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之海》海上风

1、海上明月

　　海鸥在天的尽头那蓝蓝的大海与天空的交界处低低地贴着深邃蔚蓝的大海的浪尖滑过，翅羽沾上了咸涩的海水，它奋力地扇动双翼，以紧张而优雅的身姿重新飞上了蓝天。

　　海水吟唱着听不懂的歌谣，各种瑰丽的水草和种类繁多的珍稀美丽的鱼群在宽广无际的大海中的深处自由的追逐，捕食和享受大海水浪的冲击的快乐。

　　在离海岸不远的地方，有一叶摇曳的小舟不时地隐没在骤起的海浪之中，随风而起的海浪打湿了船上的人的一身粗布的衣服。海浪其实非常温柔地拍击着那个普通的渔夫的面颊，他习惯地仍安稳地立在船沿上。

　　渔夫收起了帆，收起了网将不多的捕获的鱼儿装入鱼篓里，就坐在船边上休息，眼睛望向那遥远之处的大海。果然，今天的海面依旧是风平浪境，没有任何的危险，可是这种情况下能捕获到的鱼儿也是十分的稀少，不足以维持家里的需要。

　　可是就算海面平静，如果就这样贸然驶向大海的深处是很危险的。海里有的那些无法预料的危险不算的话，大海的秉性就是非常多变的，此刻风平浪静，下一刻却就可能是大浪滔天，以前的许多渔夫就是过于轻视海中天气的变化而贸然地出海再也没有回来，一定已经葬身在海底了。

　　可是，家里不多的鱼和钱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如果就这样在外滩每天捕这么丁点的鱼的话，不久就得面临着挨饿的命运。

　　他皱了皱眉，看向依然平静的安全的海面，应该不会突然变天吧？他掐了掐手掌，毅然地扬起船上的帆，让船只驰向海的深处那鱼群成群地出没，但是危险的海域。小船很快在浪花中消失不见了。

　　淡淡的美丽的月光照射在悠远的海面上，大海中央的碎乱的石头上，布满了美丽的青色苔藓，能够看到轻易无发发现的月光下美丽的侧影。

　　……

　　渔夫的船上装满了捕获的鱼，实在是大丰收，因为没有人敢前去那么远的海面捕鱼，捕来的鱼多得鱼篓简直都装不下了，他只好把装不下的鱼就敲死扔在船板上，捕到的鱼足够这一个月的食物。

　　可是……他看着依然视野中很遥远的海岸线皱起了眉，已经回程了很久，却怎么也无发回到出发的那一片海域。眼看天已经黑了。朦胧的月光只能勉强地引路。看来，必要在海上过一夜了。

　　迷路了吗？不可能，在这一片海域已经打了那么多次的鱼，却从来没有不熟悉的海域，可怎么才能回去呢？

　　突然耳边听到似有似无的悦耳的人的歌声，他张大眼睛，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那是一片美丽的安静的海域，珊瑚遍布，石头上生着海生的植物，一片翠绿的墨色。

　　那歌声越来越清楚，在耳边缭绕，沙哑地缓慢地歌唱着的旋律美丽而诱惑，他的意识渐渐地跟随着那歌声而去……

　　拥有令人着魔的魔力般的歌声回荡在海洋的深处，歌声飘荡在平静的海面上，在月光下显出碧绿色的海面，被歌声激起一圈圈的涟漪，向远方扩散去。

　　远远地在月光的映照下可以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坐在大海中央的碎乱的石群中，歌声就是从那传出的，那悠扬悦耳的让人沉迷的旋律和渺茫而飘荡的声音，真是说不出来的动听，仿佛可以吸入人的灵魂。

　　越来越多的海底少见的鱼群集中在他的周围，各种颜色鲜艳的美丽的从未见过的生物也聚集在他的周围，仿佛都是被这歌声吸引而来。

　　是谁在唱歌呢？渔夫神志已经渐渐地丧失。以前，在很久以前，当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爷爷曾经说过，在大海中有一种生物，叫做人鱼，那种生物，非常的美丽，他们的歌声可以迷惑往来的船只，让船员们送命。

　　这么美丽的歌声，到底是从何处……在前面的礁石上，有一抹难以辨别的阴影中的纤细身影。渔夫伸出手去……

　　月亮突然发出耀眼的清辉，在空中看起来就像是一颗巨大的散发出夺目光辉的宝石。在明亮的光芒下，那歌者无发遁形。

　　与人类的形体相似，只是一抹鱼尾扫过海面，露出那美丽的透明的略显淡蓝色的尾鳍，身体的两侧各生着一对鳍，窈窕的身形，曲线美丽而诱惑，突出的圆润的双臀，鱼鳞在月色上闪耀着迷人的光泽。

　　连耳朵后也生长着一对薄如蝉翼的透明的鳍，长及腰处的灰色长发松软地散开，似水中摇摆着的长长的海藻，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抚摸他那美丽柔软的长发。

　　好美丽的人……不，她就是人鱼……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走下船去，明明是在深不见底的海面上，却仿佛只是非常浅的浅滩似的，他的头露在水面上，想看看……那人鱼是什么样子的呢……

　　纤长的细眉仿佛是用墨笔勾画出来的，极尽妖媚地展开，媚惑的美丽的海蓝色眼眸，那双眼睛比任何宝石都要更加的美丽迷人。形状美好的鲜红欲滴的薄唇，轻轻地吐露出美丽的歌声。

　　他走到那个人的身边，人鱼的手冰凉地触摸到他的脸，抚摸着他的面颊，轻柔地冷冰冰的柔软的触感，以及那双深深的海水般的眼睛注视着他……

　　他闭上眼睛，任她在他的身上抚摸着……尖利的牙齿抵上他的胸膛，沿着曲线移向他的脖子……

　　血，一点点地蔓延开……在冰蓝的海面上氤氲着散发着温暖的热气……喀嚓，骨骼被嚼碎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弥漫……

　　那鲜艳欲滴的红唇，吞下一块鲜血淋漓的鲜肉，她，不，是他缓缓地露出微笑。嗜血的残酷的笑容挂在原本就十分邪魅的脸上。

　　月光再次地朦胧起来，在深海的水底突然游过一抹黑影，那稚嫩短小的身躯与一般的鱼很大的似乎不同，从水底露出一头飘散的美丽海水般墨绿的长发。

　　“咿呀，咿呀……”仍然学不会话语的幼小的孩子，绽开美丽的天真的笑颜，张开小小的肥而短的手臂，对着那个浑身沾血身影张开了手。

　　纤细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将最后一块肉递到孩子那薄薄的红唇边，那天真的孩子毫不犹豫地张开嘴咬了下去……从嘴角流下红色的汁液……

　　啦……啦苏啦……喀啦唏……恪啦…………谁也听不懂的优美诱惑的歌声……

　　碧蓝的海面上，平静地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只有浪花的碎沫夹杂着些许血腥的颜色，美丽的歌声依旧渺茫而飘荡，连朦胧的月光也安静地照耀着冰蓝的天空。

　　美丽的人鱼的声音飘扬在海面上，美丽的海蓝色眼眸里映出怀里安睡着的可爱的孩子…………
　　“九湘，听村子里的老婆婆说，那个预言了海啸的应墨跟着商队回村里来了！”一个满脸雀斑的小孩子喘着气跑向帐篷群中的一个，掀开帘子，面带喜色地对着围在帐篷里的一帮年纪和他差不多的人说，听说在他很小的时候应墨曾经来过一次，那次，应墨用神力预言了即将会发生海啸，而救了自己的父亲和很多人的性命。

　　“应墨？那个少年巫师吗？九鸣，他真是神的孩子吗？会预言就是有和神说话的能力，这样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爸爸一定在和商队交易货物，我们偷偷地去找应墨吧！”看起来天真可爱的灰发小男孩一下子跳起来，圆圆的眼睛闪亮地眨了眨，生气勃勃地窜上窜下，拉住旁边的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年的袖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他。早就听说过那个神奇的年纪和自己一样大的“巫师”，真想看一看他。

　　受不了这期盼的眼神，知道自己对他的这个模样没折的九鸣无奈地叹了口气……又要被父亲他们骂了。明明长辈们都叫他们不要接近那个有妖物的血统的孩子的，能够看到灾难发生的孩子，大多……都是不祥的。自己在那段时间生了一场重病，醒来就忘记了很多的事情。只记得和弟弟在一起的日子，很喜欢很喜欢弟弟。爸爸曾经说过，和那样的孩子在一起很危险。所以不想让他去见应墨。

　　可是这群不怕死的小孩子，偏偏对应墨崇拜的很，真拿他们没办法。只是见一见，应该没关系吧。

　　应墨是个很安静的少年，低着头坐在商队的首领的旁边，一言不发地听着大人们的谈话。那双和所有孩子一样晶莹剔透的眸子非常的美丽，他的眼睛是墨绿色的，海洋一般深邃迷离的眸子散发着冷冽的寒气，全身散发着沉寂的氛围。就这样静静地不知看着何处，似乎是在出神。

　　他的头发是东方人的纯黑色，虽然像夜色一样沉默却非常的显眼，长发垂地，发丝在风中微微地摇摆，呈蛇形的卷曲。他的肤色太白，不是健康的颜色，衬着深黑的长发显出一点病态的苍白的味道。

　　嘴唇却鲜红似血，优美的薄唇微微地上扬着，不知在嘲笑什么，却低头用睫毛遮去眼中升腾的恶毒的讽刺。诱惑而迷人的少年，处处散发这不属于这里的高贵和神秘。顺着他的眼睛看去，那是一片深蓝的大海。

　　“所以……这次的商品我们实在无力购买，如果亚孙蓝行首可以先将这些货物借给我们的话，我们将感激不尽。也保证会在下个春天来临的时候将资金付给您。”那个三四十岁上下的男人搓搓手，十分尴尬地仰望着那个高大的商队首领，金黄色的头发，成熟的深蓝的眼眸，一看就是有过许多经历的眼神，不愧是经常游历各国的商队的首领。

　　单是说出这样的请求，就觉得冒犯了，商队追求的是利益，谁会做没有保证的施舍般的借贷这种危险的事情。对他们的首肯，他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亚孙蓝微笑着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按了下去“当然可以，能够为你们村子做一些事情也是我们的荣幸。你们需要这些货物的话，就全都搬走好了。钱等到来年再给也可以。”

　　“啊！真的吗？太感谢你们了，这个冬天村民们都有救了。”村长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一向唯利是图的商队首领怎么会做出这种决定呢。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这下村里总算不必为了食物和衣物发愁了。

　　自从这几个月来，村里一连有渔民失踪，船却在近滩被找到而且完好无损，人们在他们的船舱发现了一些很少捕猎到的深海的鱼类，传说中的海怪真的出现了吗？不敢出海去捕鱼的人越来越多，村里人的生活就成了问题。

　　没有衣物还可以忍受，但没有食物，但靠一些腌制的鱼，怎么度过这个冬天呢？亚孙蓝率领的商队就在这时突然出现，并且带来了据说是上任村长十年前委托的货物，虽然现在村里的人没有钱支付这些货物，他却愿意借贷给村人。

　　实在是太好了。

　　“应墨，应墨~这里，这里啊~~”看到坐在商队的帐篷边的黑发少年，满脸雀斑的小孩子躲在树丛后拼命地向他挥手，希望引起他的注意。

　　他们都看到了应墨旁边的商队的首领，对于那个高大的金发男人，都有一种敬畏的感觉而不敢太靠近。总觉得那个男人有一种很可怕的气势。

　　“九鸣……”应墨抬起头，向着那孩子的方向看去。雀斑孩子的身边是一个可爱的孩子，灰发，湛蓝的双眸映入了眼帘，他的眼神暗了一下，缓缓地坐起身向那个地方走去。亚孙蓝只是静静地看着，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好整以暇地注视着孩子们玩的把戏，嘴角露出一抹不明含义的笑容。

　　“你就是那个厉害的巫师？”九湘大叫起来，睁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你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呢！”那么当年他预言海啸的时候才多大？虽然是有点冷漠的样子，却给人很柔弱的感觉。那双只在传说中听过的墨绿色的眼睛，的确十分的特别，似乎映不出什么东西般深邃，让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应墨，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九鸣露出笑容，搂住无礼地想要冲过去的九湘，向他道。虽然客气，语气却非常陌生。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这个人很可怕，当初自己小的时候看到的应墨似乎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的，时间在他的身上并没有什么改变？他是人还是怪物？

　　应墨的眼睛更加的黯淡，只剩下一抹深重的墨色，垂下眼睑，“我很好。”曾经保护过自己的那双手，曾经用明亮的眼神许诺过的那个誓言……记忆的破损的片段，血染的背弃与毁诺……

　　雀斑男孩纯真的脸上明亮的眼睛天真地看着应墨，发出惊叹“你好美，谢谢你救了我们的家人。应墨，你真的是巫师吗？你可以和神说话吗？”

　　应墨淡淡地看着他，答，“不用谢我，我只是顺便。”他的美丽的墨绿色的眼中露出了嘲讽的神色。“我不是神之子，也不想救谁。”

　　那一天，我只告诉了九鸣。是他相信我的话，才会哭着求所有准备出海去的渔夫不要在那天出海。我想救的，本来只有九鸣的父亲而已。

　　那个男孩呆呆地看着他，一群其他的男孩子也不敢置信地打量着他，他怎么可以说这种话，他们都是父亲在那次海啸中逃脱因而非常感谢应墨的人。他怎么可以这么冷漠和无情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九鸣看着失望的弟弟也不由地心疼起来，是应墨救了村子里的人，为什么现在却又这么冷漠，还是他本来就是这样的？

　　看到他们失望的神色，应墨面色平静地转身离开。

　　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应墨……”

　　他停下了脚步，九鸣的声音困惑而迷茫，“那你当时为什么要救我们呢？”

　　为什么呢？应墨的嘴角露出了微笑，浅浅的讥讽的笑意，让他的脸孔更加美丽也更让人觉得寒冷。“因为……没有人是值得的。”声音微小而冷漠。

　　你是我最喜欢的人。最喜欢最喜欢了，喜欢你，很喜欢……稚嫩的童音回响在脑海里……应墨，我们要一直在一起……真的最喜欢吗，比谁都喜欢吗？……

　　可是他有弟弟，有家人，自己不过是他“最喜欢”的朋友，他那时，做了什么？

　　是的，杀死他的弟弟和家人。因为本来就少有属于自己的东西，他不愿与别人分享。

　　他告诉九鸣将要有海啸发生的时候，就知道了，对九鸣而言，被舍弃的，最重要的，永远是分明的。九鸣最重要的是弟弟和家人，被抛弃的永远是自己。如果不是最重要的，那就不要，这就是应墨。

　　撇下腿受伤的应墨，而飞奔而去的少年，知道不知道在海边的丛林里有许多危险的动物？知道不知道……手上那深深的齿痕，是他对人类的最后的信任……背叛了他的人类啊……可是最后为什么还是没有杀了他们呢？

　　愚蠢的人类，最后的施舍也不过是这样而已……你的生命，还是快要达到尽头……另一个村庄。三天之后。

　　你知道吗？听说雾村的少年们在海边玩水的时候，突然巨浪打来，发生了大海啸，被淹死了好几个。

　　那个大点的男孩，找到他的时候，他的手里还抱着自己的弟弟呢。

　　好可怜…………

　　早就知道了，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知道他的命已经快要结束…………九鸣，背叛我的人类……

　　我最喜欢你……喜欢……

　　九鸣……应墨……永远在一起…吧……

　　大浪打来，一个又一个，已经不行了，水，漫进嘴巴里，鼻子里，多可怕，淹没在海洋里，就这样死去……九湘…那个时候，是十年以前吧，是啊，怎么会忘记呢，十年以前和自己在一起，一直在一起的人不是九湘，是另一个人，最喜欢他了……可是他不见了，自己把他弄丢了……那个人…………说永远在一起……在大海里……

　　“他们这里真的有那种生物的线索吗？”亚孙蓝的语气有着兴奋和期待。明亮的眼睛里闪动着凛冽的光芒，已经按耐不住了，所追寻多年的传说……

　　在点燃的油灯下，昏暗的光映出了少年冰冷的脸，他们在这里呆了一个月，这一月调查了那些最近无故失踪的人，果然……那些人死去后都在他们的船舱里发现了独特品种的鱼……

　　只在某一个海域出现的鱼类……只在某一种生物身边出现的鱼类……

　　那个传说中的生物，美丽的海洋孕育的奇迹……人类和鱼的结合……“人鱼”难道是真的存在的吗？

　　“我们去看一看吧，就在不远的一片海域。”冰冷的声音从少年的口中发出。

　　“是的，行首大人。”男人笑着说。

　　只有不多的人知道，到底谁……才是商队真正的行首。这个少年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给那个村子恩惠是因为这样可以索取报酬……报酬就是提供出海的渔民和船。可是这些接而连三的海啸和意外让所有的人都害怕这看起来平静的大海，看来，只能向他们借到船出海了。

　　从隔壁的村子借来了捕鱼的用具和淡水，商队的人坐上了雾村里唯一的大船驶向了张开大口，等待着吞噬一切的大海深处，蓝色的海洋里到底有多少秘密多少真实？一直追寻的奇迹在这里就能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