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钢琴的外科医生》东门栗

5、五

　　几天过去了，丁世昊一直昏迷着。不管马跃怎么劝说，晓琪不愿意回去住，坚持要呆在医院里看护丁世昊。幸亏医院的住院病人不是很多。许院长安排晓琪住在丁世昊隔壁的房间。那个女护士叫张娅琴，二十岁，几天下来和晓琪已经很熟了。她值班的时候，常常过来跟晓琪说话，张娅琴声音很亮，像一串银铃，透着简单快乐。晓琪想小女孩真是无忧无虑啊。其实她自己比不比娅琴大很多，可是她总是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经过一生一世了，心里荒凉而又苍老。

　　这天下午，张娅琴给丁世昊作例行的检查和注射，晓琪在一边帮忙。
　　张娅琴看着晓琪在旁边熟练的操作，佩服地说道：“听说你是M大医学院毕业的博士，你真是了不起。院长好像也是M大毕业的呢。我成绩很差，没有考上大学，只读了一个护校。”
　　晓琪轻轻笑笑：“没有什么了不起，你不知道么？只有胆怯没用的人，才会去念书，因为没有能力去面对社会，害怕承担压力和责任，所以就躲在学校里，做学生。”
　　“是这样么？可是我觉得念书很要命，我喜欢工作，工作很开心。”
　　“因为你热心，善良，病人和同事们都喜欢你。”
　　娅琴有些不好意思：“听说你是参谋长的养女，可是你对参谋长就像亲生女儿一样，你也的心肠也很好啊，参谋长虽然没有知觉，可是如果他知道，他心里会很欣慰的。”
　　晓琪没有说话，眼中飘过一丝忧郁。
　　娅琴连忙道：“对不起，我说了不该说的话，又让你难过了。”
　　“不要多想，不管你的事。”
　　“这些天，你一直闷在病房里，要不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出医院往南，有书店，咖啡屋，图书馆，商店什么的，要不你去看看？参谋长这里，有我呢。”
　　晓琪这些天晚上常常一直失眠，想去买几本书回来。晓琪又回头看看丁世昊。娅琴一个劲地劝道：“去吧，去吧，有我呢，不要担心。”

　　基地在一个山脚下，占地面积很大，分好几个区，医院在H区，营房，训练场什么地主要集中F区和C区。娅琴还神秘兮兮的说，南边，再翻过两座山，在一个山坳里的E区，是T大队，简称ET（外星人）。晓琪不知道T大队是什么，也没有兴趣知道。

　　阴天，有些风，路上来往的大多是穿着军装的士兵或军官。晓琪系紧了围巾，参照着路标，走了快二十多分钟，才找到这家书店。店面不大，但是明亮又温暖，书架上的书摆放得整整齐齐，大多是一些杂志和期刊，还有一些军事，人物传记方面的书籍，晓琪对这些兴趣不大。便沿着书架一路翻找着。突然在顶层看到一本《迈克尔.K的生活和时代》。库切是晓琪最喜欢的小说家之一，晓琪几乎收集了他所有的作品。晓琪踮脚，伸手去够书本，却触碰到一个温暖的大手，有人下手更快，那本书已经在另外一个人的手里。一个26，7岁的大男孩，脸晒得黑黑的，双眼皮大眼睛很亮，他得意地朝晓琪扬了扬眉毛。
　　晓琪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往回走。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书，不要啦？”大男孩在背后叫道。
　　晓琪转过身，定定看着他。
　　“咳，书算是我帮你拿的好不好？给你啦。”他朗朗笑道，牙齿白白的。
　　晓琪接过书。
　　大男孩眼睛上下扫了晓琪一眼，又笑道：“咳，看来咱们的品味真是出奇的相似呢。”
　　他拉起脖子上的围巾下摆，晃了晃。他穿着红色的防寒服，围着灰色的围巾，背着一个大大旅行包。晓琪那天穿着黑色大衣，围着同样一款灰色围巾。
　　晓琪走到收款台，结完帐。发现他还跟着她，晓琪白了他一眼：“我已经付完钱，书是我的，你想反悔已经迟了。”
　　大男孩做出一个后悔莫及的表情：“要不，我出双倍的价钱，你转让给我吧。”
　　“不，十倍，二十倍都不卖的。”
　　“那么，要不，你请我喝杯咖啡？”他涎着脸，求道。
　　“我为什么要请你喝咖啡？”晓琪停下来，看着他，有些不耐烦。
　　“我大老远跑回来，想给家里一个惊喜，可是竟然发现家里没有人，我没有钥匙，进不了家，又冷又饿的在外面晃荡一天。”他苦着脸说道。
　　“那有关我什么事？”
　　“哎，你这个人怎么没有同情心啊，我还把书让给你呢。”
　　晓琪咬了咬嘴唇。
　　“请我喝杯咖啡？”他又笑了。
　　“不。”
　　“哪，我请你喝吧。十杯，二十杯都行。”
　　“谢谢，你还请别人去吧。”晓琪开始往前走。
　　他还是跟在后面；“可是我只想请你。”
　　晓琪停下脚步，盯着他，一字一句说道：“我的心情非常糟糕，请你不要再烦我，好么？”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好，以后可说不定。”
　　晓琪没有理他，继续往前走，他没有再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