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四福晋重生手札》夹生的小米

5、不要想当然

　　一顿晚膳用得寂然无声。

　　等晚膳过后，众人便陪着德妃说些闲话儿，哄她开心。十三阿哥生性爽朗，十四阿哥飞扬跳脱，不多时就把德妃逗得咯咯直笑，连气色都年轻了不少。四阿哥知道德妃不待见自己，便也没有上前凑趣，独个儿走到宫外，看着天边翻卷肆虐的火烧云，身影有些寂寥。
　　雅薇走上前去，平静地唤了一声四爷。
　　四阿哥没有回头，随口问道：”怎么不去陪陪妃母？”
　　雅薇望了一眼屋里的热闹景象，摇头道：“十三爷和十四爷正陪着娘娘逗乐子，我插不上话去。四爷，我有件事情，想要和您言说一二，您千万别恼。”
　　四阿哥回过身来，静候她的下文。

　　雅薇道：“今儿德妃娘娘召我进宫，是为了要给爷纳一房妾。白天我亲自去相看过了，两位姑娘都是水葱样的齐整人儿，无论爷拣了哪一位，或是两位都收拢进府里，都决计埋没不了爷的声名。德妃娘娘心急，说是今晚就要把人带回府里去。我琢磨着此事应该先跟爷通一声气儿，便……”

　　雅薇越说，四阿哥的眉头就皱得越紧。等雅薇说到“今晚就要把人带回府里去”时，四阿哥眉头已经拧成了深深的川字。他上前两步，紧紧盯着雅薇的眼睛，目光凌厉得像是刀子一般。

　　雅薇依旧自顾自地说下去：“……提前跟四爷知会一声，也好让四爷亲眼相看那两位姑娘。那两位姑娘一个姓瓜尔佳，正红旗人；另一个姓叶赫那拉，镶红旗人；俱是德妃跟前得力的女官。方才用膳的时候，那两位女官都在德妃娘娘跟前布菜，想来爷也亲眼瞧见过了。不知，爷意下如何？”

　　雅薇说完之后，歪头望着四阿哥，一副悉君尊便的神情。

　　四阿哥将牙齿咬得咯咯响：“乌拉那拉雅薇，你心里是这般想的？”

　　雅薇平静地笑道：“我是爷的嫡福晋，自然要好好听德妃娘娘的话，替爷开枝散叶。爷若是看不上宫里的人，等过些日子，我便去旗里挑拣一些乖巧听话的姑娘，带回府里去罢。”
　　她一番话说得坦坦荡荡，竟真像是替四阿哥打算的样子。

　　四阿哥抬手覆上她的面颊，冰凉的指尖顺着她的面部轮廓，渐渐滑落到她的咽喉上。

　　“乌拉那拉雅薇。”四阿哥目光冰冷，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你真是这般想的？”

　　雅薇微微仰起头，感觉四阿哥的五指略略收紧，似乎只要她回答一个“是”字，立刻就会捏断她脆弱的喉骨。雅薇笑了一瞬，平静地说道：“横竖我也生不出孩子，不妨早早看开一些，还能落一个贤惠大度的声名。四爷以为如何？”

　　四阿哥动作僵住了，五指慢慢滑落下来，目光里隐隐带着一点悲哀。

　　“我知道了。”他闭上眼睛，背过身去，言道：“我府里从来不进陌生人。德妃娘娘跟前的女官虽好，却并非我所甘愿。这件事情你不要管了，我会亲自派人处理妥当。还有——”
　　四阿哥停了一瞬，才又咬牙说道：“方才我派人到太医院问过，食补之法虽然收益甚微，却不失为一道良策。等过些时日，我会设法搜集一些珍奇调料到府里，俱是温热辛辣之物，福晋到时候可别又嘴刁，弃之不用了。”
　　雅薇惊讶地望了四阿哥片刻，才松松地一甩帕子，道：“谢四爷恩典。”
　　四阿哥淡淡地嗯了一声，不置可否，但眼里的阴枭却淡去了不少。

　　哐当！

　　宫里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裂响，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摔碎了。

　　四阿哥皱了皱眉，起身朝宫里走去。雅薇跟在四阿哥两步开外，心里隐隐有些好奇。她刚才出来的时候，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还在陪德妃说笑话，怎么才眨眼的功夫，宫里就……

　　德妃的屋子里烟雾缭绕，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鼻而来，应该是香炉被打翻了。十三阿哥捂着手背，嘶嘶地倒吸着凉气。两位宫女跪在十三阿哥身前，一面取来布帛替他包扎伤口，一面连声告罪。
　　十三阿哥手背上有一道细细的划痕，还在渗血，像是被香炉锋利的边沿给划了一道。
　　十四阿哥拍拍他的肩膀，不咸不淡地安慰道：“十三哥身强体健的，这小小的伤口，想来也没有什么大碍。等过些日子，弟弟弄些上好的伤药来，送到十三哥府上去，也就是了。”
　　十三阿哥同样不咸不淡地应道：“十四弟说得极是，如此便有劳十四弟了。”他一面说着，一面给四阿哥递了个眼神。四阿哥皱了皱眉，径自绕过地上的香炉，到德妃跟前去问了声安。
　　德妃挥挥手，道：“我没有伤着，倒是老十三手上划了一道。你瞧瞧他去。”
　　十三阿哥背着德妃，朝四阿哥龇了龇牙，又努了努嘴。
　　四阿哥不解，却碍着德妃就在跟前，没有发问。

　　忽然之间，旁边响起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那个……十三阿哥的伤口，真的不用消毒么？”

　　消毒？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出声的是一位十三四岁的女官。她看见人人都在望着她，便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强调道：“伤口要用酒精消毒才好。嗯，这里没有纯的酒精，那么用酒也是可以的。”
　　她记得不止一本小说里都这么写过，古代行军打仗的时候，都会用一口酒来消毒。
　　青菱一面说着，一面跑到小厨房里，取出刚才剩下的一小瓶酒，想要给十三阿哥冲洗伤口。十四阿哥侧身拦在青菱面前，从她手里取过酒瓶，在十三阿哥跟前晃了晃，笑道：“十三哥，这些小事就不用她们动手了，弟弟亲自来给您消消毒，如何？”
　　十三阿哥出声道：“不用劳烦……”
　　十四阿哥赌气似的说道：“青菱的办法还从未出错过呢。嘿，这回倒让十三哥夺了先儿……”他负气似的给十三阿哥冲洗着那道细长伤口，表情像是被抢走了糖块的孩子。
　　十三阿哥朝四阿哥龇了龇牙，又挑了挑眉毛。

　　这回饶是四阿哥再迟钝，也看出十三阿哥的意思来了。
　　刚才雅薇提到过，德妃娘娘想把这位姑娘塞到他府里去做妾。但现在看十四阿哥的样子，分明对那姑娘极为上心。如果他真的把那位姑娘收回了府里，恐怕当晚老十四就要找他干架。
　　德妃……额娘……
　　四阿哥一口气堵在胸口，闷闷地有些难受，又感到有些可笑。他朝雅薇那边退了半步，目光渐渐地有些阴枭。他自然知道德妃不待见自己，但没想到德妃会来这一手釜底抽薪。真是，狠。
　　雅薇惊讶地唤了一声四爷，暗想，今儿这位四大爷的举动可真有些古怪。

　　十四阿哥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给十三阿哥冲完了伤口，把酒瓶子丢到一边去，让宫女们给十三阿哥包扎。十三阿哥举着被包扎得整整齐齐的那只手，笑道：“真是有劳十四弟和……这位女官了。”
　　三位阿哥又陪着德妃说了些闲话儿，转眼间便道了宫门落钥的时辰。忽然之间，一位小宫女指着十三阿哥的手，惊恐地“呀”了一声，哆哆嗦嗦地说道：“十、十三爷……”

　　“怎么了？”十三阿哥不明就里。他虽然感觉到手上比刚才更痛了，但作为一个大老爷儿们，他总不好在养母和嫂子面前喊疼，便一直都在忍着。

　　小宫女哆哆嗦嗦道：“好、好像变肿了一些……”

　　旁边的宫女们闻言，便七手八脚地将那块白布拆解下来，然后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方才那道浅浅的划痕还在，但周围却已经变得又红又肿，而且还隐隐有些化脓的征兆。
　　十三阿哥皱了皱眉，没有多说什么，向德妃打了个千儿，道：“德额娘容禀，我得先去给自己找些药来敷着，省得这边儿手就此废了。四哥、十四弟，我先走一步……”

　　“不可能呀。”旁边传出了一个细细的女声，“伤口怎么会化脓呢？受伤了就要用酒来消毒，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