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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旧事 ...

  •   “我……并没有对你失望。”殷雨琴轻声说。

      殷舒怿愕然抬首。

      “在演武场上,我只是点出你的武功薄弱之处,并没有其他意思。”殷雨琴的语气依旧平淡,“我的要求一向较为严格,对你尤其如此。但是我从来都认为,练武是自己的事情,我并不会对自己以外的人失望。”

      “……是。”殷舒怿垂下眼眸,“是儿子会错了意。”

      “对于其他人,我不抱任何希望。但是对于你………”殷雨琴微微俯下身,将手搭在儿子的肩上,“你是我的儿子,我当然会期盼你能做到更好,做到比我和你父亲当年还要优秀。可是舒怿,你是我的儿子,无论你优秀与否你都是我的儿子,你不需要为之去努力,只要你——还愿意承认这一点。”

      “母亲!”殷舒怿惊惶抬眼,“儿子怎么可能不认母亲。”

      “我从来不擅长做一个母亲。”殷雨琴轻叹一声,“但是即便如此,对于婉婉我至少可以说我已经尽力去做,我问心无愧。而对于你……当年把你一个人丢在落辰山下,始终让我于心不安。”

      “请您……千万不要这样想。”殷舒怿闭了闭眼,遮住了眼底的泪光,“儿子明白您的难处,也知晓您为儿子的付出……一直都是舒怿亏欠了您。”

      少年人膝行两步倚在殷雨琴身边,垂眸轻声道:“从前是儿子不知事,才会对您心怀怨望。您能不能……原谅儿子一次?”

      殷雨琴微微一怔。

      儿子突如其来的亲近让她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她僵硬了半晌方才伸出手,像哄女儿那般轻轻摸了摸少年的发顶。

      感受到手掌下的少年微微蹭了蹭,殷雨琴这才放松下来:“我毕竟是把你送了出去……你若怨我,也是应当。”

      “不是的。”殷舒怿闭了闭眼,“您从来没有抛弃儿子。您只是认为殷家不适合我,所以把我送到了父亲那里;您也花费了许多心血教导我,甚至耽误了您的练武进程,就是为了保证我一个人也能够生存下去;您还为我留了退路,确保我在遇到难处的时候在您身边有安身之处。”

      殷雨琴神情错愕:“你……”

      “母亲,舒怿都知道,您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是对儿子最好的选择。”少年人仰头看她,眉眼温柔而坚定,“所以母亲,儿子也希望您能够不要考虑其他人,做出对您自己最好的选择。如果您在殷家感觉到不舒服,请您不必再坚持下去,儿子已经有能力奉养您了。”

      “……在紫虚阁的时候,您听到了我和哥哥的对话。”殷雨琴笃定道。

      “是。”殷舒怿不自觉微微垂首。

      “隐匿功夫练的不错。”殷雨琴下意识点评道。

      看着少年人抿出几分笑意,殷雨琴顺手又揉了揉儿子的发顶,这才说道:“若是要你从此往后不再顾及我,你肯答应吗?”

      “母亲!”殷舒怿顿时惶恐,“是舒怿做错了,请您……”

      “我只是打个比方。”殷雨琴看着如同惊弓之鸟的儿子,心下叹息更甚。她又揉了揉少年的发顶,察觉到儿子放松了一些,这才继续道,“你看,你做不到。所以……同样,我也做不到再不理会殷家的事。”

      “母亲,这是不一样的。”殷舒怿下意识辩驳道,“殷家对您而言是桎梏,可是您对儿子而言……您是儿子的牵挂。”

      殷雨琴微微一笑,却又追问道:“那么,落辰呢?”

      “落辰是儿子的心血。”殷舒怿理直气壮地回答,“它属于我。”

      殷雨琴莞尔:“如此,我便放心了。”

      她温柔地按住少年人的肩头,轻声道:“桎梏也好,心血也罢,在我看来,无非‘责任’二字。正如你父亲,落辰掌门这个身份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道枷锁,可是他必须肩负起这个职责。”

      “我们都不是没有担当的人,所以我们也无法一走了之。”殷雨琴温声道,“母亲明白你的心意,但是母亲也不是没有经过事的人,你很不必担心我。如今我在殷家地位不低,兄长也无法强迫我做违心之举,再说桎梏不免言过其实了。”

      “既然母亲坚持,儿子自然听凭您的意愿。”殷舒怿垂下眼眸,“但是母亲,如果您需要……请您记得,儿子可以成为您的依靠。”

      “好,我记下了。”殷雨琴微微笑道。

      她伸手拉殷舒怿起身,轻柔地替少年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其实,在我决定生下你的时候,我确实想赌一下你会继承我和你父亲的天赋。但,仅此而已,我并不强求你的未来,更不会把我的未来寄托在你身上。”

      “……是。”

      “可是舒怿,你足以令我感到骄傲。”

      刹那间,少年眼眸灿若星辰。

      *

      “你母亲很高兴。”

      陆含章落下一子,看着对面的少年微微一笑道:“难得见她有这般轻松愉悦的时候,也只有你能让她解开心结。”

      “说来这事舒怿还没有向您道谢,倒是舒怿失礼了。”殷舒怿站起身,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多谢陆叔叔成全。”

      陆含章哑然失笑:“举手之劳罢了。看着你和你母亲能说开误会,我也替你们高兴。”

      殷舒怿微微笑了笑,又复落座将白子落上棋盘:“其实我来寻陆叔叔,还想问一问母亲的旧事。”他抿了抿唇,有些赧然道,“我想多了解母亲一些,听说陆叔叔同母亲自幼相识,所以……”

      陆含章了然一笑:“你想知道什么?”

      “什么都可以。”殷舒怿缓缓道,“其实我对母亲最深刻的记忆,就是她忧心忡忡地为我筹谋的模样……我只是有些好奇,在没有我的时候,母亲会有多么光彩夺目。”

      “当年的殷家大小姐,确实光芒四射,无人能及。”陆含章叹了一声,拈起一枚黑子落上棋盘,“当年……”

      两人一边对弈一边谈话,直到殷雨琴遣人来唤陆含章去祭祖,陆含章这才放下手中的棋子,站起身询问道:“舒怿,你可要同我一起过去?”

      “多谢陆叔叔,不过我就不去了。”殷舒怿起身相送,“这种场合,我不宜出面。”

      陆含章点了点头,随来人一道去了。殷舒怿目送对方离开,这才重新落座,垂眸看着面前似乎是势均力敌的棋局:“……唐宏么?”

      他随手取过一枚白子,轻轻巧巧落在阵眼上:“找到你了。”

      *

      跳出局外或许更容易着眼于大局,但是深入其中才会发现外人看不到的端倪。

      母亲的旧事,他早就在暗街查过几遭,唐宏此人他自然也有些印象。但是他从前不过是知晓这样一个人的存在,而今日……陆含章口中频频出现的这个名字,实在令人无法不在意。

      十岁来到殷家,看似年岁不大,但若是从小培养的探子这又是个足够出师的年纪;逐渐成为当年殷家继承人的手下而非心腹,在外人看来并不引人注目,可是说的话又不会被当权者轻易忽视;死于殷家夺嫡之争,如果是死遁的话此人离开的时机也刚刚好,正是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消失。

      巧合么?

      可是陆含章口中那个长袖善舞左右逢源的人,那个在每一个关键时刻都存在的人,很难让他相信这是巧合啊!

      “只要,让我抓到你是谁……”

      *

      殷家祭祖和晚上的合欢宴殷舒怿都没有参加,并非是殷家不允许,而是殷舒怿对此着实没有兴趣。

      偌大的殷家,他在乎的不过是母亲一人,最多看在母亲的情面上对陆含章和妹妹照顾一二,至于殷家的团圆合欢却又与他何干?

      他毕竟是落辰弟子。

      可惜,终究不能同师父师娘一道过年。明明他答应过师父要尽快赶回师门,可到底还是没能回去落辰。

      烛火下,少年人挑起一筷子菜送入口中,却觉得索然无味。

      在暗街三年,他本该习惯了孤身一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生活,一个人过除夕。可是……

      殷舒怿自己为自己斟满了一杯酒,然而在递到唇边的时候手微微一顿,却又放回了桌案。

      罢了,毕竟已经决定戒了酒色。纵使浅酌一杯不碍什么,但——他还是不沾为好。

      独自用过夕食,让人把饭桌撤下,殷舒怿随手翻看着从母亲书房中拿来的棋谱打发时间。不多时,忽听前院有人声传来,殷舒怿顿时精神一振,合上书迎了出去。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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