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记忆之外的真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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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的天空出奇的暗淡，凉风阵阵，萋萋芳草也隐没在了夜色当中。此时只有少数几个营帐和房子透射出昏黄的灯光，守夜的士兵恪守尽职地驻守在宅院墙外，火把在黑暗中闪耀着夺目的光彩，时不时火星炸开，仿佛有舍利子在其中一般。
又是一队士兵过来交接夜班，双方简短地交代了几句便完成了仪式，等原先那队守卫的人刚放松下来准备回营帐休息时，背后同伴的眼睛却精光大作，锋利的兵器摩擦间发出“锵”的一声，接着大量的血雾便四溅出来，对面雄伟的躯体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男人有些迟疑地收回了刀剑，看到不远处有几个身影从树后走出，鞠躬致敬：“高杉大人，桂大人，幸不辱命。”
在一群壮实的汉子中，还没成年的高杉和桂身型略显单薄，他们此时打扮得像是专门来暗杀的伊贺忍者一般，全身用黑色包裹，与夜色融为一体，只露出一双清亮淡静的双眸。
高杉点点头：“辛苦了，把这些尸体处理好，你们就代替他们在这站岗吧，不要再放任何人进来，若有不听劝的人，直接杀了。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结束，到时候就伪装成幕府的卧底做的手脚，我已经把那六个人处理好了，你们不会有麻烦的。”
“是。”想到自己崇拜的男人还为他们想好了退路，士兵的心中就涌起一股暖流，但他看向地上的那几具尸体，深感可疑，急忙说道，“可是，高杉大人，这些人稍微有点奇怪。”
“怎么了？”高杉眉头紧锁，这件事非同小可，必须事无巨细，万一败露了，就不是赶出军队这样的小处罚了，连同他的无数下属都要遭受牵连，所以他必须要确认万无一失才能对那群高层下手。
“刚刚我出手的时候，他们一点反抗都没有，就连惨叫声也没有……这，顺利得让我有点不安啊……”
高杉低头思忖了一下，忽然发出一阵轻笑。
“是吗，真是有意思，如果那群老头毫无反手之力不就太无趣了吗。‘血染之恶瞳’、‘刽子手水木’……虽然他们早就成了过去时，但手中的利刃可不要生锈啊！”
他丝毫不在意敌人有多强大。敌人有准备，这很好，希望可以让他享受到厮杀的乐趣。敌人越强，那么只要比他们更强就可以了。
“走吧。”他冷冷地下令，藏在面具下的唇圌瓣勾起了一抹残忍嗜血的弧度。在场之人，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心腹，没有一个贪生怕死之徒。
果不其然，看上去与往常无异的大院深藏埋伏，无数支箭镞从四周直射过来，戴着铠甲的士兵高举着武士刀怒吼着朝他们袭来。
黑衣的男人挥刀弹开箭镞，反手挡住了敌人的刀剑，于这群武士而言，他们的武术更加技高一筹。
人的身体本没有普通人想象中的那么脆弱，骨骼和肌肉在高强度的锻炼下早就坚硬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可是在他们的刀剑下，人体仿佛豆腐一般脆弱酥圌软，肢体在血光中散落开来，鲜血染红了整片大地。
“真是不堪一击。”少年冷冷地甩下刀上淋漓的血珠，冷不丁地抬起头来，不禁一愣。
一只成年的白兔正蜷缩在一棵树的旁边，明明本应该会被这样血腥暴虐的场景骇得掉头就跑或是汗毛倒竖，可是它却一动不动地趴在树下，长长的耳朵竖得笔直，红通通的眼睛眨也不眨。
在某一瞬间，高杉仿佛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影子。金发女孩乖乖地坐在树下，在死亡的海洋中，朝他露出了一抹灿烂的微笑。
他紧紧闭上眼睛又睁开，这时那只白兔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只有一颗狰狞的头颅滚落在树旁。
是错觉吗……
高杉眉头微拧，又重新投身于战斗当中。
这件事情他和桂还有银时从未想过要琉璃参加，即使她的战力很强，但是不可控因素实在太高了，他们没有精力再去给她收拾烂摊子了，索性就把她完全排除在外，虽然后来也有部下提议把她纳入计划之内，这样成功率会大大的提高，可是他们看着她整天追在他们身后胡闹，一点心机城府都没有的感觉，还是判断她会坏事就把她留在军营里了，不过也可能是真有点私心在作怪，他们还是尽可能想在这短暂的悠闲时光里，不要破坏她那愚昧无知的微笑。
如果连一个小女孩都保护不好，那么他们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的。
桂眼角余光扫视过高杉的身影，抽刀砍翻又一人，旋身移步到高杉身后，问道：“怎么了，气息怎么乱了？”
说着，他反手将长刀从腰侧捅出，凶狠地插入了与高杉僵持着的武士腹部，与此同时，桂面前“嗖”地一下窜出一个男人，大吼着“去死吧”，染血的刀剑从头顶而落，高杉目光如铁，将面前的武士一脚踢飞上去，代替桂被那人劈成两半。两个少年长臂挥动，一齐将男人劈成三半。
“好像快结束了，就护卫而言，实力是不是太弱了一点。”
地上已经圌血流成河，他们带来的人伤亡不过5、6人，地上倒下的基本上是一堆陌生面孔，还站着的不过寥寥几人。
“即可修！”面对这般强大的对手，一个武士握着刀的手禁不住颤抖起来，死亡的恐惧侵占了他的身心，他陷入狂乱般大吼起来，“弓箭班呢？怎么不掩护了？后备军后备……啊啊啊啊！”
高杉沉默地走到那棵老树旁，伸脚压下一节灌木，又抬头看了看不断有暗红色鲜血瀑布般淌落的围墙，小声说道：“不会来了。”
茂密的灌木丛里，密密麻麻倒落了将近二三十具高大的男性躯体，他们大多数刀剑还完整地放在刀鞘里，眼睛圆鼓，只有脖子上有着一道浅浅的伤痕。
这样的技术，换成是他也可能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砍下敌人的头颅，对方甚至还没来的及反应，就一个接着一个被砍断了脖子，甚至因为速度太快，人头还未落地身体便已轰然倒下，到最后几个时他们可能已经察觉到不对劲，然而刀还没完全拔圌出，心脏就已经被完整地剖开了。
朝廷处刑人。
他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这几个字，但又马上打消了。
他联想到先前那只只出现过一个瞬间的白兔，眉头用力地皱了起来。
“假发，琉璃呢？”
“不是假发是桂。”桂显然也看到了灌木丛后的尸体，思索了一下说道，“我们这两天一直在给她吃的饭菜里加少量安眠药，她平常这时候早睡了，不过以她的性格……说不定真跟过来了。”
“……”高杉一时间心情有点复杂，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欣慰。他以为这个计划做得滴水不露，没想到还是让那个笨丫头察觉到了，不该有的雷达倒是挺多的。
这样的高超的技术，在军队里绝不可能是默默无名之人，他不可能不认识，而喜欢对着头砍这一点，倒也符合了琉璃的特征。
高杉眼神低沉，啧了一声，缓缓把刀收回：“没时间去找她了，但愿她没笨到在这里迷路，我们按原计划行事。”
琉璃当然没有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属性，她只有在关键时刻闹乌龙的属性。
比如她本来只是想做个无名英雄，帮高杉和桂扫除障碍，但她好死不死地忘记了兔子还趴在她的肩上，于是就带着这只胆大包天的兔子偷偷溜到了杀人现场，在她偷偷摸圌摸砍人的时候，兔子就被她不小心抖落在了树旁，后来她一看眼睛都差点没爆出来。她养了只成年肥兔子的事早就被好多人知道了，案发现场留下这么一个“罪状”她就不用混了，然后赶紧抱着吓得成化石一样的兔子开溜，结果刚好对上高杉的视线，条件反射地朝他露出一抹“惊心动魄”的笑容，接着滚得飞快，心脏都惊吓得快跳到嗓子眼了。
笨蛋笨蛋笨蛋！！你笑毛啊笑！！
琉璃悔得肠子都青了，不停地拿头往树上撞。这下好了，她还做无名英雄做个球啊！她做个无名狗熊还差不多吧……
女孩欲哭无泪地用力戳着兔子的小脑袋：“兔子啊兔子，你说你怎么在路上不吭声呢？你跑到这种地方是准备被砍成三段还是七段啊？你谈过恋爱没？生过宝宝没？你老娘还在家等着你采蘑菇下锅呢，大郎次郎三郎四郎五郎还在喝着奶找妈妈呢！你这么不爱惜生命我都为你着急啊！你要那一家老小怎么活啊？”
无缘无故被安上上有老下有小设定的兔子胡须动了动，撇过脸不理这二货。
琉璃小脸扭曲了，气鼓鼓地把这只兔子揉成一团塞进衣服内兜里。
“说好了哦，乖乖呆在里面，我要去杀坏人了，你要敢动我就红烧了你，噢噢别往里面钻。”
好不容易安顿好了兔子，琉璃偷偷摸圌摸溜到了这处宅院里最大的一座房子边上，从日式房子下特有的缝隙爬了进去。
好暗，早知道带个手电筒了，嗷嗷嗷蜘蛛啊你妹！！
女孩手忙脚乱地把手上缠上的蜘蛛网挑到一边，嫌恶地皱起鼻子，往唯一散发着淡淡光束的地方爬去。
房子已有好些年代，正屋的榻榻米间的缝隙已经没有那么紧密，可以隐隐约约看到上面的场景。
唔……缝隙好小。
女孩以相当扭曲的姿势向上窥视着，小手微微一动，忽然碰到另一只温热的大手，顿时炸毛了，伸手就准备拔剑，却被对方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巴。
桂顶着一脑袋蜘蛛网纠结地说道：“嘘，是我。”
“……”假发你吓死个人好吗！
琉璃同样纠结地打开桂的手，低声埋怨道：“我还以为有埋伏呢。”
“嗯，是有埋伏。”桂认真地看向女孩身后，“就在你身后。”
顿时琉璃再次炸毛，翻手拔剑就往身后一刺，结果柔软的娇圌躯扭曲到了一种程度，但后面除了蜘蛛网什么也没有，她还差点没刺到自己的大圌腿。
“……”
琉璃森森地瞪向吓死人不偿命的脑洞狂魔，结果桂理都不理她，已经占领了最好的观望角度趴在缝隙间往上看。
琉璃气不打一出来，恨恨地往桂身上踢了一脚。桂眼角抽了抽，表情不变，然后伸手按在女孩头上把她压在泥土里。
“乖，别闹。”
“……”＃＠％＊＆￡假发你找抽吧！
吃得一口脏泥巴的琉璃怒不可遏，一把揪住桂柔顺乌亮的秀发用力扯。
“嘶——”从小就最宝贝他头发的桂马上握住女孩的小手不让她用力，皱着眉头嘀咕道，“作为武士怎么可以抓人头发，琉璃，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重点是你的头发吧！”女孩虽然颇为咬牙切齿，但是声音压得极低极低，“让开，本姑娘先来的。”
“都这时候了你在说些什么呢，让开。”
“是你要让开。”
“笨蛋，待会儿计划要败露的。”
“哼，我才不知道什么鬼计划呢，你们一个个都什么鬼神秘主义，我才不管你们呢，你再不滚开信不信我把你这头假发扒下来。”
“不是假发是真发……”
女孩不满地瞪向桂，一张脏兮兮的漂亮脸蛋还沾着不少泥巴，尤为滑稽，但是桂看着看着手上的劲道就不由自主地小了下来，最后认命地往后退了退。
“行了……别闹了。”
琉璃狐疑地朝头顶上木板的缝隙间望去，结果除了天花板什么也看不见，也没有半点人类存在的气息，在狭隘的视线里这个房间连一个家具都没有，明显是一间空房间。
她嘴角抽搐地抓圌住准备往旁边挪动的桂，抱怨道：“明明搞错了你还跟我争这么久，我还以为那几个老头就在这间房里呢！”
“嘘！”桂赶紧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里声音传播得很快的，小心被人听到了。”
琉璃瘪瘪小嘴，仍然揪住桂的衣角不放，桂懒得理她，带着她往旁边匍匐前行。冷不丁的，女孩忽然细声问道：“银时是被他们抓圌住的吗？”
桂顿了顿，奇怪地反问道：“怎么，你还不知道？”因为琉璃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行动，所以他也以为她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银时自然还呆在临时监狱里，他又不像这个自以为是的臭丫头，每次都爱参合一脚把事情弄得一团糟，他既然放心交给了他们他也就赖在那里混吃混喝了。
女孩点点头，有些忧愁地说道：“该不会是这群老头子看上那个天然卷的美色了吧，你们这群饥渴难耐的臭男人已经饥不择食了吗？你说会不会等我们把银时救出来的时候银时已经连xx都有了。”
桂顿时惊住了，傻傻地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消化女孩子的奇葩脑洞。这这这，先不说从一开始就错了，难道银时还是女的不成？！
“……要是银时听到这话你绝对会被砍死的。”而且被看上的不是银时是你。
桂深深地叹了口气：“不要再胡思乱想了，银时是被关在监狱里了，但是这次的行动只是暗杀那群腐圌败的攘夷军官，成功之后银时自然也就没事了。”
“是吗……”
听到银时没事琉璃也就放下了心，她才低下头想叹口气，忽然地上模糊的光影微微一动，倏的，她用力往前一扑把桂压倒在地。
马上刀剑出鞘，桂神经紧绷，冷冷地扫视过周围，结果过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生，倒是背上已经湿圌润了一大块，他心下一惊，接着马上听到女孩抽鼻子的声音，瞬间脸就垮了下来。
“……暗杀期间你哭什么啊？”
他已经相当不耐烦了，她要再这么胡闹下去他就直接踹翻她算了。
“不知道，就是突然很想哭……”琉璃瘪着嘴，死死地抓圌住桂的羽织，一双天空般澄澈透亮的冰蓝色眼眸里盈满了泪水，“假发……晋助在哪……”
女孩的声音微微发颤，似乎是在害怕些什么，但是在战场上流泪已经是犯了大忌。
桂相当烦躁地翻身扒下女孩的小手，训斥道：“他没事。清水琉璃，现在是战争期间，把你的什么鬼情怀都给我扔到一边，如果你改不了的话就不要上战场……”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浅棕色的瞳孔中，一把淬着药水的匕圌首直直地穿透了女孩的右后腰圌际插入地板之中，一股散发着腐朽气息的黑色血液从她身下缓缓流出。
破洞之上一片黑暗，似乎这个房间并没有开灯，但明显有人类的气息，无数刀枪从天而降，桂牙关紧圌合，飞快地拔圌出毒匕圌首往上掷去，也不管有没有击中敌人，抱着女孩就往旁边滚动。
好不容易折腾到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桂挣扎着抽圌出信号弹往侧面打响。弹圌药穿越过阴暗的角落笔直地打在一个树上，耀眼的烟花在半空中炸放开来，马上将乔木点燃，火焰迅速的漫延开来，顿时连屋子下方也被映照得通红明亮。
“琉璃，你没事吧？”桂不耽误一分一秒，切开了上方的地板，将女孩推到房内。
刚好两人躲到了一个类似于仓库的小房间，里面空无一人，而外面已经被火光包围了，到处都是男人们凌圌乱的脚步声以及激烈的打斗声，屋外的武士们已经无暇再去一间间房的搜查潜入者了。
桂把琉璃抱到房间里的一块干净的角落，本想让她平躺下来，可是她却一动不动地呆坐在地上，双眸空洞，似乎有层薄薄的轻纱笼罩在她眼前，失去了焦距一般惊心动魄。桂呼吸一滞，将头贴在女孩胸前去听她的心跳声。心跳声十分剧烈，节奏也相当不稳定，似乎是毒发的前奏，桂顿时急的不行，拿刀划破女孩的衣服准备做紧急处理，但在他拎起血衣的一瞬间，一个毛茸茸的肉团从上面跌落下来，像是腐烂的果实一样噗叽一声摔成了肉泥。
“……”
桂怔了怔，勉强分辨出了这应该是那只琉璃平时带在身边的兔子。这个没脑子的姑娘竟然在这种场合还带着宠物，不管是对动物还是行动来说都是极大的不负责任。他的脸顿时就黑了，但没有立即发作，挑开女孩腰际的衣服，没有看到受伤痕迹才肯罢休。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琉璃张了张嘴，结果什么也说不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她总是有能把人逼疯的本领。她还以为上了战场见识了烽火狼烟血流漂杵自己就已经成熟了，结果还是头发长见识短，所谓的懂事不过是她踌躇不决，心志消融，人家欺负上门也不敢反抗，而且也不会帮同伴分担些什么，到头来又是被他们拯救，还害的银时被关进监狱。自以为很了不起想偷偷摸圌摸地逞英雄，结果反而是那只最最弱小最需要保护的小动物救了她一命……
她是不是不要存在比较好，什么都没长进，还一直扯他们的后腿。
他眼神暗沉，帮女孩把衣服拉好，看着她沉默不语的样子低声说道：“在你把它带来的那一刻你就应该知道结果了吧，不要再任性了……还能站起来吗？”
女孩不敢伸手去碰那团被毒素侵染的肉块，只是呆呆地看着它，小声问道：“我是不是……很碍事……”
桂眉头紧锁，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是的，你有时候特别碍事。”
“上了战场也还是不听劝告，杀人杀得再多也不知道那场战役是为了什么目的，空闲时间也不知道去学学简单的治疗方式帮忙，人际关系烂得一塌糊涂，有时候想找你帮忙探下其他人的口风也做不到，难得可以在私塾学习，可是你却不求上进到了一种境界，到现在你的字除了我们也没人能看懂，军队里文职人员本来就少，就算想找你抄下文书也不行，而且又胆小怕事，小时候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也不知道哪去了，好不容易坚强了一点，却一碰上挫折又想当个鸵鸟缩进沙包里了，你现在，真的很窝囊。”
桂一向都是很绅士很温柔的，几乎没有怎么对女孩子说过重话，如今被他忽然一下指出种种问题，琉璃顿时有点手足无措起来。在她记忆里，桂永远都是那个最宽厚大方的人，虽然脑洞大了点，但碰上正事的时候总是严肃中带着一抹似水般的温暖，她闯祸了他也只是会叹口气然后习惯地帮她收场，教训的任务就落到了银时和高杉头上，现在她心情正值低谷，虽然她是很矫情地问了一句，可是内心还是希望可以得到一点宽慰的，但是桂也不耐烦了，而且他说的一点错也没有……她没能帮上一点忙，似乎又重新走上了前世的老路，一点进步都没有。
琉璃讷讷地低下头，小声说道：“すみません……”
“回去后再说对不起吧。”少年的侧脸被火焰映照得恍若灿桃般灼灼其华，染血的长剑缓缓出鞘，目光比磐石还要坚定，声音比海潮还要清亮，“即使你麻烦又愚蠢，即使你胆小又爱哭，但是你还是你，所有人都还在成长，谁都能说出别人的一大堆缺点，如果可以糊涂一点，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其实在这一点上，我挺羡慕你的，不会总被痛苦所绊住，可以将它甩在一边继续前进，所以这一点你就保持住吧，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没心没肺的反而比较轻松……你不用再有什么精神负担了，女孩子本来就不应该整天喊打喊杀，不过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就要认真走下去啊，如果你想要半途而废，那即使是拖着你我也会把你拖到终点。不要回头，不要放弃，别被污秽的世界击垮了，有人欺负你，打回去就是，有人纠缠你，就轰爆他的脑袋，有人辱骂你，给我骂一百句回去，给我记住了，除了我们，没人能教训你。”
女孩子的双眸遽然瞪大，晶莹剔透的冰蓝色眼眸里，被长发飞扬的少年占据得满满的，心里仿佛有一阵铺天盖地的羽毛纷纷落下，落在心坎里又痒又麻，心底里的阴郁悄然而散。
“桂……谢谢你……”
“不是桂。”少年下颔微扬，隔着拉门拦腰斩断了敌人的躯体，“是假发啊！！”
我们还真是一群……大笨蛋呢。
琉璃勾起唇角，莲步轻移，砍断了房子里的支柱，娟丽的长发丝一般在热浪中飘舞。
“好吧，接下来，都听你们的。”
火焰吞吐着火舌从老树的枝丫蔓延到了屋顶，无数的瓦板在黑夜中燃烧成齑粉，带着火星的板块从天而降，很快库房便被火海吞噬。
热浪袭面，撩起女孩金灿灿的秀发，像是一匹金色的丝绸在空中波浪般的起伏。
对不起，小兔子……
琉璃低声叹息了声，转头看向在火焰燃起的屏障之后的一个中年男子，男人穿着肃穆至极的武士铠甲，红色的鳞片在橘红色的火焰下熠熠生辉，头盔之下是一张留着小圌胡子脸色灰白的大叔脸。
她笑得如百花怒放般美好，然而清澈的蓝眸后是一片深不可测的寒冷。
“在晋助之前，也许我们先应该算算总账啊，几位大人，你们说是不是？”
一夜混乱过后，天空有着雨后初晴般的蔚蓝，薄薄的云絮在空中盘旋，翩若惊鸿，蜿若游龙，旗帜被烧毁了大半，边沿焦枯发黑，没精打采地被冷风撕裂开来，军营里人来人往，医疗架上被烧毁的尸体数量远远超出了受伤的士兵。
窝里斗的确是让人心神俱疲的一件事。
高杉绑着绷带的右手隐隐作痛，身上也有着几道不算严重的砍伤，但是他仍然不愿意回医疗部队养伤，只是随便包扎了一下就坐在城墙上观望着地面忙得团团转的士兵们，心脏的位置不断传来被撕裂的疼痛。
所有人一开始都只是一个小兵，他们都是因为忧国忧民而上的战场，但是到后来意味却变质了，然而，他们四个，连那种伟大的理想也没有，他们只是为了那个男人而来……
现在，仅仅才只是个开始，甚至连开始的结束都不是。
远处义愤填膺的少年们的面孔映入眼帘，高杉目光微微一动，旋即又黯淡下来。
不管用什么手段，用什么方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将松阳……救出来。
仅此而已。
一件外套轻轻地罩在了高杉肩上，金发女孩有些困惑地问道：“晋助，一个人在这吹风干什么啊？不是前几天才宣布要成立鬼兵队的吗？你这位总督大人不下去好好整备军队可以吗？有些人是说要离开，可是有好多慕名赶来的小鲜肉呢，一直说好憧憬你们什么的，但就是怕原先的那群的高层，现在他们不在了，就有好多人过来报名了呢，比以前每次招的人都还要多呢，就不要再消沉了啦！”
“……谁需要你的安慰了。”高杉颇有点恼火地问道，“话说，当时是谁要你再‘火上浇油’的，当时的计划是还要抓两个人逼问他们和幕府勾搭的事情，你倒好，把他们全都烧了，那群卧底也不知道被谁暗杀了个干净，真相就这么石沉大海了。”
“呵呵……”琉璃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坐到高杉身边撒娇撒痴，“没事啦，反正是砍了重练，这次就算是新军招人嘛，以前呆的军队就不提不提了，这次好好招兵不就行了嘛？对了，话说回来晋助你是总督，那我是总督夫人还是总督秘书还是副总督呀？”
少年嘴角抽圌搐了一下，原本沉重的心情顿时被破坏殆尽。
“你……”
“嗯嗯～”女孩顿时双眼放光。
高杉眉头几乎皱成了一个川字型，眼睛和某个天然卷在刹那间有了某种神似，黯绿色的眼睛里情绪翻腾，似纠结又似嗔怒。
半晌，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大手按在女孩脑后，用力亲吻上去。
“唔……”
琉璃眨眨眼睛，短时间的错愕立即被花痴所取代，双眸顿时泛起了红心，兴奋地缩进高杉怀里激情澎湃地回吻过去。
吻了半天，两人微喘着分开，女孩俏圌脸上红晕密布，如春风拂面，软软细语道：“晋助……”
高杉面无表情地捏住女孩子的脸颊。
“技术很不错嘛，跟谁学的？”
少年的表情无悲无喜，好像刚刚和少女激吻的不是他一样。
“啊……啊啊啊？”琉璃尴尬地往后退了退，抬头眺望着清澈如洗的天空，“今天天气真不错啊，你看那朵云像不像天然卷……”
女孩逐渐长开的五官精美绝伦，肌肤白玉般润泽柔嫩，眉枝如画，明眸皓齿，在清澈的阳光下更显明媚不可方物，粉圌嫩的唇圌瓣湿圌软滑腻，恍若被晨露打湿的柔美樱花一般，反射着诱人的光线。
高杉静静地凝视了一会儿，忽然，提起了放在一边的武士刀，露出一抹无比狰狞的黑化笑容：“我应该说过的吧，如果还敢再犯……准备要哪条腿？”
“呃呃呃呃晋助晋助冷静冷静冷静啊啊，明明刚刚气氛不错的说为何说中二就中二这么任性啊啊啊啊不带这样的你还没中二晚期就要相爱相杀了哇啊啊啊啊不准砍腿不准砍腿！！！”
两人正在城墙上“打得火热”，电光石火间，一柄长刀擦着两人的鼻子“唰”地一下插进了墙中。
“你们两个啊……”银时一脸扭曲地从地道里走上来，不爽地抱怨道，“高杉，你的高乐高积木军队自己去收拾，把烂摊子丢给部下自己却在这泡妹纸，军队还没建成长官就已经腐烂了吗？那么这次就由我来把你暗杀好了。”
一个青筋在高杉头上炸开，他隐忍地吐槽道：“你说谁的军队是玩具啊！好不容易从监狱里出来还想再回去玩玩吗！”
“我那是忍辱负重为了大局牺牲小我好不好？还不都是这个蠢丫头做的好事。”银时阴测测地瞟向某个汗毛倒竖的金毛丫头，“早说了要她把头发剃了缝上个巴比伦塔做个变性手术得了，哪还会有那么多麻烦，这个白眼狼在银桑忍受着痛ji苦mo的时候可是跟她的后宫军团打得相当火热啊！听说爸爸妈妈宝宝都有了啊！真是不错啊，家庭伦理剧30集有了吧，只可惜男主是个矮子。”
“……”这次换成琉璃一脸扭曲了，“混蛋那么简单你怎么不把你（哔——）切了给我？！反正那玩意连3分钟也撑不过去吧！听说天然卷高血糖的少年们往往早（哔——）得特别严重，有和没有都差不多吧！我可没有和假发还有九兵卫妹妹撞属性是打算。”
“你这金毛见都没见过说谁早（哔——）啊！赤圌裸裸的诽谤啊即可修……这篇文估计下一秒PTA就得要找上门了啊喂，少女你这么工口真的大丈夫吗？这不是篇恋爱养成工口文吗？女主公然诽谤男主早（哔——）是怎么回事啊魂淡！”
“切，是不是真有那玩意还不一定呢！”女孩眼神滴溜溜地在少年腹下转了一圈，哥俩好地搭在高杉的肩上，姣好的脸上露出一抹恶劣至极的笑容，“搞不好作者一开始就漏了这设定只顾着你的天然卷高血糖去了，毕竟这两个才是你的标志啊～对吧高仔？”
“……”跟这两个二货说话简直是在拉低自己的智商和下限。高杉满头黑线，当即立断地把满口胡诌的作死丫头一脚踹给了黑化中的银时，睥睨着一脸“卧圌槽”的女孩邪邪地笑道：“交给你了，银时。好好调圌教一下，我先去鬼兵队里看看，如果有多余的垃圌圾桶会给她留几个的，唔，5个应该够了。”
“喂喂喂你是打算把糟糠妻分尸了然后去接待你的那群新后宫吗混蛋渣男！”女孩顿时抓狂了，“啊啊啊死矮子你给我过来好好说明一下啊啊啊啊！！”
“吵死了。”银发少年的臂弯紧紧地扣在女孩腰上让她动弹不得，另一只空闲出来的手习惯性地挖了挖鼻孔，吐槽道，“他头都没回啊，就这么舍不得‘高杉君’吗？”
琉璃小脸马上就垮了下来，嫌弃地嘟囔道：“天然卷先去洗澡啦！一身的血腥味，你明明是坐享其成的那个干嘛还摆出一副怒杀了三千人的架势啊，还是说你去偷圌窥医疗队的妹子洗澡被人家打成落水狗了？”
“……你少乱开脑洞会死吗？”总是被美少女这样没节操地损人品是个人都受不了的好吗！银时狠狠地把鼻（哔——）抹到了女孩头上，后者呆了一下，接着发出了高分贝的尖叫：“啊啊啊啊天然卷糖尿病你找死是不是！！”
“谁是天然卷糖尿病啊！”少年不爽地皱起眉头，忽然拧住女孩的手腕将她圈压在墙壁上，凭借着十多厘米的身高差将她牢牢地禁锢在怀里，霸道地抬起仍然大脑当机的女孩的下巴，逼问道，“决定好是高杉了？”
……天然卷长见识了啊，连“壁咚”都学会了……
琉璃表示不懂为何他们今天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个接着一个送上门来崩坏。这这这这真是要给她开后宫的节奏吗？！
这么好的机会女孩当然不会放过，她故作镇定地说道：“早就决定好是你们了啊，在监狱里关久了总算开窍跑到新世界来玩了啊你这白圌痴卷毛，虽然道德上可能有点破廉耻但是为了广大女同胞们福利我一定会努力推圌翻幕府然后下达‘一妻多夫制’的命令的。”
“……谁也没拜托你这么做好不好，地球要落到你手上就真的全完了，比被天人侵略还恐怖啊……”
琉璃蹙起柳眉，俏脸上露出许些怒气，不解地问道：“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喜欢我吗？”
“……真是够直截了当呢，你不觉得你在感情上面一点大人的样子都没有吗？什么鬼‘一妻多夫’啊，你要是真的同时喜欢上那么多人就表示你谁都不喜欢好不好，先把自己的感情理清再来跟银桑说话吧！不管是谁都对小鬼的花痴没兴趣好不好。”
“谁说的，只不过是世界观不一样而已，就准你们男人圌妻妾成群不准女人爱心泛滥啊？！”
“……姑娘你这话糟点太多了。”她的三观其实是狗血剧场里男主角的（哔——）组成的吧，何止是崩坏啊，简直崩得都可以把黑洞吞噬了吧……
看来要纠正某人诡异到极点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还有得忙啊。
银时禁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如今老师未救，革命未完，上有天人幕府围拦阻截，下有清水琉璃虎视眈眈……总感觉好累啊，还得时刻担心下这姑娘会不会又出什么状况，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她就光明正大地给另外两个二货投怀送抱了……
赶快结束吧，这场战争。
少年握住女孩盈盈可握的纤腰，俯身狠狠地啃shì着她鲜嫩的唇圌瓣，仿佛口干舌燥的野兽一般，凶狠又不顾一切，在它獠牙之下的猎物无法逃脱，只能呻圌吟着凝望着最后的风景。
女孩顿时一愣，从她瞳孔里映照出的那双红眸在此时像极了记忆深处里的某双眸瞳。猩红色的光彩，仿佛是层层叠叠的花瓣间垂落的鲜血，有种玛瑙般冰冷的质感，但是那双本该热情似火的明眸里却什么也没有，只有对生命的漠然和一丝微不可察的玩味，好像是体内深处的怪物在透过对方的双眼观察她一样。
少女条件反射般轻轻呢喃出声：“松……”
骤然，眼前天旋地转，琉璃只觉得腹部一痛，身体在刹那间轻若白羽，恍惚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重量，从高高的城墙上跌落下去。
“银时……”
琉璃不可思议地朝上方伸出手，在即将落地的前一刻，她眸中倒映出的银发身影，和一个浅栗色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不、不是他。
男人浅栗色的长发随风飘扬，五官端正典雅，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却是无比倨傲冷漠。而那双和银时眸色相同的双眼，陌生得让人如坠冰窟。
“啊！！”
女孩猛然惊醒，浑身冒着冷汗，坐在被褥里的娇躯瑟瑟发颤。
守在一旁的银时被她吓了一跳，诧异地摸了摸她冰冷的秀额：“怎么出这么多的汗，做噩梦了？”
少年熟悉的嗓音令琉璃稍微恢复了点神志，但是焦距仍然无法对准，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似乎有好几张人脸在她眼前摇晃不定。
琉璃有些迷茫地眯起双眼，想努力看清银时的容颜，但是却被他捂住了眼睛重新按回被子。
少年富含磁性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就好像是数年前他们还在松下私塾时除夕夜的钟声，飘渺却又坚定。
“看不清就不要看了，你中的毒还没有完全消除，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中……毒？”
琉璃不解地偏了偏头，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没有一点力气，柔软的衣袍被冷汗浸圌湿紧紧地黏在肌肤上，令她感觉并不太舒服。
银时拾起刚刚被她挣开的冷毛巾，重新用水冲洗了一下，轻轻地帮她拭去头上的冷汗，淡淡地说：“那晚你不是没听话跑去参加行动了吗，后来听桂说你被淬了毒的匕圌首划伤了一个小口，还好伤口不大才捡回一条命，你已经躺了快两个星期了白痴，对了，还真被你预言中了，高杉那家伙成立了自己的军队，叫做鬼兵队，他是那支队伍的总督，等你好了就去当他的副手吧，要不老是一不注意就出事……话说你从小时候就一直总督总督的叫，其实不是什么预言只是你给那个矮子的某个心理暗示吧，你要不要喊下银直毛之类的给银桑也下个心理暗示？？”
女孩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自动忽略了某人对直发的渴望，缓缓问道：“我不是……被你从墙上推下去的吗？”
“哈？”银时眼角一抽，但还是继续帮女孩擦拭过身体，“睡觉睡糊涂了吗？不要乱定罪名啊臭丫头，你这些天可就醒来了一次而已，还只说了什么‘老公……’‘一妻多夫’之类的胡话就又晕了过去，然后直到今天才算清醒过来……不对，看你这样估计还没醒。”
“是吗……是……做梦吗？”琉璃神情恍惚地喃喃自语着，素白的小手颤巍巍地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无力地抓住了银时的衣襟，“银时……前几天，我们有没有在城墙上……晋助……也在，我们还……”
“啧，没精神就不要说话了。”银时不耐烦地说道，“都说了从行动的那天晚上开始你就一直在躺床了，还想跑城墙上去？不要命了啊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先把病养好了再说，你这个，笨丫头。”说着在女孩头上用力弹了一下，带着薄茧的大手覆在她冰冰凉凉的小手上想把它拉下来，却被女孩反手握住。
银时不解地看向琉璃惨白的面庞，只见女孩瞳孔涣散，冰蓝色的眸子像是被病毒熏染了似的浑浊不清。
“银时……我看到松阳老师了……”
少年的身体明显顿了顿，随后声音柔和了下来。
“是吗，是来教训你不要到处胡闹吗？他说什么了。”
“……”
女孩失神地望向虚无的空气，半晌，才小声说道：“他说……我们一定要活下去……”
银时眼眸暗沉，轻轻握住女孩冰润的素手，将自己炽热的体温传递到她温度极低的肌肤上。
“嗯，那当然，不准死了啊……琉璃。”
琉璃迷迷糊糊地重新阖上了双眸，心中却是一片空洞。
那个……真的是梦吗？
藏在被窝里的小小手中，紧紧地攥着一根长长的浅栗色发丝。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记忆之外的真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