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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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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犽说他想要知道真相,可我没有什么好对他说的,难不成告诉他我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能够回去,这太疯狂了。
在过去的岁月里,我不止一次地怀疑过我是不是真的见过一个自称是系统大神的男子,真的是他把我送到了这里来的吗。我的记忆里有一段是混乱不清的,很多事情我自己都说不清,我用什么能够证明系统大神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源自于我自己的无聊臆想。就算他真的存在,时间那么漫长,那么难熬,他是不是已经忘记他曾经把一个叫做温蒂的女孩送到了一个陌生世界里。
我想我的不合作态度应该挺惹人厌的,然而奇犽并没有表现出急躁或者不快的样子。表面上,我们保持着不好不坏的平淡关系,偶尔还能若无其事地说说笑,至少在旁人看来,我们是以前结识的熟人。
尽管奇犽花费足足两个小时才让他朋友相信我们之间真的不是他想象的那样,但奇犽不在的时候,那个戴着一副墨镜的男人总会用可疑的眼神悄悄打量着我。
“先生?”
“啊,不好意思,”他连忙收回目光,动作豪迈地抓抓头发,“我在想啊,命运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温蒂小姐和奇犽竟然在那种场合下再次相遇,会场里那么多人,真是巧了。”
“先生。”我一字一顿地压低声音,表达着我的不满。
“我不是想瞎撮合你们啊,我就是感叹一下你俩有缘分。”
我无可奈何地暗自叹气,正要端起咖啡,不想手边一滑,杯子直直落到了地上,浓香四溢,冒着热气的棕褐色液体打湿了毛茸茸的地毯。
“温蒂小姐,你的左手怎么了?”他一反常态,严肃地问道,“我是医生,我注意到你的左手受过比较严重的伤,这直接导致左手无法像正常人那样活动,你的左手不能提任何重物,甚至无法握住咖啡杯。”
我低头望了一眼左手腕,十指纤纤,皓腕白皙,肤若凝脂。但下意识里我拉拉衣袖,似乎想要遮住什么一样。突然袖子被掀起,“我一直觉得你的动作有点不自然,果然是左手受过伤,”奇犽仔细察看着我的手腕,“疤痕很淡,几乎快看不出来了,但你受过伤。”
两人神情复杂地打量着我,我沉默不语,没接奇犽的话。
“温蒂小姐,作为朋友,我们很关心你是如何受伤的。”
我是受过伤,可受伤的经过和奇犽想要知道的真相无关,和他们两人都无关。
“温蒂。”是奇犽的声音。音量不高,却拥有一种令我难以反抗的力量。
“肌腱断掉了,后来接上了。”静静望着地毯上的咖啡污渍,我缓缓开口。
“就这样?”奇犽皱着眉,反问道。
“关于那段时间的记忆,有些模糊,我记不太清了。”
“这么重的伤,竟然记不得了!”奇犽的朋友震惊极了,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那时候我被注射了大量的镇定剂,脑子不太清楚。”
“谁干的?”脸色不大好看,但奇犽还算冷静,声线凛然,一下子降了几个度。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而且我已经说过了,我被注射了镇定剂,真真实实,虚虚幻幻,我分不清。”我抬起头,平静地直视那双蓝色眼眸,“很多你想要知道的东西,我也已经记不得了。”
“那天晚上,和伊尔迷的事情,也不记得了吗?”
我茫然地摇摇头:“不记得了。”
奇犽认真望着我,却转瞬间笑起来。“太好了,你不记得真是太好了。”
“那种记忆,对于温蒂来说,挺难受的。”
难受的人为什么会是我,我又没有被人插入钉子。我的记忆虽然不完整,但脑海中还保留着一幅幅画面,断断续续的,有些地方记得很清楚,连奇犽脸上表情变化都记得,有些地方又非常模糊。
我记得我把奇犽带到了指定的场所,之后就把事情交给伊尔迷,我躲在一边,等他的家庭教育结束,他递给我一只箱子,验完钞票,我离开了那个地方,我走的时候,奇犽昏迷躺在地上。
然后,我就不记得了,反正最后我走出了黑暗中的街巷,街对面,玛格丽特站在路灯下。白炽灯光照在浓妆艳抹的脸上,惨白惨白的。
“我都看到了,脸上的擦伤自动痊愈了,七八个人也动不了你。”
“为什么跟踪我?”那时候我还想着她是不是看到我和伊尔迷的交易。
“每次遇到小混混,你都能成功逃掉,不管看几遍,都觉得太神奇了,你竟然能凭空消失。”
“啊,”我痛得惊叫起来,我被人粗暴按住,我极力反抗,却动弹不得,身子被往前压,脸快碰到了地上,痛,痛,他扯到了我的头发,头皮麻了,我的头发肯定掉了,有人用手铐铐住了我的手。
玛格丽特走到我面前,替我理理碎发。“你们注意着点,这么好的货,可别弄坏了。”她又俯下身子,靠近我,“你不要恨我,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我欠了一大笔赌债,再还不上,债主就要逼死我。”
“所以你就要把我卖掉?”“啊啊,”背后的那股力道更重了,我不禁又尖叫出声。
“我观察你有段日子了,除了那个孩子,”玛格丽特往我身后望了望,“你没有家人朋友恋人,你如果消失了的话,没有人会怀疑到我。在跟踪你的时候,我发现你非常特别,你能够空间瞬移,凭空消失再出现。想不到原来你还能自动修复伤口,这次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我记不清后来的事情,只知道自己睡睡醒醒,醒醒睡睡,总之周围的环境一直在变,我想是因为镇定剂的作用。
我完全苏醒时,发现身处一间奇怪的屋子里。桌椅茶几,一应俱全,屋子装修过,墙上贴着淡金色的壁纸,脚下踩着的是做工精美的地毯。屋子没有装窗户,唯一的光源便是头顶上的吊灯。
一个鼠眉贼眼的瘦小老头,从缭绕烟圈中,歪歪倒倒站起身来。“醒了呀。”
他蹲下来,视线和我齐平,灰色小眼睛不怀好意地直转:“啧啧,可怜啊,看看,多好看的一可人啊,就这么给锁在了这儿了,”他伸手摩挲我的脸颊,我拼命往后缩,可我的手上脚上带着镣铐,我每往后一点,老头就往前一步,我被逼到了墙角里,他口中仍念念有词:“真美,诶呀,美人,这儿就你和我……”
“色老头子!”
随着一声大喝,闷的一下子,老头痛苦捂着头,“死老太婆,下手这么狠,你要打死我呀!”
面相凶悍的胖妇人握着碗口粗的铁棒,挥过来挥过去,她冲着老头大骂:“打死你又怎么了,我就是要打死你这个色老头子,叫你动手动脚,你给我试试看,胆子养肥了是吧,我这就剪了你的命根子!”说着她跑到橱边,摸出一把亮晃晃的剪刀。
“你别乱来,有什么我们好好说,”老头见状慌了,他边捂头,边踉跄站起,衣领上血迹斑斑,“你,先把剪刀放下来,我再也不敢了,你就放过我吧,我下次不敢了!”
因为这位强悍的妇人,我逃过一劫。这对夫妇负责看管我,碍于河东狮吼,老头再没敢多看我一眼,送饭的时候,刚一把饭放下,就急着出去了,大多数时间,屋里只有我和妇人。
为了图方便,妇人会给我注射镇定剂,自己则一个人喝酒,空瓶子东倒西歪地占了一地。喝多了,来了兴致,她就唱歌,令我意外的是,她唱功非凡,会唱很多歌剧里的片段,仿佛舞台上的大明星,她眼眸晶亮,灼灼望着天花板上的某一个点。
半睡半醒的梦里,有嘹亮而高亢的歌声陪伴着我。好像回到温暖的母体里,一切都是安心的,我沉湎于甜美的睡眠,手铐脚铐似乎消失不见了,我又一次恢复自由,随心所欲地往返现实和虚幻之间,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那道横跨真假的界线逐渐模糊。
他们能够拘禁我的身体,但不能拘禁我的灵魂。对,这本来就不是我自己的身体,无论身体还是灵魂,我都是自由的。
隔一段时间,我就会清醒过来,有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人会检查我的身体,每次检查项目不尽相同,由于注射了镇定剂,我麻木地任由摆布,他们甚至检查过我有没有xing体验。
有一次我醒来了,感觉气氛和以前不一样。一大群人围着我,他们把我洗干净,给我换上漂亮的白色衣裙,精心地梳妆打扮,美丽的花环戴在我的头上。
“她纯洁美丽,就像永远富有青春魅力的赫柏女神。”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人殷勤介绍着我的信息,他对我的描述用词十分华美,试图将我打造成一件美轮美奂的艺术品。和我想的一样,我即将被转手卖掉,而他旁边的男青年便是目标客户。
男青年取下花环,我不由抬头看他。
“传说赫柏在众神的宴会上为神明们斟酒,饮下她的美酒,便可以得到永恒的青春,现在这样子,可捧不了金酒壶。”
“您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
房间里回荡着我的凄厉尖叫,全身上下所有的神经不停地战栗打颤,如同集聚大量能量的火山喷发,无数细胞剧烈跳动崩裂,我痛苦闭上眼睛,哭了起来,只有这般撕裂嗓子叫喊出去,我才不会痛得晕过去。
这个魔鬼砍了我的手腕。
仿佛没听见我的尖叫,他回头对着震惊的人们说了些什么,我太痛了,听不到。几名壮汉,不顾我的拳打脚踢,竟然解开了我身上的铐链。
男青年走过来,安抚似的抚摸我的头顶,他说:“女神必须是自由的。”
一九九七年,血花四溅,我遇见了库洛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