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惊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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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而我这种不相干的人就只好站在一边数地上的蚂蚁。太子不时发出几声轻咳，害得宫女们忙的跟陀螺似的又递巾帕又递茶，服侍得那叫一个无微不至。更有趣的是之前永旭公主还叫嚣着如果自己能学治国之术绝对不逊于太子，现在却温顺得像只小猫，又乖又讨巧。
这样的性子在沈拓那绝对讨不到半点便宜，这点小聪明两下他就能把你吃得死死的。不知为什么我开始为永旭公主担心，她在沈拓手下走不到半个回合，那个男人。。。太擅于捕捉人的心思，他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资本。
“哎呀太子殿下，您的香囊怎么往外漏东西哪。”一位贵妇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太子低头一看，顺手把一件物事从腰带上解下来扔给身旁的宫女，“拿去扔了。”那宫女双手捧着香囊往外走去，细细的白色粉末从破口漏出来。。。原来是这样，是我多心了吧。
“兰静月，你过来，”邓太后突然叫我。我站到太后面前，她仔细地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说：“仔细看看，倒也是个标致人儿。”她想了想对永旭公主说：“兰静月是第一次随你表哥进宫，按例是要赏点东西的，可我那儿恐怕没有她看得上眼的，不如你做个顺水人情，把她刚才弹的琴送给她吧。”永旭公主点了点头没说话，平静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你们兰家的女子。。。生就那命，如今跟了阿棘，也不是什么坏事。”我早就奇怪太后干嘛老叫我兰静月，我又不姓兰。“太后，多谢您的赏赐。。。可是我不姓兰，我姓连，叫连静月。”太后一愣，“你不是天音兰家的人？”我摇摇头。其实就算我是，我也不知道我是。“你是傅松风的徒弟？”“是，最小的一个。”太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难怪哀家不认得你，原来是你师傅后来收的弟子。”
宫女已经把“清角遗音”抱来，邓太后看了那琴一眼说：“这琴与你也般配，你便收了吧，不是兰家的人，也好。。。”我接过那琴，心里很是欢喜，我对这琴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觉，就是觉得和它投缘。
太后叹了一声站起身来，一屋子的人都呼啦拉地跟着站起来，她捶了捶后背说：“今儿折腾了一天，哀家也顶不住了，这就回去歇息了，你们也都散了吧。”我看见太后微偻的腰身，心里泛上一股柔情，无意识地我急走两步搀住太后对她说：“静月和师傅学医多年，太后要不嫌弃，我可以帮太后顺顺筋络，整整腰骨。”“我的手艺不错的，师傅都夸我。”怕太后不信，我还多加了一句。太后看着我，眼神慢慢柔和下来：“今儿累了，下次吧，下次你进宫替我瞧瞧，顺便说说你那什么自然之道。”
我不禁笑了，这样的太后哪还有一点“铁腕”的样子，现在的她就像我那年逾八十的老奶奶，慈祥和蔼。
太后一走，偌大个屋子一下子就空了一半，只剩下我和冰寒、萧棘、太子以及永旭公主。太子轻咳一声说：“那么我也走了。”永旭公主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宫礼：“澜澜恭送太子哥哥，这几日天气寒冷，太子哥哥要保重身体。”太子又对萧棘说：“阿棘也一起走吧，时辰不早，宫门要落匙了。”
我们一行人走在被暮色笼罩的小径上，同来时一样沉默不语。走了一会儿太子停下来对萧棘说：“就到这里吧，我要回宫去了。”跟着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看着我，锐利的目光像是要洞穿我的心思，我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不由自主想后退，这时他却转身离开了，带起的风冻得我打了个哆嗦。
太子走了，萧棘似乎松了一口气，“走啦走啦，再不走宫门就要锁了。”轻松的口气一改自进宫来的压抑顺从。我紧盯着手心里一根乌黑的长发，那是刚刚太子经过我身边偶然飘落的，被我眼明手快抓在手里。太子不像有病，我将发丝绕上食指，根据这根头发的光泽度、柔韧度和长度，不太可能是出自一位身体虚弱的病患；还有那香囊，未免太巧了一些。。。
夜色渐浓，萧棘的背影开始有些模糊，我可以感觉到他现在整个人都很放松，因为他将一直绷紧的脊背和双肩松弛了下来。皇宫真可怕，我想，每个人都活得很虚伪，处处小心、处处防备，真是个没有人性的地方。。。
“啊！”我大叫出声，萧棘被吓了一跳，他赶紧转回我身边急急地问怎么了怎么了。我一把揪住他的衣袖（他个子太高领口揪不到）恶狠狠地说：“萧棘，咱们今天进宫是干什么来着？”他表情一滞，支支吾吾地说：“去御医院。。。藏书阁。。。查书。。。呃，顺便见太后姑母。”“什么顺便？！”我气不打一处来，“我们今天就见了太后了，御医院？连个门框都没看见。”萧棘陪笑说：“没事没事，反正机会多得很，咱们下次再来。”还有下次，你当皇宫是你开的，想来就来？天已经彻底黑了，浑厚的梆子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几名内侍点起灯笼匆匆把我们送出宫门，身后传来“呀呀”的门轴转动的声音。
这一天折腾的，正事没办成，还差点吓出了神经病，回到孟府我坐在床沿上越想越气闷。从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丝竹声，不知今夜谁是孟相的坐上宾。
。。。。。。
御医院去不成药师堂不能去，师傅不回我信萧棘玩失踪，小叶几天没回来了孟夫人看起来有点心事重重，我觉得一切都很不对劲。今日已是和韩公子约定后的第九天，我依然找不到医治他的方法。就是土方偏方秘方也好，死马还能当作活马医，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傍晚的时候萧棘出现了，他的脸色极差，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他体内有一个随时要爆炸的火药库，被他用理智硬生生压抑着。看到我他劈头就说：“三月十五皇宫夜宴，你要出席。”啥？皇宫夜宴关我屁事。我刚想拒绝，萧棘一把抓住我的左臂，他双眼通红，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他来了，他究竟想怎么样。。。”我被他抓得生疼，拼命去掰他的手指头，他却好像毫无感觉似的自顾自地说：“为什么要这样逼我，为什么，为什么？！”他一声比一声喊得大，额上青筋爆出很是吓人。
“冷静，冷静，萧棘，冷静下来。”萧棘的情况不太对劲，他体内气息错乱翻腾不休，再这么下去他就要走火入魔了。我顾不上疼痛，用空着的右手狠狠按在他右手背五个手指间的歧骨中央，他如被电击一般大叫了一声松开了手，那里是右手四邪穴，和左手四邪穴相对应，用力按压可以破疯魔、提神醒脑。
萧棘粗重的呼吸慢慢平复下来，他抱着头背靠墙壁缓缓蹲了下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蹲在萧棘面前，看着这个流露出罕有的脆弱和无助的男人。“到底怎么了，告诉我，”我稍稍提高了声音又问了一遍。他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神里一片迷茫，“阿娘死了，老头子也死了。。。他要我的命。。。他们都不肯放过我。。。”
萧棘的话语无伦次，费了半天工夫我才从他七颠八倒的叙述中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萧棘同父异母的弟弟萧军利半月前杀父弑母，自封为军利可汗欲一统草原，不日就将进京和大越朝商议结盟的事，他指明要作质子的兄长萧棘出席宴会，说他是结盟之事是否能成功的条件之一。“他是个畜生，”萧棘的眼神开始恢复清明，可是浓重的鼻息依然急促：“他杀了自己亲娘还不够，他连我阿娘都要杀，他。。。他还凌辱了阿娘。。。”什么？我倒吸一口凉气，萧军利铁定是心理变态了，这种可怕的事都做得出来。
萧棘站起身望住西边血色的夕阳，“他要我死。。。宴无好宴，他不会留下任何可能妨碍他的人。”他背对我久久地沉默，像在思考一件极难决定的事。“月月，或许你能帮我。。。”他转过头深深地凝望我，“只有你能帮我了。”
萧棘把他的计划和盘托出，我非常震惊但无法反驳，这是最危险也是最有效的方法，换作是我，在这种情况下也会孤注一掷的。“我的命就交给你了。”萧棘临走的时候这样说，我突然有一种从今以后再也见不到他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很恐惧。“萧棘。。。”我叫住萧棘，他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你弟弟已经入了魔。。。将来，如果有机会。。。你别心软。”他默默点了点头举步要迈，我想了想又喊住他说：“阿棘，对自己好一点。对谁都别心软，包括我。”
萧棘走了，再不回头。我突然意识到，不管在三月十五的夜宴上将发生什么事，都注定我们两个会失去一些东西，一些还未开始就匆匆结束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惊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