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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化蛇卷 章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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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是开了,奇怪的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下,昴日星君当班如此称职,光线如此明亮,居然照不亮这房间?事情发展这般,羽清音深深感到不妙。他今天可能无法达到向假“靑浣”示威的目的,自己甚至无法全身而退。上次射伤他的那个人,恐怕也在这房间之内。
“凰羽,不用害怕。”
那人的声音此刻不再回荡于脑海中,而是十分正常地从耳朵听到。可他为何叫羽清音“凰羽”?听着着实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是谁。”
“不过是许久未见,甚是想念,忍不住来看看你。”那人语气轻佻,羽清音感觉不到他有一丝思念的感情。
随着这人的话,“靑浣”一身绿色袄裙缓缓走出那片黑暗,站在门口甩了羽清音一个冷眼,似乎在等着看他会有什么下场。
羽清音朝她咧嘴一笑,既然已晓得彼此半斤八两,就更要保持良好气氛进行下一步洽谈了。
“既然思念难耐,阁下何不现身与我叙叙旧?”
羽清音顺着那人的话接下去,既已身处危险,逃也逃不掉,不如争取跟面对面地谈。自己现在伪装成穆惜白的妻子,只是“凡人”,这个假“靑浣”若还想继续伪装苏夫人,总不能让府上谋士的妻子在房门前遭遇不测吧?
“叙旧?凰羽,你肯定不记得我了。”那人又在笑,是那种没有感情,没有情感起伏的笑声,听着更像是一种假笑,十分瘆得慌。“上一次见面,被师傅重伤元神的你,即将凤凰浴火,涅槃重生呢。”
凤凰浴火,涅槃重生,那是羽清音继任阁主之位以前的事情。
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也不管是谁伤他那么重,那都不是他该知道的事情。羽轩阁的“监视者”说过,若想继续活下去,就不要去追问过去之事。
“没时间听你胡言乱语。”
羽清音开始心烦意乱,他深知自己不该去了解过去发生的事情,但潜意识却似乎在默默渴望着什么,那份渴望在引诱羽清音,引诱他去追问……师傅是谁?既然是师徒为何要置他于死地?
但他开口说出的却是另一番话:“和我有契约在身,真正的靑浣在哪里?”
假“靑浣”不屑地用鼻音哼了一声,眼神十分鄙夷地看着羽清音。然羽清音却回以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对方像是吞了个苍蝇,狠狠瞪了他一眼后别过头。羽清音暗笑,虽然此时此刻还看不出她的真实身份,但以其修为与道行,没有靠山的话,哪有底气敢跟羽清音如此嚣张?
“那种货色怎么值得君上出手。”假“靑浣”不再看羽清音,但很不情愿地回答了他的问题,虽然有些答非所问。“这本是我与靑浣的恩怨。”
哦?羽清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着她,这句话倒还有些价值,不是废话。
“那,这位‘靑浣’姑娘,可否告知在下,真正的主顾在哪里?对于商人来说,找不到做交易的人可是件很头疼的事情啊。”羽清音苦恼地摇摇头。
“为了收取相思豆吗?”未露面的那人再次开口。
羽清音诧异,居然连相思豆的事情都知道?除了羽清音自己,这件事应该只有几个人知道而已。
每个跟羽清音做过交易的人,最后都会完全忘记和他有关的记忆,所以他收取相思豆的事应该不会被外人知晓。而且不只交易的当事人会不记得他,每次羽清音从凡界回到岐山,尘世跟他有过接触的凡人也会忘记羽清音的存在。这正是成为羽轩阁阁主的特殊之处。因此穆惜白这个不会忘记羽清音的凡人才会引起他的注意,并纠缠这么久。
“一颗小小的豆子就能填满你胸口缺少的东西吗?呵。”
话未落地,一个黑影迎面而来,速度极快。羽清音尚来不及躲闪,便觉左胸口一阵钝痛,仿佛被什么利器击中,却没有被贯穿的感觉,一股血腥味涌上喉头,他咬紧牙关硬是忍在嘴里。不能吐出来,那样会被穆惜白发现自己受了伤。
看来对方用的不是剑与刀这种一击见血的武器。羽清音稍稍松口气,捂着胸口踉跄着后退几步,勉强稳住身形,他方看清了站在面前的“人”。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长得像人的巨怪。
它足足比常人高出两个头,且四肢健硕,肌肉丰满,身披厚重盔甲,头戴饕餮纹青铜胄,脸还被恐怖夸张的面具遮住,完全看不到相貌,所以无法判断到底是人是怪。凭感觉看,羽清音也无法把它归为“人”,腾腾戾气扑面而来,那难平的冲天怨气,纵使羽清音是神兽凤凰,也有些畏惧。
这么麻烦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凡世?天上是怎么管的,那些神仙都是吃闲饭的吗?
羽清音在心里问候了一遍天上那群老家伙,咽咽口水,小心地瞄着眼前这位的“尊神”。
请神容易送神难,而眼前这位又不是羽清音请来的,要怎么送走?刚刚被打中的左胸口痛的像是要裂开。左胸口本是“心”所在的位置,也是元丹所在之处,但涅槃前羽清音元丹被毁,本已无心,将相思豆植入胸口替代并聚起元神,他方能活到今天。换句话说,相思豆是羽清音续命必需,也正是他的心与元丹。没了这个他差不多就可以跟三千繁华世界说永别了。这位“尊神”刚才直接攻击羽清音最脆弱的地方,很明显不是虾兵蟹将,他没被当场打死真是活佛保佑。
见羽清音一幅心惊胆战的表情,假“靑浣”冷笑旁观,幸灾乐祸。
现在没空管这黄毛丫头,他满脑子都想着要怎么处理眼前的糟糕状况。外伤没有,但内伤绝对不轻,打起来必输无疑。若使用法术不小心影响了凡界秩序又会反噬攻心,伤上加伤。
眼前这位尚未开口,但从气息上判断,不是说话的那位正主,假“靑浣”口中的君上还在那房间里没出来。若想反客为主,得打破禁锢,既然对方不想露面,就要逼他露面,这样也就没办法游刃有余地继续对羽清音施压了吧?
羽清音从袖袋摸出一把短小的匕首,双眼戒备地盯着眼前的这位“尊神”,余光寻找着袭击屋内未知之人的机会。但他只是刚刚萌发反击的苗头,而对方却早就洞察了他的想法。
“尊神”突然抬起粗壮的手臂,掐住羽清音的脖子将他提到半空中。双脚离地,呼吸被扼住的窒息感席卷了他的所有思绪。
呜呼哀哉,今日他将命绝于此?
“刑天,够了,莫伤他性命。”
刑天听到命令后立刻松开手,羽清音瘫倒在地大口喘气。疼痛并未把心中的怨气压下去,他怒视这巨人。就算打不过,气势上也要争一口气,狠瞪,恶狠狠地瞪!
“就是这个表情,更加地心怀不忿,便像是过去那只蔑视伦理纲常的小凤凰了。”
“你,到底是谁。”
藏于屋内的那人不绝于耳的冷笑比眼前的巨人更令羽清音胆战心惊。这人到底知道些什么?有什么目的?从其目前所作所为可以断定他对靑浣和苏亦秋一点兴趣都没有。那“狸猫换太子”的幕后黑手不是他?
这人难道曾经跟羽清音有过恩怨?
“刑天,走罢。”
他的话变得如徐徐青烟般慢慢淡去,仿佛能感觉到那缕烟雾飘至周身。
“凰羽,我会等,等你来找我。”
最后只剩下那似笑非笑的声音停留在羽清音的脑海中。
或许他们确实是见过的。
在岐山翠湖畔,羽清音见过这个人,也见过师傅。
***
划开翠湖畔厚重的云雾,拨开繁盛的灌木与花草,穿过小径,走到湖边的湿润岸堤。那一幕记忆如突然刺入的银针,带着疼痛涌入脑海。
铮亮如雪的剑身,无情地贯穿了他的胸膛。
为何要杀我?
视线慢慢从染血的剑移向那在回忆里感觉很温暖的手上,还来不及挣扎,那只手便已抽出沾满鲜血的长剑,挥手再度向他刺来。
是什么理由驱使这个人下此等杀心?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颓然地滑倒在地,一手撑着身体,一手捂着不断流血的伤口。
鲜红的血,炙热的血,粘稠的血,晕染了衣衫,玷染了双手。
他擦不掉这讨厌的红色,无论如何都擦不掉,难以控制的惊恐与不安慢慢从胸口溢出,将要把他吞没。
痛?痛吗?
就算他一刀一刀地割下他的肉又如何?就算他要将他千刀万剐又如何?再痛,只要是他给的,他都忍下来。
但,绝对不能死……还不可以死啊……
“为师以为……你会哭。”那柄剑戛然而止,语气像在哄小孩子般温柔似水。残忍与温柔的鲜明对比,自己对这个人究竟抱有怎样的感情?“凰■……你最怕疼了……”
是吗,原来他最怕疼。
呵……
哭?何尝不想。可眼中一滴泪都留不出来,拿什么哭呢?
也只能笑了。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
羽清音最后的记忆是浑身瘫软地倒在穆惜白的身上,所有声音与梦境都逐渐散去,连着那一小段不该被唤醒的记忆一起埋入沉睡。
“清音?”
模糊间听到担忧的呼唤。
“发生什么事了?”
穆惜白的怀抱与体温,熟悉却又陌生。
“……你是谁?”
“清音,我是惜白。”
“啊,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