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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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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双女士的春天来临了,亲爱的,祝福我吧!”下午三点,白双翩翩而去,许真坐在中心二楼的办公室里吞云吐雾。对于香烟她没有瘾,但总是戒不了,在寂寞安静时她离不开它。
电话铃声响起,牢笼,夫婿宋焱石来电。
“细细,我要出差。”
“去哪里,多久?”许真拿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
“马来西亚,大概一星期。”
“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许真挥手扫下桌上的文件纸,快乐的跳起了莎莎。一星期,她有一星期的自由,许真,大笑吧,享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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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打郎姆酒,半只火腿,两听玉米罐头,半箱荔枝,卤味一袋,牛肉羊肉鱿鱼大虾香菇青笋鸡珍鸭肠冬粉……嗯,还有一锅卫道提供的外送火锅底料,完美!
那个男人很眼熟,许真半眯着眼打量诺特超级市场生鲜专卖区的一对中年男女,男人白皙瘦弱女人五大三粗,呵,他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
“你认识那女的?”
“不认识。”
“不认识那她干嘛对着你笑?”
“我怎么知道?”
“你没背着我那什么吧?”
“你说哪去了!”
俩人吵吵着快速的同许真擦肩而过,那个男人是许真的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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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真小名叫细细,原因很简单,小的时候她很瘦,瘦到可以从秀山公园门外的铁栏杆的缝隙里钻进去,她母亲的同事见了她都说,哟,小姑娘怎么跟非洲儿童一样啊,又看着她母亲问,何心绒,你没虐待她吧?
那时候许真的身体很差,她清楚的记得,小学一年级的新生入学典礼上,在校长热情洋溢的讲话声中她重重的倒在了地上,额头划出了一条五厘米长的口子,从此许真有特权可以不做早操;小学二年级的体育课上,她将胃里已经发酵的牛奶吐在了老师的衣服上,然后昏迷了四十五分钟,从此有特权可以不上体育课。
何心绒很痛苦为着女儿的身体,那时候丈夫许富不在她们身边,许富在大山深处打野味运木材。照理说许富这样的男人是不适合结婚的,他是山里人,喜欢大山里的生活,讨厌一切束缚。而何心绒是娇气的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那年她到山里采风,遇见了膘悍的许富,她从来没见过那样强壮如雄狮的男人,于是心跳加速脸色绯红芳心暗许。每次她讲到这里都会流露出小女儿的娇羞,小时候许真对她的爱情故事十分感动,大了之后以为她不过是被父亲强烈的男性荷尔蒙吸引住了。
许富很少回家,他觉得城里的生活是受罪,他长年在大山里打猎伐木,得到的钞票就寄给何心绒母女,许真童年的生活还算富足。公主裙刚刚流行的时候,她母亲一口气买下了五套,把她打扮成了一块会行走的生日蛋糕。
十二的时候许真初潮来临,然后整个人象吹开了的气球一样迅速涨大。到了初中二年级她是全班最胖的女生,一米六三的个子居然有五十四公斤,校服的尺码需要XL,但许真丝毫不自卑,甚至感觉好极了,至少不象以前动不动就晕倒。那时候的许真悲花伤月,然后在纸上为赋强说愁,深得语文老师的爱护,她讨厌身边的男孩子,他们都是粗俗的肤浅的。
十三岁的时候,许真开始了生命中的第一次爱恋,一场暗恋,那个白皙瘦弱的生物课老师成了她的目标,在许真眼中他是那么潇洒那么英俊。他上课的时候喜欢把左手放在裤子口袋里,然后靠在讲桌边上不紧不慢的讲课,他的声音很柔和而且从来不发脾气,对于学生的问题他总是耐心解答,对于挑衅也只是轻轻一笑。上帝,这简直是我的王子!为了他许真争取到了生物课代表的职务,只求能靠他更近些。很快的她知道了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因为在一个雨后的下午,许真抱着作业本敲开他办公室的门,发现他正在专心的挖着鼻孔,那么的专心,以至于微微张开的嘴巴里流出了些许的口水。王子立刻化身钟楼怪人,许真连失望都没有就结束了长达三个月的暗恋。
“所以你是因为挖鼻屎事件而放弃他的?”白双问她。
“是的,我没办法容忍。”
“可你现在正在进行这项伟大的工程。”
“那不一样!”许真挥舞着舒洁一百抽。
白双啃着鸡翅说:“这么说这只是一场暗恋,你就没有再喜欢上其他人?”
“当然。”
那年许真十六岁。对方是校篮球队的后卫,他有特权可以不上下午的第四节课,因为那是他训练的时间。许真坐在窗边看他潇洒的投篮,心中充满了甜蜜。那时候,许真开始嫌弃自己的身材,她拼命的节食一度患上了暴食症,暑假过后她掉了十斤肉,因为骨架大所以看上去颇有成效,她喜欢的男孩开始注意她。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男孩坐到了许真对面朝她展颜一笑,许真发誓那是她一生中见过的最黄的牙齿,然后暗恋结束,许真的体重直线上升。
“这一次是因为黄牙事件?”
“是的。”
“为什么?”白双不解。
“因为我喜欢的人应该是完美的,超脱的。我不能看到一点瑕疵,不能接受他象平常人一样拉屎撒尿便秘闹肚子,不能接受他摔倒出丑闹笑话,甚至我不能接受他要吃饭的事实,因为我很可能看到一片红色的辣椒皮或者绿色的蔬菜碎屑粘在牙齿上的奇观,亦或是猛兽惊现餐桌的惨剧。”
“明白了。”白双点头,“上天的神人啊,请你快快出现,收走这名癫狂的女子,造福百姓安宁四方。”
许真知道这已近病态,但她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到最后她发展到完全不能接受男女赤裸坦诚相见共同生活的行为,虽然白双说那是繁衍必经的程序。
和所有的年轻人一样,许真也思考理想规划未来,她的人生理想从制糖员到饲养员再到文人政客然后转向探险家考古者又奔向特种部队战地记者。一天一个变,她很苦恼对白双说:“怎么办?需要我的地方太多了,我分不开身啊。”
白双翻了个白眼:“我最大的理想是早日嫁人做太太。”许真对此话嗤之以鼻,她的人生规划里从来没有丈夫这个可怕的配备。
18岁那年,许真在电视上看到了特蕾莎修女的专访和她在诺贝尔□□颁奖大会上的演讲,禅师说醍醐灌顶开光明智,那一瞬间许真完成了顿悟。是了,这应该是她的人生,她只是一个守护者、庇佑人。
“我不会嫁人,我将追随特蕾莎修女的事业,在神的面前许下誓言我将尽全力帮助这世界上所有需要帮助的老人、妇女、儿童。”她激动得落泪。
“那你行行好,帮帮你妈妈这个劳动妇女,什么时候你能正常的生活呢?”何心绒很是苦恼。
“你是不会懂得。”
“是,是,是。你伟大的灵魂我怎么会懂,天知道我怎么生出你这个怪胎来。”
“你也曾经是画家。”何心绒学习的是国画,辞职前她是织造厂的美术顾问。
“我只是中国式的阿信,为了生活为了子女成日奔波。”
“我是属于全世界的,结婚只能让我平庸,使我枯萎,我绝不会让任何一个男人来打扰我的生活。”
说完这话的第四年,许真就嫁人了,那年她二十三岁,是全系最早结婚的人,而想嫁人的白双却一直没有嫁出去。
破灭是成长的开始,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