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舞的房子I》钟香哲

1、第一章 红芒

　　T大，女生寝室。

　　“雨洁，用完卫生间了吗？”袁心笛靠着墙壁懒懒地轻声问里面的人。她的声音很好听，清清脆脆的。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学校规定的熄灯时间。寝室的电已经断了，所以她们只能借着走廊里的光亮来洗漱。这届建筑系女生住的宿舍，每间四个人，还有自己独立的卫生间，是T大住宿条件排第二的宿舍楼。

　　“真是的，都期末了，阿姨还不通情达理一回。”杜雨洁顺手把洗面奶丢到了面盆，准备走出来，却被卫生间的门槛绊了一跤，幸好门口有袁心笛伸手把她扶住，但手里的玩艺儿就撒了一地，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引得寝室里其他两个已经睡下的女生梦里的一阵低咛。

　　两个好朋友相视一笑，蹲下来一起捡东西：“你这家伙就是这么不小心。”“什么‘这个家伙’呀！你还不是一样。”“好了好了，别再吵那睡着的两个。”

　　大概是刚才的事情太兴奋，杜雨洁换好睡衣坐到床上还不怎么困。耳朵里稀里哗啦地都是袁心笛洗漱的声音，她静下心去听，似乎是有节奏的一样。

　　学建筑的一个班也才十二个女生，四人一个寝室：杜雨洁，袁心笛，还有另外两个女生，组成了这么一个临时小家庭，所以感情特别好。

　　杜雨洁的是下铺，反正也睡不着，就靠着床架百无聊赖地往窗外看。夏天的夜，洞洞的，沉沉的，没什么可吸引人的地方，却有一束不知从哪里折射过来的黯淡的光薄薄地撒进寝室里，把周围的事物照得惨淡莫名。

　　席子已经摊上去了，摸起来不是很冰。因为天气闷湿得很，所以还有种粘粘的感觉。大概是因为下太多雨的缘故，杜雨洁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枉自给自己加油鼓劲，却多不了一丝气力。唉！真想哭。

　　蓦然间，她看见对面袁心笛的书桌下一个亮着的红点，圆圆的，好像指示灯一样。“还说我粗心大意呢。”杜雨洁淡淡一笑，暗自嘟哝：出去一下午连电脑电源都不记得关，幸好不是吹风机电风扇，不然被阿姨骂死。她悠着身子，脚搭上一双拖鞋，便慢吞吞地站起身准备走过去，却有阵冷风吹过背后，浑身一个激灵，犹如被电流击中一样，被人死死盯住的异样。

　　不，不该亮着的！杜雨洁意识到了什么。寝室已经停电了，即使袁心笛没有把电源关掉，此刻也不该有电源灯亮着的吧？

　　“别作弄我了！”她猛地回头看，却是自己吓自己，另两个女生都好好地躺在上铺，分明没有醒过，——不是恶作剧吗？可是，没来由的一阵心慌意乱。

　　明明已入夏，她的背却好像爬满了虫子一样，——那种冷蠕动着，上上下下地蠕动着。她害怕极了：有地方不对，但是她发现不了。杜雨洁咽了口口水。她皱着眉，眼睛熟悉了黑暗之后看到的东西清晰许多，她小心地把目光转向袁心笛的方向：那扇关起来的卫生间板门。

　　是耳边的声响没有了！袁心笛不是应该还在洗漱的嘛？怎么那边全没有半点响声？

　　“笛子，你在里面干吗呢？怎么还不出来？”没有回答。她后退了半步，脚脖子一冷，几乎尖叫起来。有东西，有东西抓住了她的脚。赤裸的脚一丝不苟地传递着阴森森的感觉，不仅是那种冷，她似乎还可以看见那丝红彤彤泛着的黑顺着接触的地方往上爬。那种可怕的，危险的气息紧紧地逼迫着她，几乎让人窒息。

　　动不了，动不了啊！脚被死死地抓着，动弹不得。杜雨洁挣扎着，渐渐地那个抓着自己脚的东西竟然开始用力，——脚在被拖迤着往后。

　　“不要啊！”几乎是拚尽全力，杜雨洁上身倒向自己的床铺，那股力量突然间消失了。黑暗中自己的喘息声如此响亮，杜雨洁紧张地抱住毯子转过身把背抵住墙壁，似乎这样才能得到一点勇气。刚才几乎是她挣脱的一瞬间，那个东西狠狠地掐了一下她的脚。好痛！撕心裂肺地痛，也让人分外的清醒。

　　杜雨洁蜷缩起来，战战兢兢地看向袁心笛的书桌下面。还在那里！这一次，她终于看清楚了红点是什么。

　　黑色深深的阴影里，那是一只血淋淋的眼球。已经全无了眼白，甚至是深色的瞳孔也泛滥着诡异的殷红。眼球平白地闪烁着异乎寻常恐怖的光芒，仿佛是充满了仇恨地死死盯住杜雨洁。她瑟瑟发抖，从来没有害怕成这样过。

　　不要啊！不要过来！我好怕。那脚脖子处的痛无限扩大，仿佛是浑身骨折似得折磨。猛然间，凄惨的哭声犹如狂潮般袭来，整个儿包围起杜雨洁。她哭喊起来：“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