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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檀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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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天整日烟雨濛濛,好不压抑。
固州受灾,连皇帝都数日不曾命人奏乐,华阳公主府里却是靡音阵阵,毫不掩饰。
有言官上奏,弹劾华阳公主丝毫不曾体恤黎民,更兼抹黑皇室。
皇帝无奈,罚了沐曦和三个月的餔饷,用以赈灾。
戏和曲都听不成了,沐曦和只能在府里干待着,连商行雪和明焕都不曾召,极力做出一副认真反省的样子来。
沐曦和表面上悻悻哉,心里却多少安了几分。
因着原属东宫党羽的背叛,她生怕自己也过早地引人怀疑,不得不抛去她所剩无几的名节,为此之计。
但还远远不够……
没出两日,四皇子沐晖乘了一顶小轿,前来造访。
采晴见沐曦和毫不讶异的模样,笑着问她:“公主莫非早就知道他会来?”
沐曦和半眯起凤眸,笑得莫测。
“三妹妹,你的府邸可冷清了不少!”
四皇子一进门,便四下里打量了一番,扯着嗓子喊道。
沐曦和起身相迎,眉间笼着淡淡愁绪,叹道:“四哥不要取笑了,若非那几个多管闲事的言官,我又何至于此!”
四皇子随她进了正厅,笑得不怀好意:“三妹妹往日深得父皇隆宠,不如四哥我深谙藏首之道,难免引火上身!”
四皇子的生母陆昭容年轻时也是以美貌获宠的,他承袭生母的容貌,自然也是不差的。
只不过他日日流连花丛,纵生得一副俊朗样貌,也早已被酒色掏空了。
他面上露出张狂得意的笑,自诩风流,在沐曦和看来,却是格外轻浮殚虚。
她忍着嘲噱,连连点头,大赞他聪慧。
四皇子最爱听沐曦和夸他,哪怕知道她话中不无夸大。
但这种来自同类的肯定,远比身份地位不如自己之人的奉承中听得多。
沐曦和命芳露奉茶,转头对四皇子笑问道:“四哥来看我,总不会是来看我府内是否寥萧的吧?”
“欸!我虽爱看乐子,但怎么敢专程来看三妹妹的笑话!”
四皇子连连摆手,解释完,又对她神秘地笑笑,继续道:“我猜你被父皇申斥,定是百无聊赖,特来接你出去耍子儿呢!”
沐曦和适时地表露出惊喜,随即嘴角一垮,道:“父皇才令我安生些,我又怎敢出去玩乐!”
四皇子笑得颇有深意,道:“四哥我既然来寻你,必为你安置妥帖了——”
他也不卖关子,直接道:“玉仙馆近日在城西买了一处宅子,布置得有如世外桃源般,清幽雅丽至极,等闲不教外人知晓,只接待我等熟客。你且放心,里面的人皆守口如瓶,不会乱嚼舌根。”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沐曦和陡然睁大了双眼。
这惊愕十足的样子倒不是她装出来的,她是当真不清楚玉仙馆还有这等后手。
商行雪也从未提及过,不知他是否也被蒙在鼓里?
她以为四皇子是想请她去他的私宅作乐,却不想还有这个收获。
短暂的讶异过后,沐曦和面露大喜,霍然起身,看向四皇子,催促起来:“如此甚好!四哥快带我前去吧!”
四皇子捧腹,一双桃花眼的尾角笑起丝丝波皱,抬手一指沐曦和,摇头道:“我果真没看错你!”
沐曦和半点不见害羞,热切地看着他。
“好吧,好吧。”
他也站起来,丝毫不在意自己坐了半天连口茶都没讨到,招呼她道:“走吧。”
沐曦和并未更衣,一身着装闲逸慵懒,刚好合适。
“备车!”
“欸!”四皇子抬手阻止她,道:“莫乘你那辆招摇的马车了,岂不是教所有人都知晓你去了城西?若走漏了风声,以后咱们兄妹怕是连玩的地方都没了!走吧,我替你备了小轿。”
“还是四哥想得周到。”
沐曦和失笑,转而又问:“四哥怎知我一定会去?”
“嗐,哪里是愚兄未卜先知呀!我刚从老五那碰了一鼻子灰,来你这儿碰碰运气罢了。”
轿子早被四皇子吩咐抬去了后门。他与她并肩而行,一不留神,便将实话溜了出来。
“哦,原来是沐旸不去,才想到我的!”
沐曦和提起五皇子,面露不悦,嗤笑道:“他又装什么清高,莫不是也怕挨父皇的责骂?”
四皇子本就不是能在心里藏住事情的人,左右也说漏了嘴,干脆向她和盘托出——
原来,自那日沐曦和被皇帝申斥以后,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前往玉仙馆寻欢了。
便私下约了五皇子沐旸和几个世家纨绔前去他的私宅宴饮。
席间还请了五位玉仙馆的当红花娘作陪。
其中一位名叫宛枝的花娘,正是二皇子沐旭的红颜知己,是五皇子亲口点了要她前来的。
酒兴昏酣之际,一位花娘吃醉了酒,打趣宛枝心不在焉是想着远在固州的二皇子。
五皇子又正好是二皇子的胞弟,几位纨绔忙借着机会溜须拍马,纷纷恭维起五皇子,说他有个好兄长,赈灾一事若办得漂亮,来日何愁不能入主东宫。
宛枝恰好也在此时展颜,却被五皇子掣来身前,问道:“你也是这般想的?”
情况有些不对,宛枝当下赔笑:“殿下醉了,喝口酸梅饮,解解酒吧。”
却不料五皇子当即冷了脸,一把掀翻了桌子,深深看了宛枝一眼,便拂袖而去。
“之后我再去寻他,他就闭门不见我了,许是被那宛枝伤透了心。”
四皇子说完,长叹一声。
所幸他只顾着惋惜,并未看到沐曦和脸上的讥嘲。
从他口中所述,这五皇子还成了被女人所伤的“情圣”了!
若非沐曦和深知其中的原委,便真要信了他说的。
没错,这个局也正是沐曦和所做。
觅冬的手下查到二皇子有一红颜知己名唤宛枝,乃是倚红楼的头牌花魁。
沐曦和便命商行雪暗中递消息给玉仙馆,高价将宛枝纳入馆内,并趁二皇子不在京中,为她网罗入幕之宾。
四皇子自不必说,只要是美人,他必想要一亲芳泽。
而五皇子,以沐曦和对他的了解——他如此自负,又与二皇子同为何淑妃之子,怎能甘心外祖何家尽心扶持二皇子!
他想与二皇子争,自然也要争他的女人。
此时只要稍加挑拨,不愁他们兄弟不反目。
至于今日,四皇子前去五皇子府邸却没见到人,并非是五皇子置气,而是他忙着给二皇子添乱,哪里还有闲心见四皇子。
四皇子还在那感慨五皇子的“情伤”,一转头,瞥见沐曦和似笑非笑的表情,也顿时想起,她向来与老五不对付,不由讪讪一笑:“我说多了,说多了。”
沐曦和哼笑道:“他也有今天。”
两人行至后门。
沐曦和落后四皇子一步,错身对着采晴耳语几句,而后才上了小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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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走了半个多时辰,才终于落轿。
沐曦和看着面前毫不起眼的土墙与木门,疑心走错地方了。
但四皇子熟门熟路地上前,从门缝里递了块牌子进去,便有小厮前来开门,热情地迎他们进去。
转过一面影壁,沐曦和才明白四皇子嘴里的“世外桃源”是怎么回事。
庭院宽可跑马,花木布置错落有致,即便入了秋,仍是一片花团锦簇、郁郁葱葱。
在花木的掩映下,既有碧波荡漾的一照方塘,又有嶙峋精巧的假山堆叠。
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当中的一座富丽的小楼。
此楼有二层之高,雕梁绣户,碧瓦朱甍。
外间飘荡着一缕缕轻柔的纱绦,使楼中的景致若隐若现。
“妙呀!”沐曦和不住称赞。
“此处景妙,人更妙。”
四皇子引她进了小楼,边走边道:“为兄给你准备了惊喜。”
沐曦和与四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觅冬却自踏入这宅子的一刻起,始终离沐曦和不足两步,眼中满是戒备,一手覆在腰间。
沐曦和示意觅冬不必如此警惕。
转过头去问四皇子:“是何惊喜?”
二人落座,风姿绰约的美婢上前奉茶。
四皇子对着人家调笑两句,正要回答沐曦和方才所问,却听院里传来一叠声的“相公”。
挑眉与沐曦和对视一眼,四皇子笑道:“来了!”
随着一阵淡淡的沉水香气,一位身形高大却格外瘦削的男子款步走了进来。
天水碧的薄衫松垮地罩在他身上,墨色的黑发半束,衬得人肤白如霜。
细眉长眼,好看得不似男子。又因为瘦,骨相明显,让他看起来不好接近。
他缓缓走近,目光一瞬间锁在了沐曦和的身上。
她也在无声地打量着他。
他虽瘦得近乎羸弱,薄唇血色极淡,但腰背直拔,瞳光沉静,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昂藏的贵气来。
“檀笙,还不给华阳公主见礼?”
四皇子翘起二郎腿,将身子靠在红木圈椅靠背上,洋洋开口。
那男子眸色一动,虽是驯顺地垂首,唇角却未弯动一毫,语气也是一板一眼地恰切:“奴檀笙,见过华阳公主。”
声音也如其人般湛淡。
“你过来。”沐曦和兴致颇高地对他勾了勾手。
檀笙走上近前,迎着她不加粉饰的轻薄目光,乌沉沉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
“你……”
沐曦和正待开口,却听到守在门外的小厮高声叫嚷。
“公主!您府上有位姓傅的郎君寻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