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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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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真没有酒量,三只郎姆酒下肚她已是面红耳赤,晕头转向,故而她从来不在公共场合饮酒,顶着一张关公脸不好看,在大庭广众之下失去理智更是危险可怕。许真最是看不惯那些失意的女人徜徉在酒吧里街头上,满身的酒气放肆的调笑大声的呓语,她从不认为那是随性,相反那是轻浮,自掉身价。许真的发泄都是很隐秘很私人的,例如结婚前夜和白双在酒店开房痛饮到失去知觉。
电话持续响着,致电人极有耐性。
“谁?”
“细细,为什么没有回家?”
“来者何人?许某刀下,不斩无名小辈耳。”
“是我,宋焱石。”
“不认识,谁是宋焱石?去死!”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手机直直的插在了种植巴西木的拉卡粒里。
宋焱石,她法律上的配偶,困锁她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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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她二十三岁,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没有前途没有男友,什么都没有,她问白双:“是不是除了坐吃等死之外我就没有任何用处了?”
“还可以聊天。”白双的声音很嗲,她的职业是交友电话的主持,“不然你来我这里?”
“然后和你一起练习□□?”一块钱一分钟的信息费没有人会舍得把它用在清谈上。
“真,难道你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吗?”
“清楚极了,但也要宁缺毋滥。”
白双摇头,认识许真七年她还是那样天真。
自从搬到独龙巷后,许真和母亲再没回过外公家。当年何心绒是兄弟姊妹三人中最聪明能干的一个,人也漂亮大方,追求她的男子排成行,可她偏偏选了个最不入流的许富。何心绒的母亲在她结婚的前一小时还笃定的说:“跟着这个男人你会后悔。”
许真出生后一个月他父亲就离家进了山,何心绒抱着女儿哭哭啼啼的回了娘家,恰好她弟弟何强在,何强说:“哭啥,再找就是了。”何心绒恨了他一眼。弟媳方姝立刻掐了何强一下:“大姐,何强这人就是不长脑筋,你别理他。大哥去山里办货也是为了家呀。”说完,她从何心绒手中抱过许真逗着她玩。方姝个子小心眼多很会做人,对谁都不说重话,何心绒的父母喜欢这个儿媳胜过自己的子女。
“当初我说什么来着?你偏偏不听,现在知道悔了吧?”何心绒的母亲梁月丽抽着纸烟,鼻子里哼出声。
“都是当妈的人了,怎么能随着自己的性子来?”她父亲何诚华瞪眼。
何心绒面子搁不下,从方姝手中抢过孩子转头就回家了。
“看看你大姐,不过说她两句就这样了,我是她妈说不得她吗?”梁月丽对着儿媳嚷道,方姝只好在一旁赔笑。
许富回来的那一天,何心绒把家里的盘子和碗全砸了,叫道:“这日子没法过了,许富,你这死男人结什么媳妇儿,找母猪睡去吧。”
许富沉默掏出一个塑料袋子,里面全是百元大钞,他说:“给孩子和你的。”何心绒问:“哪来的?”
“卖虫草。”
何心绒破涕为笑,当晚就买了两瓶麦乳精三斤鸡蛋还有水果罐头拉着许富去了去父母家。“妈,这是许富买来孝敬你的。”何心绒喜滋滋的说,顺道瞅了瞅碗柜上的那一罐蜂蜜,方姝买来的。
梁月丽接过笑着说:“富儿,回来了?都好吧。”
许富点头,他不喜欢到丈母娘家,觉得别扭死了。何诚华说:“许富,你有妻有女,平安最重要,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许富靠卖山货让何心绒母女的生活过得很好,他们翻新了房子又买了冰箱电视,何心绒把双亲和兄弟姊妹请到家里来吃喝,看着方姝羡慕的眼神,她满足极了。
“那时你小,没见着他们那眼馋的模样,啧,真是……”何心绒抓住许真的肩膀:“所以现在他们一定会笑话我,他们一定会说何心绒是个笨女人。我绝对不要回去受辱!”
她们就再也没回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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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次扫黄打非中白双工作的那家声讯电台被查封了,白双失业了。她对着许真唉声叹气:“怎么办?”
“找。”许真专心的看着晚报的招聘版。
两人挤在人头攒动的招聘会现场,白双恶狠狠道:“谁说计划生育是剥夺人权,我找他拼命去!”
后来许真在一家贸易公司找了个储备干部的职位,面试后的第三天人家就叫她去上班,她很高兴对白双说:“天无绝人之路,你努力啊。”何心绒听说女儿找到工作了也很高兴,早上六点就把她叫醒了,说是早起早准备,而那家公司规定的上班时间是九点。
白双晚上给她打电话问:“待遇怎么样?”
“底薪二千五加提成。”
“干什么的?”
“推销会员卡,办了这种会员卡可以享受机票打折、酒店打折、餐馆打折、会员联谊等等,一年会费才一百块,要不你也来一张?”
“许真,我觉得你上当了。”
“你嫉妒!”
“你幼稚!那家皮包公司是太平洋保险了,还是中国人民保险公司承保?我凭什么要相信?今天我办了这卡明天你垮了,我找谁去?什么破会员才一百块的会费?”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因为你太天真。”
果然,白双说的一点都没错,那家公司分明就是在骗人。培训主管对员工说:“钱脉就是人脉,只要关系到位了,即使你骗他他也心甘情愿。我们公司给员工很大的发展空间,不仅是职位上升,月薪可达百万,优秀员工还能获得公司奖励住房一套,……”许真听得冷汗直下,昨天的报纸有一条新闻:月薪百万住房奖励,劳动监察大队戳穿招聘骗局,受骗人数高达百人之多。
许真迅速逃离,又加入了求职大军中。
两个月后,她疲惫万分,对白双说:“可不可以去当二奶?”白双伸直手臂对着她上下比划了一通:“我建议你还是参加日本相扑比较有希望。”
“我没有那么胖。”
“但有那么壮。”
许真苦恼极了,她对自己的身材无能为力。“我要去印度做特蕾莎第二。”
“自己身上都在流血,还想去救别人。”
“那我就去乞讨。”
“麻烦你回头看一看,这路上的乞丐都在竞争,一个比一个惨,没见过你这么白胖的乞丐。”
“你把我拉去卖了,钱拿到手以后再来救我,然后我们换个地方,我把你拉去卖了,之后我再来救你。你看这个好不好?”
白双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许真,你怎么能这样想?你吃得多干得少,哪户人家拣到你,不把家败光才怪!我不能干这样缺德的事。”
“我要去死!”
“河上没加盖子,请便。”
许真哭了:“白双,你和我过不去。”
争吵中的两人谁也没注意到,一个男人站在不远处看着许真,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细细,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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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许富走后,家里就再没出现过一个雄性动物,何心绒对女儿说:“凡是有鸟的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公公呢?”许真问,得到母亲大人的白眼一枚。
何心绒说她对男人绝望,此生再不会和男人搭上界。但这张破沙发上坐的分明就是一个男人,他应该很高很壮,脸部的肌肉线条很坚硬,眼睛深邃嘴唇细薄,穿一身黑坐在浅色的沙发上入侵感极强。
他绝对不是公公,许真确定。
“细细,你回来了啊。”何心绒拉着女儿的手说:“介绍一下,这位是宋先生。”
“叔叔好。” 那时候的许真觉得比她大的全为中年人,她以为这男人和母亲是同一代的。
男人顿时如黑脸包工,何心绒捋了捋头发干笑:“宋先生,我女儿很天真,很无知。”
“我是宋焱石,你的未婚夫不是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