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花束》孙嘉禾

5、槐树街

　　周一的清晨带着一丝凉爽，这是夏日里难得的一段时光，周熠泽背上书包，走出家门。
　　走上家门前的一个小坡，远远的，太阳还没有散发出灼热的光线，在楼宇之间上升。
　　周熠泽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些许的凉薄空气沾上她的脸。她喜欢这种感觉，身后传来母亲的责备声：“你走快一点！”
　　她赶忙快步消失在母亲的视线里。

　　一走进教室就看到江玥坐在那里，埋着头，正在写作业。
　　周末的事又袭上心头，那种困扰的感觉又来了。周熠泽不敢问江玥做测试没有，还有结果如何的问题。
　　她做到座位上，转头看她，发现她眼袋很重，没睡好的样子。
　　“你又没做作业啊？”周熠泽揶揄她，口气故作轻松。
　　“对啊。”江玥并不看她，“我做了作业那才叫不正常呢。”
　　一整个上午周熠泽都没听进去，她转头看江玥，她正盯着一页书看，背挺得笔直，她维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
　　“下节课逃课吧。”周熠泽戳戳江玥。

　　她们来到操场，慢慢走着。
　　“江玥，”周熠泽开口了，“我这个人虽然很粗心，做事情很不靠谱，但是对待朋友是一直很用心的。”
　　“我知道”江玥笑笑，“咱们是朋友，对吧？”
　　“嗯！”周熠泽点点头：“我很喜欢你，喜欢你的性格，以及我们相处的细节，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她重重地望向江玥的眼睛：“所以你能告诉我在你身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玥缓缓开口：“我男朋友把我甩了，就是这回事。”她说下去：“你知道他为什么把我甩了吗？因为对他说我怀孕了。一开始我只是说着好玩的，他知道我和他开玩笑之后很生气，我脾气也暴躁，之后我们便开始吵架，不断的吵，不久之前他离开了我，在这之前没有任何征兆。”
　　“更讽刺的是，等他走了之后，我才意识到，我可能真的怀孕了。”江玥苦笑。
　　“那……那个验孕棒，你用了吗？”周熠泽终于问了出来。
　　“嗯。”微不可闻的声音：“我真的怀孕了。”
　　周熠泽心中忽的涌起一阵悲伤：“我为你感到不值。”
　　“不，”江玥说：“你不怎么知道我和他的事情的，我怀孕这件事不过是在你情我愿之上发生的，没什么值不值，周熠泽，你以后要是爱上一个人，就要有承担一切后果的觉悟。我觉得我够勇敢，我不后悔，你懂吗？”
　　“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现在联系不上他，一定是因为他还在气头上，我想再等等，等我联系上他再说。”
　　操场上传来一阵嬉笑声，一个班的人正在进行集体活动，两人看看逐渐向他们靠拢的人群，回了教室。

　　晚自习下课之后周熠泽陪江玥走了一段路，走到分叉口相互道了再见之后，周熠泽又朝前走了一段路之后才想起有书没拿，于是折返回去。
　　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一阵风穿过，惨白的白炽灯光照射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周熠泽脑子里浮现学校里的怪谈，怎么赶也赶不走，顿时觉得心里瘆的慌，拿了书之后飞快离开教室，慌忙之中膝盖撞上桌子，她顾不得疼，强撑着继续快步疾走。
　　不想走到楼道里迎面便和一个人相撞，她整张脸都撞击在来人的肩膀上，短暂的触碰之中她感受到隔着衬衣传来的温热。
　　终于有人出现了，她心里因为怪谈而出现的紧张消下去了大半，随之而来的是膝盖上巨大的疼痛，加之撞击形成的力量，她摇摇晃晃地跌坐在地上。
　　她仰头，对方也低着头看向她。
　　这不是那个让她及格的数学课代表吗？好像把自己弄得一身水的也是他。她想。
　　薛裕骞的肩头隐隐传来女生留下的气息，是淡淡的香气，他看向被撞在地上的女生，她的表情透露出懊恼，反手撑在地面上，膝盖弯曲着坐着。
　　“对不起。”周熠泽发声，人还躺在地上。
　　他向她伸出手：“没关系。”
　　周熠泽看着他的脸，顿了半秒，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握住他的手，缓缓站起来。
　　她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起身后迅速撤回自己的手，怕对方感觉到自己手上因为紧张而冒出的汗水，又有汗的把手在裙子上使劲搓了搓。
　　薛裕骞看到女生的小动作，心里不由的好笑。
　　“没有撞伤你吧？”薛裕骞是男生，身体素质比她高，刚才的那一撞对他来说没太大影响，但是对方似乎受的冲击不小，直接倒在地上。
　　“没有，没有。”周熠泽连连摆手，膝盖上的疼痛却如潮水般侵袭上来。
　　“你先走吧，再见。”其实周熠泽现在根本走不动，无奈对面的男生更让她感到紧张，她只好准备缓和一下再离开。
　　薛裕骞也不再说什么，转身然后下楼，但是不由自主的，他的脚步越来越慢。
　　他一走周熠泽立刻后悔，空荡荡的教学楼里只剩她一个人，她害怕地打了一个战栗，欲走。
　　结果又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薛裕骞还没走出教学楼就听见楼上传来重重的一声响。
　　他想也没想立刻折回去。
　　他转回来的时候看到女生正拉开裙子的一角，检查膝盖上的伤口。
　　女生看着他，面容惊讶不已，下一秒又转成痛苦的神色。
　　“好疼。”周熠泽的眼泪都出来了。
　　“我送你回去。”薛裕骞说。
　　他走过去扶起地上的女生，发现一只手扶的话根本不行，遂双手抱着她的肩膀，使她勉强起来。
　　楼道昏暗的灯光下，他看见女生的右脚膝盖在流血。
　　“你的膝盖怎么回事？”
　　“刚才在教室里撞在桌子上了。”周熠泽忍着疼。
　　话刚落音，教室里的白炽灯却一盏一盏地灭了下去，楼里大面积陷入黑暗，只余走道里暗黄的灯光艰难撑起小范围的亮光。
　　周熠泽几乎是本能地抱住他。
　　薛裕骞愣了一下，女生都很怕黑的样子，怀里的这个人把自己抱得很紧。
　　周熠泽觉得自己简直狼狈到了极点，她松开他，却紧紧靠着他。
　　“对不起，刚才……”周熠泽尴尬不已。
　　“为什么要道歉？”女生离开自己的一瞬，薛裕骞感受到自己加速的心跳，表面上却波澜不惊地问。
　　“……”周熠泽有时候有些搞不懂男生。
　　薛裕骞干脆打横抱起女生：“你家在哪里？”
　　“槐树街。”
　　薛裕骞就这样抱着她走了起来。
　　却把她抱向操场的方向走。
　　“等一下，”周熠泽发现方向不对：“我们要往哪里走？”
　　“走操场上的近道。”薛裕骞看了看校门口的保安室，里面正坐着两个保安，他这样抱着女生，肯定会被盘问。
　　“哦。”周熠泽这才想起近日学校操场上因为施工，开了一堵墙，可以自由进出。
　　出了校门，一路上人不太多，薛裕骞抱着她走在街边茂密的树下，周熠泽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偷偷地看他。
　　谁知薛裕骞也低下头看她，她立刻转回了目光，心跳加速，想，他的眼睛真漂亮。
　　自己之前为什么就没有注意到过这个男生呢？
　　周熠泽只知道他是数学课代表，还开车弄得自己一身的水。不过比起抄数学卷子，周熠泽宁愿被水泼。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太没有骨气了。
　　“那个……”周熠泽忽然问：“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薛裕骞”他说，目光投进她的眸子：“我叫薛裕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