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娘》舒娘

50、第 50 章

　　一顿饭自然谁都没有吃好。
　　回去的路上，林苒打定主意，应该立刻搬出来，她昨天实在是太冲动了，根本就不应该答应梁云舟所谓的结婚的提议，她不爱梁云舟，至少不会再像喜欢宋清池一样用力得去喜欢，这对梁云舟不公平。
　　沉默……
　　沉默着进了小区，沉默得进入电梯，林苒甚至在琢磨待会儿弄好行礼，应该怎么礼貌得跟梁云舟告别。
　　电梯‘叮’得一声显示楼层到达。
　　身旁高挑的人一只手插在兜里，一时没动。
　　林苒有些惴惴，她抿了抿唇，先走出去。
　　密码还是今天郑姐告诉她的，说是梁先生走时特意交代过，林苒特意背了好一会儿，算起来，是她第一次使用，以后大约也用不到。
　　她一个按钮一个按钮的按下去，梁云舟的身影慢慢笼罩了过来，离她很近，瞬间，周围全是属于他的男性气息。
　　林苒的白皙的手指微微发抖。
　　可惜她还来不及反应什么，门开的瞬间，梁云舟忽然将她推了进去，林苒下意识挣扎，梁云舟已经攥住她细腻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按在墙上。
　　门‘砰’得一声关上。
　　“梁……”林苒被吓坏了，下意识吼他，梁云舟的唇已经压了下来。
　　不同于上一次浅尝辄止的含弄，梁云舟这次吻的很急，几乎是以势如破竹的态势撬开她的唇，他整个身体都压在她身上，扼住她的手，修长有力的腿阻止她胡乱动弹的腿脚，唇舌探进来，仿佛干涸很久的人遇到甘露般，迫不及待得汲取她嘴里的每一寸甘甜。
　　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对面的落地窗里映出的对面楼层的些许光亮。
　　梁云舟的眼睛在那种黑暗里散发出某种兽类般的凶狠，舔舐、撕咬，他像是拼命要从她的嘴巴里得到某种证明，像是最原始的兽类想要猎物的臣服，连一点呼吸的空隙都不给她，挣扎间，林苒几乎能闻见一点血腥的味道，她把梁云舟的舌头咬破了。
　　可他像是一点不觉得痛。
　　林苒心软了。
　　不知道吻了多久。
　　梁云舟炙热的吻便渐渐温柔下来，像是安抚她似得，指腹摩挲着她泪痕滑过的脸颊，又不时含弄着她的唇，宛如某种诉说般，喘息着平稳彼此的情绪。
　　黑暗里，有很久，谁都没有说话。
　　只有林苒轻微的抽噎声与梁云舟的的急促的呼吸。
　　她哭得其实很小声，如果不是脸上的冰凉的眼泪，梁云舟其实没办法分辨她是否在哭。
　　他几乎吓坏了她，一时有些无措，又担心她像上次一样敏捷得逃跑，只能把她抱到玄关的家具上。
　　仿佛这样就能防止她逃走似得。
　　他抵着她因为哭泣有些滚烫的额头。
　　彼此呼吸交错。
　　好像只有这样，唯有如此，梁云舟才能感知她的存在。
　　林苒双腿被迫悬空，半只屁股搭在玄关上，胳膊抵在梁云舟胸前，原本是抵抗的姿态，可因为害怕掉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下意识搂住了梁云舟的脖子，形成最亲密的姿态，好像此刻，天与地，除开他，她并无可以依赖的人。
　　梁云舟在她最需要安慰得时候把她‘捡’回来，然后卑鄙得诱哄她，不知不觉，几乎没怎么用时间，就把自己伪装成了孑然一身的林苒身后唯一的依赖。
　　两个人的呼吸都轻了些。
　　“如果……”梁云舟含着她的唇，他觉得自己脑子大概坏掉，又或者真的被人下了蛊，在他觉得自己底线已经到了的时候，又一次为了林苒退让，他几乎不相信那是自己说出口的话，偏偏黑暗里，自己声音那么清晰，近乎卑微的妥协，“如果我不在乎你所谓的‘公平’，你愿不愿意留下来？”
　　太难堪了，简直一败涂地，梁云舟想。
　　他以为自己运筹帷幄，得寸进尺得拒绝林苒那些‘条件’，结果割地赔款，给对方退让出更大的空间。
　　林苒怔了怔。
　　她被梁云舟突如其来的亲吻吓住，哭得迷迷糊糊，因此有好一会儿都没能明白梁云舟的意思。
　　可他还在呢喃，那么近发距离，他的呼吸就在喷在她脸上，像是努力说服她，也说服自己似得，断断续续的：“你总要结婚的吧，如果不能爱上别人，那跟任何人结婚都没有区别，那么，跟我有什么不好的，如果是我，至少我还能照顾你，关心你，不会让你被人欺负了，好不好？”
　　林苒打了哭膈。
　　梁云舟太温柔了，温柔得简直都不像他，林苒被震惊到，呛了呛，空气袭入肺部，她忍不住打膈。
　　“咯……”
　　“咯……”
　　一下，两下，梁云舟说完，空气安静下来，因此她不合时宜的声音显得十分突兀。
　　又似乎有点可爱。
　　总之，仿佛莫名得就打破此刻的尴尬。
　　长久没有等到回答，梁云舟暗暗叹息了一声，抬手准备去按墙壁上的开关。
　　像是知道他要做什么，林苒忽然抱住他那只想要开灯的手臂。
　　两个人在黑暗里对视。
　　林苒似乎被自己的动作吓到，但是下意识的，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光亮里的梁云舟。
　　好像只要开灯了，有些东西就会无所遁形了似得。
　　“你为什么喜欢我？”过了好半天她吸了吸鼻子，嗓音有些哑，显得有些孩子气。
　　梁云舟就蜻蜓点水般吻了下她的额头。
　　“我不是还欠你钱吗？”他笑着说，声音分明有些怅然，“大概是欠得太久，只还钱，已经不够了。”
　　林苒倏然睁大眼。
　　梁云舟的意思，倒像是记起来是她，可分明上次在海岛上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姜景姿的。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姜景姿告诉他的？
　　“我……我没想让你还。”林苒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梁云舟大概被她带着鼻音有些奶的口吻逗乐，忍不住有吻了吻她：“那你当我上赶着好了！反正我欠你一条命，用我后半生陪给你好不好？”
　　她被他亲得有些痒，忍不住往后躲，手指松松抵着他压过来的胸膛，吓得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我……”
　　梁云舟往她唇上啄了一口，乘胜追击：“你看，其实你也没有那么排斥我，对不对？那么结婚对象换成是我，是不是比其他陌生人要好？”
　　林苒成功得被他带偏了。
　　等后来想起的时候，才觉得梁云舟分明狡猾的要命。
　　比如他所谓的‘结婚’是以林苒一定会‘结婚’为前提，可其实仔细想一想，林苒不一定非要结婚啊。
　　可是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她被他弄得晕乎乎的，既震惊又感动，只觉得对方已经将姿态压得那样低，她再拒绝就十分不知好歹了似得。
　　于是林苒就那么莫名其妙的住了下来。
　　好在那以后，梁云舟除了偶尔会摸摸她的头以外，也没有别的‘过分’举动。
　　虽然在同一家医院，但是梁云舟是医药研究方向，两个人的生活节奏也不完全一样，比如林苒是护士，有早班和夜班，梁云舟偶尔也会在医院里加班到很晚，因此两人碰面的时间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频繁。
　　林苒渐渐没有那么紧张。
　　周铮铮晓得这件事还是一个星期后。
　　周铮铮去她门医院体检，挑的是林苒休假的日子，用的是林苒每年的员工优惠卷，陪着做完体检，周铮铮请她去附近的商场吃饭。
　　“这么说你们医院全知道了？”周铮铮简直都不知该用什么表情表现自己的惊讶。
　　“也没有全知道，就……科室里的几个。”林苒掩耳盗铃般地说，可是仔细想一想，梁云舟在医院似乎挺惹眼的，两个人结婚的事情医院似乎都传开了。
　　周铮铮捂着自己的小心脏,做深呼吸：“难怪我今天做体检的时候碰到黎朵朵那妞，还问我你的婚礼我参加了没。”
　　林苒埋着头努力吃东西来堵自己的嘴巴。
　　“我还听所你们俩现在住一块儿，医院的家属楼？”周铮铮抱着手臂，一副审问的架势。
　　林苒就觉得黎朵朵果真是个大嘴巴，自从她去周铮铮那里做过几回指甲后，跟周铮铮仿佛自来熟似得，什么事儿都喜欢跟周铮铮八卦。
　　她把脑袋垂得更低，仿佛没听到周铮铮的问题似得，专心致志得对付面前的食物。
　　周铮铮看她那副样子，顿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又好气又好笑，一根手指点着她额头，将她脑袋慢慢往上抬：“不要装死，要不是今天来体检，我都不知道要被你瞒多久，怎么着，这么快就嫌贫爱富，一嫁入豪门就要把跟你共患难的姐妹儿抛弃了？”
　　林苒一口饭差点没喷出来，就着旁边的荞麦茶喝了一口，赶紧澄清：“只是暂时的，我没有地方……住，我不想给你和高大哥添麻烦。”
　　周铮铮差点没被她气死，又狠狠戳戳她脑袋：“我说林苒，你胆子挺肥啊，先莫名其妙跟人结婚，现在又同居了，你等着被人家啃得骨头都不剩吧，还怕麻烦我，现在你们医院都知道你结婚的事，谁还给你介绍对象，你不怕你以后嫁不出去啊！”简直越说越来气。
　　林苒抿了抿唇，忽然说：“我以后不会结婚。”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气头上的周铮铮就愣住了。
　　“不会结婚，所以不会有那些问题。宋清池死了，我知道，我也认了，周铮铮，谢谢你陪我走过来，以后的路，我会自己走的。”说到这里，她就抬头看了一眼周铮铮，甚至还牵了牵嘴角，笑了一下。
　　周铮铮顿时心疼得要命。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从林苒口中承认宋清池去世。
　　有很长一段时间里，周铮铮非常害怕林苒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活在‘宋清池其实没有死，只是找不到’的世界里，所以周铮铮费了很大力气带林苒到处吃吃喝喝，也不断得给她做心理暗示，希望林苒能够走出来，重新拥抱生活。
　　所以当林苒此刻跟她说她走出来了，但是不会再结婚了，剩下的路，她会自己走的时候，周铮铮一时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她觉得有些东西在林苒眼睛里死去了，但是有些也许可以活过来。
　　“好。”周铮铮能说什么呢，嗓子哑了哑，半响也只说了一个好字。
　　两个人默默吃了一会儿饭，周铮铮忽然想起林苒怎么会没地方住，于是又忍不住问。
　　“宋阿姨其实……”林苒想了想说，“其实一直过不去那个坎儿。再加上婚礼上的事情她知道了，发了很大的脾气。”说道这里，林苒侧头看了看窗外，阳光从窗口照射进来，显得她脸色有些苍白，“她其实一直不大想见到我吧，如果不是宋叔叔的病，她应该不想见到我的。”
　　林苒说得很隐晦，但是周铮铮也能听明白，‘宋清池是被林苒克的’，宋家老一辈的亲戚总是那样传，宋母作为宋清池的生母，心里能是什么滋味呢。
　　“周铮铮，我其实很坏，这一个星期，不用每天急急忙忙得回家照顾宋叔叔，我觉得很轻松。我每次这样想的时候，就想揍自己一巴掌，明明宋叔叔以前对我那么好，可是周铮铮，离开那个家我好像‘呼吸’到一点新的空气那样，你说我是不是很坏？”
　　周铮铮忍不住把手放在她手背上，这个世界没有圣人，林苒也不是，她知道照顾一个瘫痪病人需要付出多大的心血，她有同理心：“你只是太累了！”
　　是的，太累了，周铮铮想，哪个女孩在她这个年龄，既要笼罩在爱人去世的阴影里，又要没日没夜地照顾一个瘫痪病人呢。
　　林苒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