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遇相亲记》林沁人

6、第六章 少年啊

　　林遇打开门的时候，方询正懒洋洋的倚靠在他家门边，手机像夹着香烟一样的姿势夹在两根修长的手指间，他的领带松了，头发也不像白天见面时那样一丝不苟，有一绺头发挣脱了束缚，垂在他的眼前。
　　他看着站在门内的林遇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我能进去吗？”
　　林遇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开身子让方询进门，有些疑惑的看着方询在茶几上放下钱包和手机，然后一点儿不认生的径直进了洗手间。
　　方询在林遇家的洗脸池简单洗了把脸，用纸巾擦脸时他注意到玻璃浴室里还有未散去的蒸汽，林遇擦过身的浴巾随意的搭在他旁边的毛巾架上。
　　“刚洗过澡吗？”方询随意问着，目光扫过林遇全身，见他身上规规矩矩穿着休闲裤和T恤衫，似乎有些遗憾的笑了笑，“我打扰到你休息了吧？”
　　“没有，我还没准备睡。”林遇示意他坐到沙发上，拿了水壶去厨房烧了壶热水，经过方询身边时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精味道。
　　“你喝多了？”林遇拿了两个杯子放了些花茶进去，放在茶几上等待水开。
　　“呵呵，”方询又笑了，“你是不是认为我是来你这耍酒疯的？而且在考虑怎么委婉的把我尽快劝回去？”
　　不等林遇回答，方询接着叹息着说：“小遇，我没喝多，只是想过来看看你。”
　　林遇发现方询在公司和外面简直像是两个人，在公司方询是雷厉风行的、不苟言笑的，甚至可以说是气势强硬的，但是私下里接触时，他时常面带笑容，表情平静放松，偶尔竟然是温柔的，就像现在这样，他说这话时没一点儿不自在，语气诚恳，眼睛里的神色温柔的就像一池湖水，简直快要把人溺毙在里头。
　　“我知道这样很唐突，而且几个小时前我们刚见过面，”方询又一次发出叹息。
　　林遇偶尔会在不应该的场合分神，比如现在，听到方询这句话后他的思路已经飘到了很远，他想起周舒齐有一次跟他讲过，他无聊时注册过一个吃货论坛，论坛里的帖子专门是全国各地网友试吃的感受，其中最多的一种类型贴就是什么和什么搭配最好吃，比如含着一块阿尔卑斯奶糖嗑原味香瓜子最为香甜，再比如把奥利奥饼干碾碎撒进冰激凌吃起来无比美味，当然如果条件允许，再撒进去一点儿稍微有点儿年份的红酒味道更棒，新鲜的香蕉和草莓与牛奶一起榨汁好喝到爆炸……，那段时间，周舒齐把工作之余的时间都花在了试吃上，挨个儿尝试网友提供的不同搭配，林遇不可避免的跟着他试吃了好多次，在两人体重都猛涨了好几斤后，才终于下定决心戒掉这个论坛。
　　在这个时候林遇脑袋里就是在想这些，让他分神的原因在于他在听完方询的那声叹息后，脑袋里立刻闪现的是方询的声音很好听，大提琴的音色真的让他无法抗拒，那声叹息更像是一曲结束时的最后一个颤音，余音渺渺，回味无穷。这样一个哪哪儿都那么合心意的人，真的是像是食物中最完美的搭配，顶级的食材搭配顶级的厨师，还有顶级的烹饪设备，完美的不能再完美。
　　“呵呵，”方询又笑了，俯身靠近林遇，靠的有些过近了，鼻尖马上快碰到林遇的T恤领口，林遇这才回过神来，不动声色的把身体往旁边靠了靠。
　　“你身上很香，是沐浴液的味道吗？”方询低声喃喃，“你相信吗，自从相亲时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发现我惦记上你了。”
　　“今天我过来，是因为仅仅几个小时不见，我想你了。”
　　林遇腾地一下站起来，他看向方询，发现方询正直勾勾盯着他看，眼神已经彻底化作一汪春水，林遇不敢再看。
　　“水开了，我给你沏茶。”
　　说着林遇看似沉稳的走进厨房，实则内心惊涛骇浪，后背上觉出两道目光简直快要烧出两个窟窿。
　　茶水沏好，林遇慢慢啜饮着，两人之间安静了好一会儿。
　　林遇放下茶杯，看向旁边的方询，“为什么选择奇遇？”
　　话题的跳度很大，不过方询看起来并不意外，“自从这个项目开始筹划后，很多大大小小的公司都与青城有过接触，我很早就在提交的文件中见过你的名字，直到我们第一次见面后，我才找人确定那就是你，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我不会说选择奇遇跟你毫无关系。”
　　林遇讶异他的直白，看着方询的目光很复杂。
　　“不要这样看我，”方询似乎有些无奈，“我不是个公私不分的人，更不会用恩惠来胁迫你，奇遇现在的规模不算太大，但实力很强，我的下属给我的综合评分中，你们是前三位的，不要怀疑自己的实力，小遇，至于最终为什么会在三家公司中选择奇遇，我想，”方询无声的笑了笑，“我还是多少有些私心的。”
　　“小遇，毕竟那次相亲后，你拒绝了我。”方询脸上还是带着笑容，酒窝还是那么明显，可是嘴角微微有点儿下垂，看上去笑的很委屈，“我只是希望能有更多机会跟你相处。”
　　“小遇，能告诉我拒绝的理由吗？”
　　如果方询咄咄逼人，以他现在的身份他完全可以这样，那么林遇会觉得这个问题更好解决，但现实情况是方询表现的那么委屈，那么低声下气，尤其是在白天他刚刚在这个男人面前因为要做软件演示而紧张到失态之后，方询的这种态度让林遇非常不自在。
　　“我当时拒绝你的理由现在已经不存在了，事实证明，那是我对你的误解。”林遇实话实说，这个男人与他给自己的第一印象反差巨大，林遇承认自己看走眼了。
　　“那么，你现在的想法改变了吗？”方询问。
　　“不好意思，方询，”林遇摇摇头，“我还是要拒绝你。”
　　“理由呢？”
　　“你太轻浮了！”
　　……
　　林遇公寓的阳台上，一人静静的躺在躺椅上，身材高大，躺椅对他来说似乎有点儿小，看上去有点儿委屈，他相貌并不算十分英俊，但眉目俊朗，不说话时显得面部线条刚硬，他手里拿着一罐啤酒，每喝进去一口酒，微微抿唇时，能看到他脸颊上浅浅的酒窝痕迹，软化了他整个人的冷硬气质。
　　另一人站在窗边，修长的身体倚靠着窗台，眼睛的睫毛很长，根根清晰，眼神有些茫然的望着窗外，他的休闲裤有些短，露出一截脚踝，踝关节在男人中是少有的精致，这条裤子是他高中时期爸爸买给他的，他一直很喜欢，身高长了以后，裤长不再合适，裤腰却是一直正好，所以偶尔当做家居服来穿。
　　“再来一罐？”林遇问躺椅上的人。
　　“不了，再喝我就回不了家了。”方询挥了挥手。
　　“没关系，今晚你可以住在我这里。”
　　“小遇，你这样会让我以为刚才你并不是真心拒绝我。”
　　林遇没接这个话题，“为什么你叫方询？”
　　“我原本就叫方询，方家家族庞大，很多很传统的东西一直保存了下来，将来你会了解，”也许是有了醉意，方询说的有些漫不经心，他的目光在窗边那人的身上扫来扫去，欣赏着暗淡灯光下漂亮的剪影，在那人精致的脚踝上尤其多停留了几次，“爷爷给我取得名字，意思是多询多问，我出生就注定是方家这一代的家长，爷爷的意思是要我多听取他人的意见，不刚愎自用，不故步自封。再后来，有一次家里人找了一位大师给我算命，说我命中注定富贵一生，但是贵气太重，贵气本是好事，但盈满则溢，贵气无法承载，反倒要招来灾祸，他算出我二十六岁注定会有一大劫，破解的办法就是给我另取一个名字，两个名字同时使用，分担命中的贵气，从而化解劫难。”
　　“你信这些？”林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信，”方询摇头，“可是我的家人信，我需要让他们安心。”
　　“你还有多久过完你的二十六岁？”
　　“还有三个月。”
　　“祝你一切顺利。”林遇戏谑的说了这么一句。
　　“谢谢。”方询也笑着回应了他。
　　“你是不是来过我家？”林遇见方询有些意外的看向他，便解释道，“你好像对我家并不陌生。”
　　“对，”方询很坦白，“上次的相亲宴你喝多了，我跟你姑姑要的地址，送你回来的……你家不错，让人感觉很舒服，不过你的父母也在本市，为什么不和父母同住？”
　　“父母那边离公司有点儿远，我经常加班，早出晚归，也影响他们休息，后来干脆就搬出来，这样方便些。”林遇想到一个问题，“上次我记得你跟我保证过不会让我喝多，你家亲戚劝我酒，可没见你拦过一次。”
　　“呵呵，”方询笑，“我是真心想拦，但是不敢拦啊！”
　　“为什么？”
　　“舅舅说，酒品看人品，他早就和亲戚们商量好了要灌醉你，我又怎么敢破坏了他的计划！”
　　林遇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不由哭笑不得，“堂堂方家大家长竟然连这个胆子都没有？”
　　“正因为我是方家的家长，承载着方家家族所有人的命运，得到他们义无反顾的支持，我又怎么会忍心阻碍他们完成这么一点儿小小的愿望呢！”
　　林遇沉默了，好半天没说话，简单的几句话，他已经模糊的看到了面前这个二十六岁的年轻人身上承载了怎样的重担。
　　“你的酒品很好，”方询打破了沉默，语气轻松，“喝多了只是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我背你上车上楼，你都很顺从，我以为你至少会吐一次，但一直到我把你放到床上，你只是安安静静的闭上眼睡着了，如果不是知道眼看着你喝了多少，我都快以为你在装醉了。”
　　林遇笑了一下，“我第二天早上就吐了，翻江倒海的，一天都不知道怎么过去的。”
　　“小遇，其实这样不好，下次喝多了想吐就吐，不要忍着，会伤身。”方询嘱咐。
　　林遇愣了一下，没反驳，只轻轻的嗯了一声。
　　“小遇，”方询又叫了一声林遇的名字，林遇抬头看向他。
　　“你很漂亮，而且看起来年纪很小，”方询说：“那天你开门进来，我还以为看到了个还在上学的高中生，所以下意识的把李浩当成了你。”
　　“然后呢？你想说其实你恋童吗？”林遇笑着问。
　　“少年，你不要这么调皮好吗？”方询也笑，“不过你终于有这个觉悟了，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