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成神记》衔玥

8、初始

　　槐林见身旁的樱宁已经神情陶醉地闭上眼，便知她已然陷入槐树妖制造的幻境之中。他将手搁在她肩上，闭眼念出一道口诀，霎时红光一闪，他便进入了樱宁的幻境里。

　　入眼是满山翻飞的红樱花，开得荼蘼灿烂，犹如天边红霞。

　　槐林沿着山道行走，很快便瞧见了山顶上那株枯萎高大的红樱树，他亦吃了一惊，不明白为何独有那一株红樱树枯萎。他正要上去查看，忽见那名乘驾蛊雕而来的青衣神君停在了枯萎的红樱树旁。

　　青衣神君以手抚摸着树干幽幽道：“此上名叫青崖山，与我同名，即是有缘，便救你一救吧！”他拿出青玉瓶，用其中的甘露为枯萎的红樱树灌溉，不过一会儿功夫，枯萎的红樱树上便萌出新芽，开出红花。

　　青衣神君见枯树开花，欣慰一笑，又驾蛊雕而去了。

　　槐林喃喃自语道：“莫非那株枯萎的红樱树就是樱宁？”

　　他话音刚落，便见那株红樱树上落下无数花瓣，花瓣随着清风起舞飞旋，速度越来越快，并凝结成一团，隐约可见那花团之中站了一个纤细的身影。

　　砰一声脆响，花团再次散开，化作漫天飞舞的花瓣，露出了站起中间的少女。那少女有花儿一般娇俏的容貌，仙姿玉貌，宛转蛾眉，剪水双瞳，杏脸桃腮，眉间还印着一朵粉色樱花。她身上穿的是粉白的百褶裙，腰间系着金色流苏带，显出纤细的蛮腰，微风一吹，裙摆与金色流苏随风飘逸。

　　槐林吃了一惊，讶异道：“樱宁眉间有红樱花印记，她五百年前竟还曾是红樱花一族的族长，可她为何现在又没有了？”

　　不及细想，槐林已经走到了樱宁身边，看她仰着头，盯着蓝天之下远去的蛊雕发怔。槐林知道这是她的回忆，所以也是看不到他的，便大胆走到她面前，放肆地盯着她打量。

　　她真的很耐看，五官尤其精致，这是细看之下才能发现的，若单单只瞧上一眼，还不会觉得她有多美。她的眉间微微收拢，似有几分哀愁，口中发出一声感叹：“纵然你能救我一时，也救不了我一世，更救不了红樱花一族。”

　　槐林再是一惊，难道五百年前的樱宁有什么难言之隐？

　　樱宁已经盘腿坐下，闭上双眼，竖起食指与中指，从身前往两侧划了一个圈，与双肩平举。霎时，她的身体发出淡淡的光芒，屡屡绿色的灵气从她天灵盖中逸散出来，扩散到整座青崖山之中，其他的红樱花得了灵力，方才能减缓花瓣凋零的速度。

　　槐林更是大惊，“她竟然用自己的灵力来滋养整座山的红樱花？纵然有再多的灵力，这般逸散也支撑不了多久啊！”

　　果然，不过一会儿，樱宁的脸色已经不如之前红润，显露出几分青紫之色，她身后那株高大红樱树上才开出的花瓣也纷纷往下落。她灵气散得太多，一时太过虚弱支撑不了形体，整个人啵一声碎裂开来，化作了点点红色星光。

　　“樱宁！”槐林吓了一跳，冲过去想抱住她，却只抱住了一片星光。隔了片刻，他才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摇头道：“只是她的回忆而已，我惊慌什么？”

　　槐林盘腿在樱宁本体树下坐了下来，因这只是樱宁的回忆，并非真实的青崖山，他也感受不到真实的青崖山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更不知道樱宁为何要用自己的灵力来滋养整座山的红樱花。

　　不过，他这盘腿一坐，转瞬便是一载。待他起身睁眼时，那位尊贵的青崖上神已经再次来到这里，站在枯萎的树下呢喃道：“小红樱，为何我每次来，你都是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

　　“我不叫小红樱。”红樱树中传出一道细腻柔和的女声，“我叫樱宁。”

　　“你果然已经修得灵识。”青崖面露浅笑，“还有自己的名字。”

　　樱宁从大树中走了出来，可由于灵气不足，身体十分透明，似乎很容易就像上次一样散了去。

　　青崖面露讶异之色，说道：“看你的模样，至少应该有千年修为，可是现在灵力却很弱，这是为何？”

　　樱宁摇头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只是说道：“上次谢谢你，你应该是天界的仙人吧！”

　　青崖“嗯”了一声，并没有说明自己的真实身份。

　　“你上回为我灌溉的仙露还有么？”她仰起头，一脸希冀地看着他。

　　“哦，有。”青崖连忙拿出青玉瓶，将瓶中的甘露倒在树干上。

　　红樱树得了甘露滋润，终于萌出新芽开出花朵，而樱宁的身体也渐渐不再透明。红樱树虽然开了花，但是比起去年，花朵还是少了许多。

　　青崖自是看出来了，不免又问道：“你的灵力为何会这么弱？难道有人打伤你了？”

　　“没有啦！”樱宁摆摆手，忽然拉住青崖的手说道：“走，我带你去吃好东西。”

　　“什么？”青崖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樱宁拉着往前方而去。

　　槐林站在两人身后，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升起一阵莫名的情愫，原来这就是樱宁和青崖上神相识的最初。这个时候的樱宁显然不知道青崖上神的真实身份，否则不会这么自然地跟他相处。五百年前的青崖上神虽然还没有晋升上神之位，却已经是凡神之躯。

　　整个九重天下，拥有凡神之躯的统共不过七人，青崖是其中一人。因此，即便只是凡神也是无尚尊贵的。

　　槐林没有想太多，抬脚便跟了上去。

　　樱宁拉着青崖跑了好大一截，来到青崖山的山脚下。她松开青崖的手，蹲在一片绿草地上，拨了拨，竟然拨出一个地洞来。看样子，这个地洞应该是什么动物挖出来的。

　　青崖看了看自己被她握过的手，不由得摇头笑了一下。有多久，没有人这样拉过他的手了？上一次，似乎是五万年前，他尚且年幼，师父拉着他，手把手教授术法。而且她是个女子，他是个男子，她竟然丝毫也不避讳。

　　樱宁从地洞里挖出了一个用纸袋包裹的点心，拿出来一块递到青崖嘴边：“你尝尝。”

　　“这是什么？”青崖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长得很像猫耳朵的东西。

　　“猫耳朵呀！”樱宁眨眨眼，两只眼眸闪闪发亮。

　　“什么？”青崖陡然变色，一把拍掉她手中的纸袋，“你怎可如此残忍？竟将猫的耳朵割下来食用！”

　　“呀！”樱宁看到猫耳朵散了一地，露出几分心疼的神情，急切道：“这又不是真正的猫耳朵，是用面粉做的点心，你不吃就不吃，还弄散干嘛？”说着，她便蹲下身开始捡散落在草丛里的猫耳朵。

　　看到此处，槐林不禁无奈一笑，原来堂堂青崖上神也有这么不谙世事的一面，竟不知道人间有一种点心叫做猫耳朵。

　　青崖这方知道自己犯了个低级错误，便有几分不好意思，“对不起啊！我不知道这是点心，以为、以为……”

　　“如果对不起有用的话，要捕头干嘛呢？”樱宁一边捡猫耳朵，一边气鼓鼓地说。

　　“嗯？”青崖显然没想到她会说出这般有趣的话，不过听起来，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这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啊？”

　　“是萝惜说的，这些点心也是萝惜从人间带来的。她藏在这里，自己都舍不得吃，要是知道我拿来送给你吃，却被你弄洒了，还不得臭骂我一顿啊？”

　　罗西？听起来像个男子的名字，跟蹴鞠有关系吗？

　　樱宁抬头，看到青崖还傻愣愣站着，不由得更是气恼：“喂，你还不过来帮忙捡。”

　　“哦。”青崖走过去，蹲在樱宁身边跟她一起捡猫耳朵。

　　槐林简直大跌眼镜，万万想不到尊贵无比的青崖上神居然还有这样呆傻的一面。

　　猫耳朵捡完了，樱宁拿起一块，吹了吹上面的尘土，又送到青崖嘴边，“你尝尝咯！”

　　青崖看她又主动喂自己吃东西，神色便柔和起来。在他这几万年的生涯中，从来没有人这样喂他吃过东西。他依稀知道，在凡间，只有很亲密的人之间才会相互喂食，譬如恋人，莫非她对自己？

　　其实青崖并不自恋，天界也有许多仙子向他表示过爱慕之情，只是他都没有放在心上。他也知道，自己的模样与各方面条件都是不错的，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仙子爱慕他。不过，与他一同很抢手的，还有身为天帝的雷戟，风雷之神黄巳，岩土之神麒弘，他们四个是天界仅有的四大男神。当然，青崖第一次在众仙子口中听到四大男神这个词的时候，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

　　现如今，这小小花妖会爱慕自己，应该也在情理之中吧！

　　若是从前，他定然会果断拒绝，可是现在，他比较想尝一尝那猫耳朵的味道，于是也就顺势张开了嘴。

　　樱宁看他将猫耳朵吃了下去，忙问：“怎么样？好吃吗？”

　　“脆脆的，挺好吃的。”青崖说的是心里话，天界没有这样的点心吃，神仙们也不需要吃东西，一般也就吃些仙果甘露，哪里品尝过凡间的点心了。

　　樱宁又拿了一块猫耳朵送到青崖面前炫耀似的扬了扬，“那你还想吃吗？”

　　青崖点头，待要张口，樱宁却又把手缩了回去。“怎么了？”

　　“想吃的话，明年这个时候再来这里，为我的本体灌溉，我就让你吃哟。”

　　青崖露出了然之色，他就知道，这叫樱宁的小花妖是喜欢他的，否则怎么会变着法子让他再来这里呢？分明就是想再见到他嘛！他常听麒弘说凡间英雄救美之后，美人以身相许的故事，他为樱宁本体灌溉，应该也算得上是英雄救美吧！樱宁看来是想对他以身相许了。

　　想到此处，青崖便忍不住笑了起来，露出脸颊的两个酒窝，笑靥如花当是如此了。

　　“喂！傻笑什么呢？”樱宁拍了他一下，又将一枚猫耳朵塞进了他嘴里，“好了，再赏你一块吃，吃完了就走吧！记得明年再来哟！”

　　“唔，你这就赶我走了？”

　　“当然啦！你再不走萝惜回来看到我们偷吃她的猫耳朵，我就死定了。”说着，便将青崖推着往前走。

　　青崖有些不情愿，“这个罗西到底是谁啊？吃一点他的东西，他还这么小气。”

　　“不许说萝惜的坏话，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快走！快走啦！”

　　青崖心中不是滋味，但到底还是召唤来蛊雕，乘着蛊雕而去了。

　　樱宁仰头，看着蛊雕远去的身影，感慨道：“有他带来的仙露，我应该能多支撑一段时间。拿猫耳朵跟他交换，他应该也不算亏吧！”说着，她拍拍手，脚步轻松地往山顶走去。

　　槐林一直伫立在原地，心中忽而升起一阵似喜悦似酸涩的感觉，原来……他们的缘分是这样开始的，是青崖上神先喜欢上樱宁，而樱宁，此时恐怕还只是一个不懂男女情爱的小女子吧！

　　槐林忽然很期待下来的故事，又有些害怕，害怕他自己也深陷在其中，无法自拔，如此的矛盾，如此的……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