒,他缓缓开口:“最近工作不太顺,我有点怀疑自己的工作是不是真的有意义。”
“怎么会没有意义?”秦牧晟笑了笑,“你们可掌握着民众所没有的话语权,咱们这些普通群众,可都是要靠你们发声的。”
“你不明白,秦牧晟。”万腾文声音苦涩,“你知道现在社会上人都叫咱们什么吗?”
“我知道,妓者,娼妓的妓。”秦牧晟表情淡然。
万腾文捂着心口:“好狠!你怎么也不掩饰一下?”
秦牧晟一哂:“我以为你想听实话。”
万腾文苦笑:“是想听实话。”
“好,那我就说实话。你是不是想听我说点话鼓励你?”
万腾文讶然:“你还会说鼓励的话?我以为你会把我骂到彻底死心。”
秦牧晟笑了,两颗虎牙露了出来:“媒体没节操,妓者道德也没下限,假新闻,标题党,博眼球,索拿卡要……现在记者名声确实不好。但是不能因为一个行业中的败类就否定一整个行业,我相信记者中大部分人仍旧在兢兢业业干着自己的工作,替老百姓发声。被骂的医生群体中也是敬业的医生占了绝大多数,老师也不尽然都道德沦丧,公务员也不全然是国家蛀虫。你要听我真实的想法,这就是我的想法,我相信绝大多数记者,还是好人。”
万腾文狠狠喝了一口:“说得真好听!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但是现在,我自己都有点怀疑我的良心是不是还在了。你知道吗?每当我们调查出什么黑幕,什么内情的时候,只要上面一纸批文下来,不准发,那咱们所有的调查就白费。那种愤恨感,你能明白吗?”
“不明白。”秦牧晟斩钉截铁,“但是我知道国家很多黑幕确实是由记者揭露的,也有很多弱势群体是通过记者与媒体的宣扬才得到帮助的。至少在我心中,记者不全是没良心的人。”
万腾文心中一动:“帮助弱势群体?”
秦牧晟一副“你才想到”的表情:“就在前年,我们学院一名学生被诊断患了白血病,虽然学院组织大家都捐了款,可惜他家庭贫困,要做骨髓移植根本就治疗不起。后来是因为记者将这件事宣扬了出去,发动社会人士捐款,终于替他凑齐了手术费,他也终于得救。万腾文,记者不全是来揭示社会黑暗面的,他还可以弘扬正能量,宣扬社会的真善美。这个在另一方面,不也是可以督促社会进步的吗?”
万腾文如遭棒喝,幡然醒悟!他说的可不是吗?他以前一直走进一个误区,认为一名记者的成功就是要搞出一个大新闻,就是要揭示黑暗,可是他从未换个角度去思考,才导致如今这样患得患失,要不是被秦牧晟点醒,还不知道要消沉到什么时候,想到此,他顿时捏紧了酒杯,满脸感激之色。
“我以前一直都想,我要当个有良心的记者,可是我一直理解错了‘良心’的方向。”他苦笑。
秦牧晟在他额头敲一下:“可不是!你也实习了这么久,那你现在说说,一个记者的‘良心’究竟应该怎么定义?”
万腾文苦苦思索,最后终于得出结论:“是啊,我错了。我以前一直以为记者的良心,应该和普通群众的良心一样。但是事实上,一名记者最大的良心,应该是维持新闻的真实性和客观性,至于思索,那是群众需要做的事情,而不该是由我们来引导。我知道怎么做了。”
心事被疏通,万腾文心情无比畅快,一时贪杯喝的多了,不由有些飘飘然,眼前的秦牧晟也一晃变成了两个。
嘿!这小子!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可人呢?
压抑了几年的心思激荡起来,他一时兴起荒谬的想法,要是假装喝醉了……喝醉了,是不是可以借酒装疯?
他放下杯子,摇摇晃晃站起来。
秦牧晟皱起眉头,伸手抓住他的手腕:“要做什么?”
万腾文只是看着他傻笑,然后,他捧起他的脸,嘴唇压了下去,准确无比地擒住那两片润泽的唇瓣,笨拙地吸吮、碾压。
他看不见秦牧晟的表情,他只是心情沉迷又忐忑地吻着,等着秦牧晟气急败坏的击打。
然而,畏惧已久的打击并未落下,秦牧晟被动地承受他的吻,根本没有反抗。
啊,对了!这小子酒量比他还差!
上次也是这样,两瓶啤酒就灌倒了,表面上还看不出来,是跟他说话说着说着就忽然睡着的。
是不是现在,他也醉了?
他忽然激动起来,都醉了……都醉了……
这难道不是酒后乱性的好时机?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全了……
秦牧晟像是在他怀里化掉了,四肢软绵无力,任他为所欲为。万腾文抬起脸,看到他脆弱的表情,心脏几乎跃出胸腔。
他一定不知道,他现在无比渴望化身禽兽,直接把他给…….
然而,终究是木瓜脑袋,胆小无比,有贼心没贼胆,他擦去秦牧晟嘴角边的涎液,弯腰将他抱回房间,替他盖好了被子。
关上房门,他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你这孬种!
真相就是这样,它一旦发生就不可更改,若经掩盖总会露出破绽。一个谎言一经戳穿,就得用更多的谎言来遮掩,更多的谎言意味着更多的破绽,从而陷入“恶性循环”。
“缝肛.门”事件便是如此,自报道登出后,这件事便一直发酵,发酵,最终导致了几乎毁灭性的后果。
这个后果,也同样狠狠影响到了万腾文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