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娘》舒娘

24、第二十四章

　　、林冉是被周琤琤的电话吵醒的，她按了按跳动的太阳穴，宿醉让她整个人精神萎靡，活像被人揍过一顿似的，晕乎乎的摸出手机接起来，那头就传来周琤琤连珠炮般的审问：“你没事儿吧林冉，我昨晚喝醉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家，你呢，你回家了没？”

　　林冉头痛，只好哼了一声算是作答，周琤琤顿时放下心来：“那你好好休息，反正今天你值晚班吧，多睡会儿。”

　　林冉照样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就挂了电话。

　　“看你跟个老妈子一样，有那么不放心吗，林冉又不是小孩子。”高胖子端了一碗热气腾腾地粥出来，见挂上电话的周琤琤还若有所思，脸色带着宿醉的苍白，忙心疼道，“赶紧喝粥，待会儿凉了。”

　　“不是......我昨晚真是自个儿回来的啊高胖子，我怎么觉着不对劲儿呢，我都醉成那样了，还能自己摸到家门？”周琤琤一喝醉就容易失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不摸家门你还能摸哪儿去。”高胖子听得发笑。

　　那端，林冉眯了一小会儿，突然也觉得不对，猛地从柔软的大床上坐起来，然后整个人就傻了，这哪里是她的小房间，分明是酒店的大床房。

　　她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从疼得炸裂的脑袋去寻找昨晚的记忆，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涌上来，昨晚她跟周琤琤唱歌，然后姜景姿的未婚夫出现了，还被周琤琤拿酒瓶砸了，然后，然后她就吐了那个男人一身，最后，最后呢......

　　林冉抹了一把脸，瞅了一眼身上陌生的睡衣，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她深吸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下意识又想逃，却突然听见酒店门铃响。

　　打开门一看，是酒店服务员：“小姐，您要的衣物，隔壁梁先生已经付过账了，他邀请您去搂上餐厅用早餐。”

　　“隔壁？”林冉猛地捕捉到重点。

　　“您住1213，梁先生住1214。”服务员露出得体的微笑。

　　“哦，好的，谢谢你。”林冉好歹松了一口气。

　　二十分钟后，洗完澡收拾好自己的林冉走入餐酒店餐厅。

　　梁云舟正坐在靠近落地窗的餐桌旁用餐，清晨阳光明亮，天气很好，落地窗是一片湛蓝的天空和悠悠的白云。他已经换了一套衣服，深灰色英伦风风衣配雪白的衬衫，依旧没有打领带，显得脖颈越发修长，下巴干净，没有一点胡茬，偏古铜的肤色，鼻梁高挺，嘴唇偏薄，用餐时动作缓慢优雅，远远望去，像极了T台上那些面无表情的模特。

　　林冉走到正在用餐的梁云舟面前。

　　梁云舟抬眸。

　　四目相对。

　　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这个男人仿佛连眼神都变了，漆黑的眼睛清冷锐利，带着显而易见的疏离与冷淡，激得林冉心头一颤。

　　“坐。”梁云舟启唇，放下刀叉道。明明不是很重的一个音，却隐隐含着上位者的警告。

　　林冉乖乖坐下。

　　然后梁云舟叫来服务生，礼貌地询问了一下对面的林冉需要什么早餐，林冉说随意，他就随口点了一份跟自己一模一样的，除了把咖啡换成了牛奶以外。

　　林冉总觉得气氛怪异，仿佛自己是被对方掐住咽喉的猎物，只能听之任之。

　　而且梁云舟明显一副有话要同她说的样子。

　　果然，梁云舟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清湛的视线落在面前的林冉身上，直接切入正题：“我直说吧，虽然姜景姿邀请你当伴娘，但是这件事情，鉴于我们两个发生过的某种关系，我希望你能郑重地考虑一下，拒绝她。”

　　“这要看姜景姿的意思，如果她能放弃，我发誓，我一点都不想去当什么伴娘。”林冉抿了一下唇，想起昨天姜景姿的威胁，忍不住蹙了蹙眉头，不甘又倔强的说。

　　梁云舟神色不变，唇色依然很冷：“很好，看来我们目标一致。”然后他修长的手指推过来一张支票，显然是早就写好的，“这里是十万，我希望所有的事情到这里为止。”

　　林冉整个身体都颤了颤，你看，真的不能做错事，一旦做错，她就要承受这些接二连三的羞辱。

　　“梁先生很大方嘛！”林冉固执地说，嘴角牵起若有若无的冷笑，搁在餐桌下的手指却握得很紧。

　　梁云舟一根手指按住支票，突然整个身体微微靠近对面的小护士，目光牢牢摄住她，仿佛不想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前提是，拿上这笔钱，永远都不要再出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问，仿佛一点都没看见小护士脸上那些难受的隐忍，仿佛一点都没看见她清澈的眼睛里渐渐汇集的水光，仿佛一点都不在意她微微颤抖的肩膀。

　　林冉不小心将指甲嵌入血肉里，可是她像是一点都不觉得疼，她看着面前的梁云舟，原本她们就不是什么熟人，如果不是因为种种意外，她们甚至不会相识，但大约是上次见面时他一句“下次不要随便跟道歉了，你并没有做错什么的话”让她心存好感，又大约是她曾经救过那样奄奄一息的他，有一种类似小动物般心疼的错觉，她并没有觉得这个男人有多么恶劣。

　　但是，现在，所有的难堪都是来自于面前这个男人。

　　她突然有点明白姜景姿所说的交朋友也要看阶层的意思了，你看，不是有那么多人来提醒她了吗？

　　“你听过农夫与蛇故事吗，梁先生？”。

　　梁云舟挑了挑好看的眉，带着不解。，

　　林冉突然就觉得没有意义，梁云舟这种阶层的人，大概一辈子不会懂什么叫做尊重吧。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看也不看一眼桌子上的支票，转身就要走。

　　却被对面的梁云舟坚持抓住了手腕：“把话说完。”直觉的，梁云舟觉得如果让她这么走掉，他仿佛真的会错过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跟姜景姿真的很相配，祝你们幸福。”林冉翘了翘嘴角，可是她眼睛微微发红，接着说，“支票就算了梁先生，虽然我缺钱缺得要命，但是我还要脸。我还是那句话，只要姜景姿能放弃，我以后绝对不会来打扰你们的生活。”说完，她一把甩开梁云舟的手腕，大步跨出了这家豪华的酒店餐厅。

　　一进电梯，林冉又开始很没出息地哭，她把眼泪擦掉，但是好像怎么擦都擦不完。

　　其实为什么要哭呢？林冉也搞不懂，但是就是难受，喘不过气来的难受.......

　　梁云舟整个身体微微靠在身后舒适的布艺沙发上，手指微微扶着太阳穴，仿佛极为觉得疲倦。另一只手指拿着那张支票反复摩挲。

　　就像他昨晚思考了很久要不要给出这一张支票一样，没有人能知道他此刻的复杂的心情。

　　不是居高临下地打发一个林冉，也不是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只有他知道，那些蠢蠢欲动和不安分的欲念......

　　不要好奇，不要打探，安安静静地跟姜景姿结婚......

　　不要——再去接近让他感到不安的林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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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冉一晚上没回家，宋母以为她是真的因为自己随便就答应姜母让她做伴娘的事情生气，不禁有些忐忑，自我检讨了一番，发现确实不该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帮孩子做决定。

　　可是她答都答应了，还能跟姜母改口吗？

　　林冉开门回来的时候宋母正拿着盒饭要去医院给宋父送早餐，见着林冉，她又是生气又愧疚：“昨晚去哪儿了，不回家也不打声招呼。你现在翅膀硬了，学会动不动跟我尥蹶子了。”宋母虽愧疚，但说出来的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可话都说出口了，她也不能收回来，于是故意板着一张脸。

　　林冉最怕惹宋母生气，立刻解释：“没有，宋阿姨，我没跟你尥蹶子。我只是.......只是......”林冉一着急，发现自己其实也解释不明白。

　　“行了，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考虑，我也不想逼你，我现在是一点都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了，以前两个人好地跟一个人似得，现在怎么就不联系了。我去给你宋叔叔送早餐。”宋母自己也不好意思，又拉不下脸面，只好找了借口暂时先走了。

　　留下林冉一个人在家里思来想去，她当然知道宋母的考虑，这几年姜家断断续续帮了宋家多少忙，宋母老是觉着欠了姜家的，如今姜母都亲自来开口了，又是那样的借口，宋母怎么好拒绝。

　　结果下午轮到林冉的班儿，才发现下个月的值班表已经排出来，林冉空了整整一个星期。

　　沈佳下午在食堂的时候还问她：“听说你下个月请了一个星期的假，领导居然批准了，真是羡慕你，整整一个星期啊，你请假干嘛？旅游？”

　　林冉其实也不清楚原因，但总觉得是跟姜景姿有关，于是支支吾吾地算是默认。

　　等姜教授特意找她，她才知道怎么回事。

　　彼时，办公室里，戴着眼镜的姜教授笑眯眯地感谢她：“谢谢你啊小冉，景姿从小到大为人高傲，也就你这么一个朋友，我听你姜阿姨说，你愿意做她的伴娘，叔叔很高兴。”

　　姜教授是个老好人，为人素来和气，在医院里一直对林冉特别照顾。他都这样说了，林冉自然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笑笑，算是默认。

　　“叔叔也知道你不好意思跟领导请假，就跟你们科室的主任打了声招呼，特意给你多休了几天，就像你宋阿姨说的，就当出去旅游了。你放心，机票、酒店我们都包了，你就当是出去玩一圈......”

　　于是，林冉发现好像自己除了能说“谢谢姜叔叔。”五个字以外，也说不出口别的了。

　　没过几天，姜家就送来了机票，还是头等舱。

　　姜景姿给她打过一次电话：“怎么样？满意吗？我爸爸还千万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你。”那头，姜景姿口气肯定，仿佛一点都不担心林冉会拒绝。

　　“你真的不放弃吗？非要我做伴娘。为什么？”林冉声音低沉。

　　姜景姿似乎是笑了一下：“我们以前不是约定过吗？以后谁先结婚，谁就是对方的伴娘。”

　　“我不信。你现在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姜景姿。”林冉一字一句地说，那头短暂地无声，过了一会儿，林冉继续缓缓道：“但是我答应你，我会去。希望最后感到后悔的那个人不是你。”

　　两个人同时挂上电话。

　　林冉看不见的是，阳台上，夜色冰凉，挂完电话的姜景姿突然整个人蹲在地上，崩溃般流泪不止。

　　她为什么会，一步一步地把自己弄到这副田地的......

　　哭泣中的姜景姿默默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