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七章 ...
-
杨戬重生了。
虽然杨戬还没有很清楚这一点。
迷糊间，他想着是否这次喝的酒陈得真的久了，他居然有些昏沉，眼前无亮。
似乎有些不对。
自西游已矣，人间道法衰微，佛道大昌，论道多斗法少。纵然还有些作恶妖鬼，都不够寻常天兵天将收拾，漏下来的人间仙体未成的僧道都能插手，也再不需要他舅舅和自己低头让援手天庭。
于是杨戬常常山野行猎之余，虽然爱犬在侧，兄弟说笑，却有一种难言的寂寞无从诉说。这次借难得美酒故意一醉解千愁，果然浑浑噩噩一醉百年……杨戬突然清醒多了，他想到自己正是得了妹妹私配了凡人的消息，又惊又惧分明顿时醒了酒。
难道他居然昏厥了？想想也是失笑。
不能怪杨戬惊惧担忧至此。
那瑶池金母辖制女仙从来冰冷无情。一直死死把控着女仙的举止，若有思凡之心，哪怕无思凡之行，都确实还真是毫不留情打下凡间。
他和妹妹走到今日何其不易，眼看妹妹要走母亲老路怎能不急？
他的舅舅，看他母亲就知道，根本也不会为了血缘网开一面。何况他的好舅舅本身何尝不是严酷的性子。
就看上次孙悟空那泼猴大闹天宫一事暂时了结，他手下不得力的近卫明面法不责众，实则都没好果子吃。
被他一手提拔的天蓬元帅，一朝失去帝心，受到的惩罚是何其不留情面。虽然有些本事只是贬下凡，但也被促狭地两千锤下成了猪头下了猪胎。不过是孙悟空那个泼猴大闹天宫的时候有自知之明，过于明哲保身却失了忠心护主的劲头，毫无作为，不得不让最后底牌御林军出手护驾才免去亲自出手有失身份的尴尬局面。
那原先的卷帘大将虽然官职低微，可错打了琉璃盏后非但被贬下凡间还要遭受七日一次飞剑来回穿胸酷刑。追根到底，也不过是个心情不好发作当日当值不得力的借口。
唐玄奘几个弟子之间走到一起确实因果相牵。
但是他的天庭寡恩，西方却不吝施恩，难怪人间信仰上，屡屡给西方做嫁衣了。
而最让他嗤笑的，就是天庭的暮气沉沉。本是自在仙神，却学人间王朝定了一堆可笑而森冷的规矩，比如那西行师徒中白龙马之父西海龙王告子忤逆也能成为行刑罪状，可怜哪吒师弟总被那李靖拿“天下没不孝的神仙”要挟，也难怪那些苦苦登仙的童子侍女舍了长生去地上快活一时。
地上妖王洞里还真是更其乐融融。纵然庸庸碌碌，朝生暮死，不思进益，但天天不必担心言行动辄得咎，只管逍遥玩耍，喝酒吃肉……所以内里有些感性的杨戬，纵然和哮天犬、梅山兄弟及草头神行猎路经妖王地盘，出于莫名的心理，哪怕知道这些孽畜吃的是人肉，做的是孽事，有时候看着他们无忧无虑巡山，扯嗓子唱些不着调的小调，居然只是失笑摇头当没看见。
虽然体内有凡人血统 ，也不清楚曾经人妖的历史渊源，杨戬却也有自己想法。凡人权贵就没靠着道门败类做过孽吃些开了灵智从未做过孽的灵物么。妖吃人，人吃妖，其实有时候哪有对错。小妖不吃人，宰了曾经的同族就多合乎道理么。
……
不论前事思量如何千转百回，杨戬终于彻底清醒了。
因为清醒而惊愕。
除了自己变得轻弱的心跳，他还听到了一道更缓更绵长的心跳，不远处隐约还有些人声。他不由向声音来源处靠近……然后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哎呦”声，熟悉，而陌生。
饶是见过世面的杨二郎也有些不敢确认，下意识一惊往外挤……潜意识似乎觉得艰难，然后再听到更清晰的带着小愤怒的“哎呦”女声后，他终于确认了那份熟悉感来自何处！
那女声，无端恍似，母亲。
千百年没惊慌过了的二郎神一个摇晃，不熟悉这个皮囊地一个仰倒，他似乎又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像他哪个……师叔。
“咦，脚先出来了。”
另一道令他也熟悉的声音一本正经接到：“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贫道刚刚心血来潮掐指一算，发现今天正是满十二年的好日子啊，师弟你这儿子终于出生了。”
“不过，根据贫道近年对生产事宜的了解，脚先出来，这在凡间是难产啊。”
二郎神整个小身板都僵了。
这，这好像是道行师伯？
刚刚，云中子师叔？！
而现在云中子师叔就在身侧，道行师伯的声音却是从一面软玉屏风后传来。
不及消化信息，接下来师父玉鼎真人的声音让他又是一震：“哎呀，哎呀，我的卦相出来了，大吉大吉啊，不用担心了。”
然后他听到了那……观世音的声音，音调却陌生的嬉笑，问句一针见血：“可你替谁算的？”
他师父就欢快地回答：“我自己啊！我刚刚莫名心神不宁来着，于是啊，我就……”
“说的好像有人担心你一样。”思考方向一集中，轻易认出那是他和观世音一道破门而去的普贤师叔的声音。
“长进了，都能替自己算卦了，我来看看！”杨戬已经麻木了，文殊菩萨，原文殊真人。
七嘴八舌一片嘈杂。
杨戬顿觉这场梦真是离奇陆离。
接着清晰的磨牙声从头顶传来，然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云中子师叔一声“哎呦”后弱弱地插嘴：“那个，诸位师兄你们冷静，冷静。还有道行师兄啊，既然你对难产有研究，你看看这个脚都不动了符不符合难产……”
然后不等他道行师伯开口，先听到的，是他母亲，中气十足而清脆愤怒的声音“你这不是废话！动都不动了还不是难产啊，你没长手啊，会不会帮你儿子拉一把啊！”
顿时嬉笑声一片，杨戬还听到广成子师伯唏嘘喟叹：“还没过门就动手动脚，悍妇啊……”
道行师伯则看似一本正经地反驳，但是语调抖得特欢乐：“依贫道之见，云华夫人，嗯，如此精神气，不是难产~”
只有黄龙师伯认真地思考后发表意见：“虽然胎生卵生不一样，族里龙蛋从来不能帮敲开，想来道理一样的，顺其自然为好。”
云中子师叔似乎在众多师兄们面前丢仙觉得羞怒：“就是，没见识不要说话。放手放手，你有力气扯我耳朵还不如留着自己使劲呢。”
虽然杨戬缓慢地差不多消化完惊悚的现状，想着不是犹在醉梦中，就是回到过去，但因为纠结于母亲怎么会和云中子师叔有一段，没一点风声不合常理啊，于是就这么不在状态地迷茫地继续挺尸；现在也终于再次被热闹的对话提醒“现实”。
二郎神后知后觉好像就是自己在被怀疑难产了。
然后听到他记忆里温柔贤淑的母亲音量已经抬得极高，似乎整个人，都在炸毛：“我没使劲！我还没使劲啊！你行你来啊！”
感觉到母亲似乎到了一个可怕的临界点，杨戬终于收拾好小情绪，不再多思现在的诡异情形，急着要把自己上半身，呃，挤出去，可是又不敢伸手去扯疼了母亲借力；心下一着急，居然觉得自己顺理成章滑了出去？！
精通玄门变化的杨戬顿时意识到上半身似乎成了云雾啊，虽然他冷静地想着他还没运转玄功……
他试着感受现在的皮囊，于是控制着悬停半空转了转，飘到了比屏风顶端更高的高度，然后发现周围突然一片死寂，而他就这么身无一点遮蔽衣物，被各种意义上长辈聚精会神地围观……二郎神多久没感觉这种困窘了，情急之下，便把下半身也化成云。
然后终于听到黄龙师伯沉稳而欣慰松口气，打破寂静：“还好，还好，我还怕这孩子是上身云下身先天道体的原型，师尊看了怕受惊吓，都是云就好，都是云好啊。”
云。
云中子师叔。
杨戬不自在地想化为人形，似乎不意外地成功了，同时也没忘记给婴儿形态的自己扯块云朵包着～然而还没包热乎，云朵襁褓就被一双纤细而熟悉美丽的手无情扒开，他整个被拎了出来，然后上下被一掂一掂像在称重，接着身子被翻转着后背朝上，小臀部挨了一巴掌！
懵逼的二郎神：……不管怎么样，难道“我”不是刚出生？
“会变云啊！会变云你还卡着！怎么不学好呢。”
接着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屏风外又热闹开了：“哎，还能自由切换先天道体啊。”
“天生天眼啊，资质不错。”
“似乎和我有师徒缘啊。”
“不管怎么样，生也生完了，也是出门一次，马上要不要一起去一重天山岚茶舍坐坐。”
“还是清茶坊吧，那里更清净。”
“你们注意我的话了吗？”
“玉鼎你说话了？哦，你想去哪？”
……
似乎越来越不对。
一重天就一个接仙台和南天门，哪来的这个茶舍那个茶坊。杨戬麻木地抬头，一个数月大的婴儿呆呆地抬头，看着那张记忆里的熟悉的美丽面庞，可没有他最熟悉的温柔清浅的笑，明明一般无二的五官，却一团孩子气，还气鼓鼓地和自己大眼瞪小眼。
他额头还被，比较轻地，戳了一下。
然后他又被团吧团吧裹上云抱起来，他转头，是云中子师叔。
云中子师叔也左看看右看看后，就上下其手挠他咯吱窝，神色居然有点小嫉妒，杨戬不得不莫名地扑棱着小胳膊小腿殊死挣扎：“你颜色怎么那么怪呢，玉色的云？”
重新替杨戬吸引了注意力。
但是杨戬其实表示拒绝。
“这好啊，天地间第一朵玉色的云呢，多响亮。你不是早先嫉妒白鹤那天地第一只纯白的鹤好听吗？”
“而且三只眼，少见。”
“你们真是看不透。云中子哪里是嫉妒白鹤，他这是还嫉妒儿子啊。”
……
杨戬已经听不见更多调侃。
他默默看着自己小手上的肉窝窝。
忧伤地任凭母亲把他扯回去，用一种莫名像抢玩具的孩子口吻霸道地说：“一边去，我儿子。”
云中子师叔也幼稚地像拔萝卜一样抓着他的脚丫试图把他拔回去：“说的好像你自己就能生出来。”
作为一个“萝卜”，杨戬感觉母亲也在扯他的肩膀：“没见识不要说话。我这不是感云有孕么！”
“你还能认识别的云？！”
……
西王母闻声到场的时候，现场就是这么热闹非凡。
瑶姬本就是在瑶池胜境生产，但是眼看预产期将近，有一堆本领通天的大罗金仙自发来镇着，心大的西王母也很放心地让“婆家”接力。
可是现在这堆大罗已经在开茶舍点评会了，而瑶姬和云中子两个在旁若无仙地吵架加动爪，幼稚园小朋友一样闹别扭。
不过可以看出，瑶姬真是精力旺盛，一点产妇后遗症也没有。
好在还有个玉鼎真人似乎很有爱心，正抱着好歹裹着襁褓的新出生的小宝宝，可仔细一听也是居心不良：“哎呀，你看到了吧，你的父亲母亲就是这么靠不住啊。一个靠得住的师父走过路过不能错过啊……你要是不同意拜师呢就举左手，同意拜师呢，嗯，就不要动……哎呦，乖徒儿，为师就知道你会做出正确的决定的！”
心力交瘁以至于并不想动的杨戬：……师父你高兴就好。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