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铭澜

3、山与雾十八弯

　　眼前突然出现的车，让耿垣西一呆，一时间脑中空白，连要闪避都忘了，果然睡眠不足会影响机敏度的。
　　对莫伊蕙来说，上山的路是再熟悉不过了，她是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大学毕业后她就在秀峰景区附近开了一间小商店，小商店的生意一直不错，她也就是靠着这点小买卖的钱，供她的妹妹读完了大学。
　　这天早上，莫伊蕙照样开着自己的货用小面包拉了一些货物为商店补充商品，谁知道在一个大拐弯的时候，看到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若不是她不相信鬼神，胆子都会被吓破了，她拼命地摁喇叭，那个人却像木头一样呆立不动。眼见着就要撞了上去，莫伊蕙急忙一边踩刹车，一边大转方向盘，然后车紧贴着耿垣西而过，在几米远外停了下来。
　　耿垣西惊魂未定，似乎梦才被惊醒，虽然身上没受什么伤，但是一件高档的运动衫却是被划破了。他拍着急剧跳动的心转过身去，就见从小面包车的驾驶室内跳出一个女人来，这女子约摸二十来岁，头发不长，用皮筋在脑后简单地扎了起来，她穿着一套磨得有些发白的牛仔衣、牛仔裤，素面朝天，一点也不讲究。她下车后一边朝耿垣西走来，一边叫嚷着：“我说你这个人不要命了啊，大清早的没长眼睛，上这公路添什么乱，想吓死人啊！”
　　耿垣西心想有损失的应该是自己，这个粗鲁的女司机凭什么说得那么难听，他看了看自己扯破的衣服，皱着眉说：“小姐，请你弄清楚，这条公路没写明不许行人上来吧。而且是你差点撞到我啊，而且你看我的衣服破成这样，我保留请律师来处理这件事情的权利。”
　　好笑了，莫伊蕙有些不可思议地捏着腰摇头笑着：“不就一件衣服，还要请律师？你以为这是演港片啊，陪你一件不就得了。”
　　“在我们那，这种纠纷让律师解决是更加有效率的，我一向不喜欢在这种事情上浪费事情。而且这运动衫，是限量版的，这里是没有卖的。”耿垣西说着。
　　莫伊蕙疑惑地看着他：“你们那？难道你不是中国人？或者你想用这衣服讹我钱了？”
　　“不，小姐，我没这个意思。”耿垣西忙解释。“算了，来庐山的第一个早晨就碰到这么多倒霉的事情。我看我还是趁早定机票回美国吧。”
　　“哟，还真是国际友人啊。”莫伊蕙笑了笑说，“看你中文说的也挺溜的，也应该是华侨吧，那我怎么也不能给祖国的大好河山摸黑啊。……那么，你跟我上车吧。”
　　耿垣西一愣，有些紧张地往后退一步：“为什么，干嘛上你车？”
　　“我说大哥，我又不会把你吃了。”莫伊蕙说着，“我在山上开了一间小商店，虽然我不卖什么限量版的运动服，但是我可以让你挑旅游几件纪念衬衫，或者一些我们的特产。就算你要定机票飞走，也得让你对我们留个好印象不是。”
　　耿垣西有些犹豫，他想回酒店休息，但也想乘这个机会上山看看美景。莫伊蕙有些不耐烦了，盘山公路毕竟不是很宽，虽然她的车停在路边，但是仍然是影响交通的，不时有车冲着他们摁喇叭。她冲着耿垣西喊：“你一个大男人胆子怎么那么小，还怕我是劫匪绑架了你啊，不上车你就自己下山去，我可不想再在这看到交通事故。”
　　耿垣西哼了一声：“笑话，我怎么会怕你，上车就上车，有什么大不了的。”
　　耿垣西一上车就开始后悔了，这小包车的空间太小了，里面几乎都被各种货物占满了，连副驾驶座上也放着一箱矿泉水。莫伊蕙要将矿泉水往后面搬，耿垣西拦着了，说和她坐在一起觉得别扭，而且腿也放不开。然后他们在后面扒出了一个座位，耿垣西嘟嘟囔囔地坐了进去。
　　莫伊蕙其实看耿垣西很不顺眼，若不是看在要为旅游点争光的份上，她真想把这位大少爷一样的人一脚踢到山下去。而耿垣西也很不自在，他从来没有坐过这样低档的车，又破又旧、空间小、座位硬、噪音大也没空调，这些还不是主要的，最难受的是，他的身边挤满了装货物的箱子，这箱是饮料、那箱是茶叶、还有饼干、烟酒等，一不小心，一件东西掉到他头上吓得他大叫了一声。
　　莫伊蕙在反光镜中看了看，有些气恼地说：“我说国外来的大少爷，不过是一个玩具猴子嘛，干嘛鬼叫鬼叫的。”
　　“什么鬼叫的，你不知道突然一件毛茸茸的东西掉到头上很吓人嘛，谁知道你这车里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耿垣西将玩具猴要扔回后面的货物箱上，可刚扔上前又掉下，再扔又掉，三扔还是掉下，他越扔手越乱。
　　莫伊蕙是又好气又好笑，她将反光镜推掉，微愠地说：“我看我车里最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你，本来还想给你介绍一下周围的风光呢，现在还是你自己玩吧，懒得理你。”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了，后排座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非常安静，莫伊蕙觉得人家好歹是客人，得客气一点，于是她从旁边抽出一瓶矿泉水说，向后递去：“喂，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莫伊蕙，别说我没礼貌，你先喝瓶水吧。”
　　手伸了半天都没人接，莫伊蕙转过头一看，只见耿垣西头歪歪地靠着一个纸箱子，胸口均匀地起伏着，竟是已经睡着了，而他的手中好握着那只扔不上去的毛茸茸的玩具猴子。
　　莫伊蕙微微笑了，她将矿泉水放回，然后静静地开着她的小面包车，向秀峰方向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