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花】瓷之语》微萤之翼

7、六

　　街角的无名药铺，又关了一天的门。
　　乍暖还寒时侯，正是最易染病时节，偏生这日日开到宵禁的无名药铺，竟是连关了两天的大门。
　　前来抓药的人不死心地扒了半天门缝，终究还是悻悻离去。
　　“难不成，这药铺掌柜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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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惜朝的确病了。
　　面赤鼻塞，喉干口苦，顾惜朝病卧在床，只觉得呼吸都极费力气，心中难免暗暗有些悔意。
　　任谁在春寒料峭的清明时节，独自坐在荒郊野外的坟头前，又是从深夜坐到天亮……状况也不会比他好上多少。
　　顾惜朝自然不是后悔去探望晚晴，却着实悔了夜坐坟头的行径。
　　人啊，活在这世上，总是有太多难以预料的事情。
　　世事难料，人却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
　　生老病死……苦啊……
　　顾惜朝觉着自己这样没头没脑地想来想去实在有趣，不由想要笑一笑，不想竟连这么点力气都觉欠奉，只得缓缓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息，又艰难地活动了下僵直的脖子，侧过头来看青衣少年忙来忙去。
　　少年面上寒霜遮覆，匆匆走到床边，将顾惜朝额上掉落的布巾捡起，又换了块水盆里镇过的覆上，转身又要离去。
　　顾惜朝屈了屈手指，抓住少年的衣角。
　　顾惜朝本就没什么力气，手指不过虚抓着衣裳一角，少年本该察觉都无，轻轻一步便可抽离。
　　然而少年不仅察觉到了，还停下了脚步。
　　少年回过头来看顾惜朝，依然满面寒霜。
　　顾惜朝微微扯了下唇角，哑着嗓子问他：“生气了？”
　　少年居高临下地看了他许久，启唇道：“自作孽！”
　　顾惜朝的身体一颤。
　　笑的。
　　他家冷冷清清的小妖精啊，怎么就能如此可爱呢！
　　顾惜朝缓缓呼吸着，又蓄了些力气，张口便叹：“瓷语……”
　　少年被他叹得微微一抖，面上不由流露出些许局促来。
　　顾惜朝闭上眼睛，又唤他：“瓷语。”
　　“可还记得我为何为你取这个名字？”
　　“若是心中有想让我知道的什么，便讲出来，说与我听罢。”
　　“我这个人，自负的很，总觉得自己胸怀韬略在，万事定心中。”
　　“我自以为总能顾全在乎的人的想法，却每每会错他人的意，伤了他人的心。”
　　“于晚晴如此，于戚少商如此。”
　　“我不愿，于你亦是如此。”
　　“知心何其难也，知音，便容易多了。”
　　“只要说出来，总有懂的一天。”
　　顾惜朝睁开眼睛，嗓音喑哑。
　　“逝者已矣，我懂的。”
　　“误了身体，我错了。”
　　少年动容，终是俯下身来，将头埋进顾惜朝滚烫的颈窝。
　　顾惜朝只觉颈窝耳畔一阵凉意舒爽，便听到少年在他耳边闷闷地道：“你曾说‘但求余生无病无痛’，我没做到。”
　　顾惜朝未曾想，少年神色郁郁，竟是为了这等缘由。他心中宽慰，却苦于病重无力，不得抬起手来安抚少年，只得哑声在少年耳边抚慰：“我心中沉疴已解……你猜，如何而解？”
　　少年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他，说：“因我而解。”
　　“真聪明。”顾惜朝笑的眉眼弯弯，“谢谢你。”
　　少年缓缓勾起唇角，敛起眉梢，学着顾惜朝的模样，绽出一枚雨过天青的微笑。
　　“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