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一场记忆》墨初之痕

25、然后，他们来了

　　第二十五章然后，他们来了

　　除夕的热闹充满着这个城市。马路上的亮着黄光的路灯还有从每家每户的窗户里跑出来的光直接射在大地上。鞭炮声也不断地从四面八方传来。我尽力的把自己房间里电视的声音调到了最大，也没能把它完全屏蔽掉。而电视里春晚主持人一连说出的合家团圆之类的话，在我的耳朵里更像是一种嘲讽。纯粹是因为每个频道都在播着春晚，而且还刚好赶上宽带没钱了，我才会去看的。看了看那洋溢着新年气息的神情，我只好摆了个鬼脸继续听他的说辞。
　　想起来，上次和家人一起看春晚是在6年前的时候。之后的几年都是把这种被誉为家庭团圆的日子当做无聊的假日一样度过。虽说之前一直是去他的家里过年，而且他的父母也很热心的接受了我们，但是我还是从他们的眼神看到了失望，这让我一直耿耿于怀。有一次回去的时候，我甚至看到了他的母亲默默的躲在厨房里哭了起来。
　　他说过他喜欢我多愁善感的性格，这样的人才会愿意为别人着想。可是他不知道这也是我最后选择没有跟他说明就直接提交转校申请书的原因。
　　当时，我正是在高中最重要的时段——高考选择转校的。说起原因，我倒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班上的一个男生在我上课的时候，突然站起来然后大声的向我表白，声音响的震天，几乎整个楼层都听到了。我傻傻的愣了一会儿，然后笑了笑看着他那张‘无论我说什么都要答应他’的脸，直接说了一句“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不能答应你。”当然，这句话也震惊了整个班级的学生。我从未跟他们说过我的私生活，即使他们问，我也只是简单地回应一句然后把话题转开。
　　后来，不知道是出自哪里的消息，几乎整个学校都知道了我在和一个男人同居，之后各种流言蜚语如雪花般直接落在我的身上，我当然是毫不在乎的，毕竟连最重要的家人都已经抛弃了我，传言什么的一点都不可怕。可是，让我真正动摇的是听说那个向我表白的男孩的父母直接找到了校长，然后在校长大闹了一场。那天当我从窗户看到男生身上的伤时，我一下子眼泪就落了下来。把视线拉了回来，环视周围一圈，周围的桌子都已经是空空的了，所有的人都集中到据我十米开外的地方。
　　我默默的叹了口气，走出了办公室。我想我应该到时候离开这里，而且不得不离开。走廊里传言的回声接二连三的往我的脑袋里飞。
　　“那个老师勾引班上的男生，真是恶心。”
　　“我看到了那个男生，今天是被父母带到学校的，我还看到他身上有好多伤啊，估计是被父母打的吧。”
　　“哼，全是那个人的错，明明都是个大人，而且还是个老师竟然还敢勾引自己的学生，真是不像话。”
　　在我看来，这样的对话不算什么。相对那个我更担心那个男生的伤。
　　进了班级，班级里静静的，再来这里之前我已经转校申请书交给了校长，也就是说这是我在这个学校里的最后一堂课了。我强迫着自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笑着注视着我一直看着的学生们充满‘厌恶’的眼神。
　　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男生，他的胳膊上还绑着绷带，低着头像是犯了什么措似得。我慢慢地走了过去。当我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收回了搭在课桌外的右腿，那条腿上还有一部分绑着石膏。在那瞬间，我开始痛恨自己——我毁了一个还在努力向未来奔跑的男孩的一生。弯下腰，我用手摸了摸他的头，他条件反射般躲开了。看着他胆怯的样子，我吞了口口水，蹲了下来。正好看见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前几天还是光鲜艳丽的青春，而现在有的是恐惧和害怕。
　　我立刻低下了头，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在逼着我这么做。眼泪再也无法忍耐，像是许久未流淌的积水一下子冲开了闸门喷涌而出。我全力压低自己的哭声，等待着什么人说些什么。
　　“老师”是那个男生，他开口说话了。“请不要再这里哭，要是被我父母知道了，又会……”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我站了起来。找了张纸巾擦了擦脸，重新走到讲台上。开始了我在这里的最后一课。
　　现在的我不记得那堂课上讲了什么内容，只记得在最后我马上来教室时，那个男生笑着看着我，然后递给了我一张纸条。
　　“我还喜欢着你，老师。如果未来的我有机会的话，请让我在您的身边。那时我已经可以成为能够保护你的人。”
　　男生笑着的时候的样子是那么的温暖，就像是清晨照亮山谷的阳光那样温暖。我现在依然记得。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的进入了梦乡。
　　大年初二的早上，我接到了一个电话。这个号码陌生到我几乎快要忘记了，但是却又是曾经最熟悉的号码。
　　接通了电话，从那边传来的是一股浑厚的东北腔，是我的父亲。从声音听起来和最近的一次联系差不了多少，尽管那次联系是在6年前快要放假回家的时候。
　　“喂，爸。”
　　“小牧，我和你妈还有你姐一家人要去你那里一趟。就这样。”
　　“什么，怎么突然……”
　　没等我说完，电话那边的声音就已经听不见了。这通电话让我直接从昏睡转到了清醒，我一脸茫然注视着天花板，想着六年未联系的他们为什么会突然来找我。但是无论我怎么想都始终想不通。
　　过几天，约定来的日子里我穿着和往常一样的衣服早早地等在了车站的出口处，但是过了好长时间，我还是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我默默叹了口气，笑着这样傻傻的自己。
　　然后，在我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久违母亲的声音。
　　“小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