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若许闲尘·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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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
很少有机会……不对，应该是从来没有过在晚上，和出云两个人走过学校前面的这条坂道，所以，此刻的影山面对出奇安静的少女，最苦恼的绝对是该说些什么来打破沉寂。
最初决定留下等她的原因，只是摸不清头脑的一时冲动，然后想到先前被邀请去她家里的事情，觉得该表示下感谢才对，可是无法欺骗自己，他最想问的一个问题是……
——为什么，你会喜欢及川前辈呢？
[壹]
看到他时一瞬间闪过的惊诧，很快就被少女高兴的笑颜所覆盖，游刃有余的打发掉前辈言此意他的探究，倦态已十分明显的出云慢悠悠的走向了他。
“吓了我一跳啊，影山君你怎么还没回家？”
“排球队加练也刚结束，鸣海前辈才是吧，一直训练到现在？”
出云轻轻敲着上臂，背对着他模糊的应了一声，而后把书包背带换到另一边的肩膀上：“这是例外啦例外，平时正常是傍晚结束的，今天我不知道怎么心血来潮，不跳过就不想停下来，结果让相泽前辈还陪我到现在……明天要再好好的去感谢一下才行啊。”
影山走在出云侧后方半米左右的地方，目睹了她不再元气满满的鲜见一面，而在她不再开口陷入了沉默后，少年的眼前仿佛影像重映般，再一次的出现了她最后成功越过的瞬间。
向着高处飞起的身影倒悬在夜幕下，修长的双腿率先越过横杆，继而腰腹和前胸也接连越过，然后开始下落的少女，脸上露出了绝对纯粹的笑容。
——那璀璨的像是星光在闪耀的笑颜，在探照灯刺眼的光亮下也依旧夺人眼球，随着她跳跃与降落的动作，翻飞的黑色马尾也像是发丝根根分明的，映照着她那一刻的神采奕奕。
“这就是……可爱吗？”
喃喃的低语跳脱出了不太平静的心律，违背了少年的本心后脱口而出，而被前方少女因突然回头甩起的马尾扇过脸颊，目视到她错愕的样子的影山，才迟钝的察觉到了这一点。
“不……不是，因为之前及川前辈说过……说鸣海前辈其实很可爱什么的，我并没有……”
“你又被他耍了哦，影山君~听好了，身高有一米七的女生已经不能用可爱来形容了，要夸奖我完全可以用别的词嘛，比如西谷就经常说我帅气之类的，还有说我……”
说起这个话题，前一刻还倦态毕现的出云，却出人意料的兴致高昂了起来，而看着她列数别人的夸奖也不觉得难为情，反而手舞足蹈起来显得自信满满的样子，影山恍然间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沉沦中，听不到声响也看不到其他，只有眼前的少女，一个人完全的占据着……
——好像……真的觉得她有点可爱了……
“……喂，影山君？在想什么呢？都叫你好几声了。”
“啊……抱歉！我只是在想……在想，鸣海前辈以前在北川第一时，也是田径部的吗？好像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
[贰]
影山飞雄可以肯定，在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鸣海出云露出的表情，绝对是他曾见过的所有中，最不想看到的那一种。
“鸣海前……”
发出的声音带上了他所没有预料到的颤抖，而几秒钟前还面目忧伤到快要哭出来的少女，却以他始料未及的速度恢复了如常的笑容。
“没有啦，国中时我加入的是剑道部，不过因为各种原因，我到了乌野后就没再继续下去，本来想安安心心三年都当归宅部算了，可谁知道入学开始就被相泽前辈给盯上了，在被她纠缠了一个学期后，我没办法只好加入了田径部。”
说着，出云还无奈的耸了耸肩，只是大概清楚那所谓的“各种原因”的影山，无法坦然接受面前的她这故作轻松的样子。
——可即便不能接受，他也不认为自己有说什么闲话的余地。
“不说这个了，这么晚回去还有没有晚饭啊，今天家里应该只有我一个人吧……影山君也饿了吧，有什么想吃的吗？今天前辈请客哟！”
果不其然，出云很快转移了话题，而跟在身后目睹了她全程表情变化的少年，除了顺应她的意思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个，想吃的啊……咖喱怎么样？”
“咖喱？真的这么喜欢吗？你以前也是的吧，到店里来只点这一种，就是可惜离得有点远了，现在……”
不知道是不是影山的错觉，总觉得出云在提到那段时光时，脸上那种怀念到与她形象相当不符的表情，同时也像是引起了自己的共鸣一样。
“没办法啦，喜欢咖喱下次我也可以做给你吃，现在的话，要不去前面的坂之下商店看……”
“那个，鸣海前辈……”
影山提高声音打断了她的提议，伸手搭住前面少女的肩膀，阻力迫使她转过身来后，他发现，出云那双晶亮的深褐色眼瞳，此刻完完全全的只倒映着自己一个人……
“你为什么，会喜欢及川前辈？”
——诶？怎么回事……糟了，真的问出来了！
[叁]
“你为什么，会喜欢及川前辈？”
影山发誓，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绝对会阻止五秒之前的自己，就算做出其他再丢人的事情，唯独这个问题不能问出口啊！
可是，现下脸色发白双手颤抖的少年，他滞涨混沌的大脑里，蓦然间觉察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原来，我一直在意着这个吗？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的少年，看着出云的目光中浮现出些许期待的神色，面色也渐渐恢复到了正常的情状，只不过他所等待的少女，却一反常态的变得反射弧超长。
“等等，影山君你刚才……说了什么来着？”
“我刚才……在问，鸣海前辈，你……你为什么会喜、喜喜喜欢及川前辈！”
果然表面的冷静如常都是假象，光是叫他重复一遍就磕磕绊绊结结巴巴，甚至本来可以坦荡荡的看着出云的目光，也再一次的开始变得闪躲起来。
“诶……”
只发出了轻微又短促的一个音节，少女茫然迷惑的样子就这么映在他的眼底，影山受其感染也“诶”了一声，正准备更深入的问个清楚，少女却突然的，在完全反应过来后一步跳了开来——
“诶诶诶——？！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及川前辈了啊！”
[肆]
“你……你不是从国中开始，就喜欢及川前辈了吗？”
明明是自己几经踟躇，最终还是在冲动之下才问出口的问题，结果就在他目瞪口呆的愚蠢模样下，被对方轻易的推翻成了伪命题。
“不是……你到底是怎么形成这样的误会的？我看上去对及川前辈表现的十分殷勤？还是你国中时听到过什么乱七八糟的谣言？”
被出云用满是“怎么这么荒唐”的语气反问，影山恼羞成怒的提高了音量，一步跨前后发动速攻立即妙回——
“可是之前在电车上你还和及川前辈聊了一路啊。”
“我艰苦的敷衍了他一路满脸辛酸泪你看不出来吗……”
简单一句速攻就被瓦解，越发窘迫到脸颊开始涨红的少年，抓了把脑后的头发，记忆迂回至三年前决定发动后排进攻——
“第一次见面时，你不是到体育馆找及川前辈要联系方式的吗？”
“那是帮哥哥要的，他想问问及川前辈有没有来青城的意思，而且我那时候是连着岩泉前辈的一起要的啊。”
已恢复成气定神闲模样的出云，显得相当游刃有余的应答着，有理有据无以反驳的说法稳稳拦下了这一球。
“那么……那么，为什么每次都要问我，关于及川前辈的事，在餐厅的时候？”
在看到少女被噎得说不出话的时候，接连被呛住的影山明白过来，这个亲自发动的二次进攻起效了。
——可问题的关键不是这个！
“啊哈……哈哈……哈哈哈，你说这个啊……”
出云苦笑着背过身去，拉了拉背带似在组织语言，可就这么缄默了良久之后，她才在影山的催促中，扯着嘴角转过了头。
“其实那个时候，我只是单纯的想和你搭话，可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到了你面前，你两只眼睛睁得圆滚滚的看着我，然后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把及川前辈拉出来做话题了……”
这的确是一个影山始料未及的答案，但却是他花了最短时间就完全接受的答案：“这样的啊，那鸣海前辈你……真的不喜欢及川前辈？”
“那是当然的啊，我根本就对及川前辈那种人一点办法都没有……虽然也说不上是讨厌，但果然相处起来让人很头疼啊，相比之下还是岩泉前辈更好相处一点吧。”
“确实，及川前辈的性格太恶劣了，比月岛还要恶劣。”
——原来不是喜欢及川前辈吗？幸好啊……
——诶？我为什么会说这句话？
[伍]
无法跨出的这一步，总有着诸多听似毫无破绽的理由来搪塞，然而对于影山而言，继续向前跨出一步，或许也不是那么有必要的事情。
他并没有去深入的挖掘明白，自己在那一刻，好似拉锯战时球终于落在对方场地后松一口气的感觉，究竟是因何缘由，也没有想过去确认否定了他长久来的猜测的，出云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然后接下来的时光，几乎是三年前的复刻，在排球队送别了三年级生迎来新部员后，很快一年又过去了，又即将送走一批曾默契搭档的队友——影山的世界里仅仅是这样而已。
毕业生集聚在礼堂里的时候，二年级的影山还在课堂上发呆望着窗外，他是直到田中和西谷退出社团，才意识到出云也即将从乌野毕业，接下来会去往他不曾知道的地方，迎来他所不知道的新的人生，可即便如此，他也没能打破多年来的惯例去主动找她。
——就算见到了又该说些什么呢？感激、告别、祝愿，还是其他，自己从未想过要说的话……
午休铃终于响起，收回神思后打了个呵欠，影山无精打采的双手插兜，走出教室往楼下的自动贩卖机而去，在纠结了一下是喝牛奶还是酸奶后，果断的两边同时按下，然后弯腰拿起命运选中的盒装牛奶。
“龙你别挤我啊，否则就要被发现了——”
“嘘——阿谷你小声点不然才是真的会被发现啊……”
所以说，为什么这两个应该在开毕业典礼的前辈，会偷偷摸摸的挤在这边听壁角？
“那个，田中前辈和西谷前辈，你们在这里干什……诶？”
咬着吸管叼住快喝空的牛奶盒，影山弯下腰正准备随便问问，结果还没说完就被两人拉了过去：“影山你别捣乱，现在可是藤原那家伙三年来最重要的时刻，苦恋三年后临毕业的绝地反击，成败就在此一举啊！”
——西谷前辈还是只有四字词最擅长了……
淡淡的在心里吐槽了这么一句，可视线同他们一般越过墙角望去后，看到被他们围观的人影时，影山蓦地呼吸一滞，而后下意识的猛的一吸，结果牛奶盒中空气猛烈收缩后，发出了突兀的声音。
——然后，躲在墙角后的三人，毫无意外的完全暴露了原型。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转向这边的出云问得一脸认真，可拿着纽扣手伸出一半的少年，欲哭无泪的样子已经完全融进了背景中。
“嘛，这个啊……我们正好路过，对，路过……”
田中干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哂哂的和同样尴尬的西谷交换了个眼神后，两人立马打定主意先跑路再说：“我们下来要去排球部，怎么说也要和大家说两句再走吧，毕竟我们是前辈啊！”
“说的没错，我们赶紧走吧，影山也一起去啊！”
“西谷，等一下可以吗？我也稍微想和影山君说两句，一会儿的时间，很快就还给你们。”
[陆]
西谷和田中飞速逃跑的背影越来越远，而这一边出云似乎又和藤原说了什么，以至于后者终于露出了释怀的模样，礼貌的和她道别后转身离开了。
“呼~算是得救了，你们来得还真是时候……”
“诶？鸣海前辈为什么……会这么说？”
少女发表的惊人宣言，让准备将空盒子抛进垃圾桶的影山，一个措手不及扔出了筐外。
“刚才……怎么想都是那种场景啦，况且他衬衫第二颗纽扣都拿在手里了，我还在考虑怎么委婉的拒绝他的时候，你们就出现了，嘛，虽然有点对不起藤原，不过……我果然还是不擅长应付这种情况啦~”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毕业典礼上刚刚哭过，靠近后影山才发现她现在的眼眶还微微泛红，而说话时也总是有意无意的避开了视线相对……
——鸣海前辈今天怎么了吗？没有笑着也就算了，竟然还……哭了？
“抱歉啊，你们排球队应该也有安排吧，我还特地把你留下说话什么的……总而言之，和西谷还有田中一样，今天我也要从乌野毕业了，往后啊，就很难再见到影山君了吧，不过还是要加油哦~这是前辈的临别赠言，给我心怀感激的收下吧！”
被她定义成“最后”的话语，附带上已经很久没有经受到的摸头触感，在出云踮起脚尖展露微笑的那一刻，全数传达到了影山那里。
很快，头顶那温柔的触感撤去，距离极近的少女气息也渐渐散去，影山目视着她那张扬的笑意，在她说出再见的同时，像是身体本能反应的动作，跳过了大脑的权衡立即传达至反射弧末端。
“请等一下，鸣海前辈——”
影山的身影就像是瞬移般，猝然出现在转身离去的出云面前，而后面目紧绷的少年，突兀的向下鞠躬弯成直角的弧度：“请务必告诉我，你下来要去的是哪里的哪一所学校！”
“哈啊？”
想必是被他这么大的阵势惊吓到，结果少年开口询问的却只是这么一个问题，哑口失笑的出云，怔愣的看着已然抬起头来的影山。
“为什么要问这个？影山君你……也想考那所学校？”
“啊，是的，就是这样没错。”
回答得毫不犹豫，完全没考虑其他的单纯少年，现下身姿挺拔的站立在出云面前，眼神中的不容动摇清晰可见。
“第一次在乌野相遇时，鸣海前辈曾说过和我同校很开心，这点我也是一样的，所以，为了以后还能继续开心的在同一所学校，请鸣海前辈一定要等我……”
——等我去你那里，等我可以完全确认自己的心情，然后再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不用怀疑，少年脸上百分百的认真足以证明，深刻明白这些的出云垂眸点了点头，嘴角却扬起了一抹促狭的笑意——
“谢谢你，影山君，说得是很让我感动啦，不过我听说你似乎……不太擅长学习的样子，所以要我等你还得好好努力一番了~”
“鸣……鸣海前辈！”
提到这个天才二传手的短板，适才还壮志激昂的影山，立马涨红了脸，恼羞成怒下除了高喊她的名字，完全不知道如何排解这一尴尬。
“我知道了，等你就是了——反正也等了很久了嘛……”
有风乍起，迷离的樱花香气卷挟在清新的气流中，涤荡过少年与少女间不足两米的间距，而在那呼啸的微弱鸣响下，最后少女恍如呓语的呢喃欲盖弥彰。
——等了很久……在等我吗？等我什么呢？等我……发现自己的心情吗？还是等我……察觉到你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若许闲尘·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