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井冰们的日常》丹七

1、爱上梦中人（一）

　　孙珂今年二十八岁，留着偏中分的时髦发型，身高一米七八，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格子衬衫，一举一动都像在拍画报。
　　穿着便服走出去，没有人会想到他是一名心理医生。
　　而他到今年为止，从事这个行业已经有三年了。
　　更重要的是，他未婚。
　　“早上好，孙医生。”临时助手小筱把还热着的美式咖啡递到他手边。
　　“早上好，小筱，今天的发型很适合你。”孙珂接过咖啡，嘴边的笑容还像往常一样温暖。
　　直到孙珂进了办公室，小筱也还在想，能够做孙医生的助手真是太棒了！孙医生那么有风度，长地又帅，听说孙医生还没有家室，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我这种的，他刚刚还夸了我……
　　孙珂把挂在门后的白大褂穿上，坐在办公椅上开始写昨天只写了一半的日记。
　　他昨天的时间都花在整理上了。
　　真是糟糕的一天。
　　十月十三日，天气，晴。
　　今天有一个特殊的病人，她有躁郁症。
　　我很同情她，但我不喜欢她狂躁发作的时候。
　　听说她是个很有名的演员，一张心形的脸，长相确实很美丽。
　　但这让我更加同情她了，想想看，一个知名女演员如果在“长枪短炮”面前“发病”，那媒体人会把她写成什么样啊……
　　真可怜。
　　但她的躁郁症还是很让人讨厌。
　　哦，多希望她是抑郁症而不是躁郁症。
　　我实在无法喜欢上一个总是制造噪音的女士，她“发病”的时候像个男人一样力大无穷。
　　或许我该去办一□□身房的卡了。
　　孙珂把钢笔的笔盖盖上，笔杆上刻着的“Der Tod”让他惬意地笑了笑。
　　桃花眼使他看起来非常迷人，也非常迷惑人心。
　　他走到窗台边拉起百叶窗，让阳光投进来，他想起那个脸色苍白的清秀女孩，眯着眼微笑，阳光真是太适合她了。
　　“叮铃铃。”是内线电话。
　　“孙医生，苏小姐已经到了。”小筱尽力压制自己的声音，试图让声音听起来又娇又柔。
　　“好的，让她进来吧。”孙珂微笑，今天阳光很好哦，你会喜欢吗？
　　“孙医生。”穿着米黄色卫衣的瘦弱女孩推开门，不知是害羞还是胆怯地低着头。
　　“早上好啊，苏小姐。”孙珂坐回办公椅上，唇角翘起，眉梢都洋溢着暖意。
　　“孙医生……”苏芹略微局促地在正中间那把椅子上坐下，“我昨晚，又见到他了……”
　　“他，他说要带我走……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苏芹抬起头，眼眶已经红了，长年不见天日的脸苍白地像个玩偶。
　　“你想跟他走吗？”孙珂转着手里的钢笔，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笔杆上金色的“Der Tod”。
　　“我，我……”苏芹开始小声地抽泣，“孙医生，你帮帮我，所有人都不理解我，只有你理解我！”
　　孙珂沉默。
　　半晌，“你喜欢玫瑰花吗？”
　　苏芹愣了一会儿，玫瑰花？
　　“不，不喜欢。”苏芹又低下头，声音细细小小的。
　　孙珂露出意料之中的微笑。
　　“我也不喜欢，因为它的利刺曾经划伤过我的手掌。”
　　“所以苏小姐，再美丽的东西，一旦具有危险性，你都应该远离它。”
　　比如，梦中人。
　　“不，不行，他不一样。”苏芹显然听懂了孙珂的话外音，交握在一起的手捏地发白。
　　“那你为什么不和他走？为什么要犹豫？”孙珂起身，站在窗台边给盆栽浇水，阳光照在绿色的盆栽上，散发着生命的味道。
　　“我，我……”苏芹崩溃地大哭，“她们都说我疯了，说他根本就不存在，说我这样下去早晚会死的！”
　　孙珂闭着眼，感受风和阳光在他脸上穿梭，“那你觉得她们说的对吗？”
　　“我，我不知道。”苏芹瘫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脑袋，“我爱他！”
　　孙珂睁开眼，看着苏芹，深爱着自己梦中人的女人。
　　苏芹是去年才来他这儿的，隔一个星期来一次。
　　刚开始的时候还是个非常开朗，很容易害羞的姑娘，但随着时间的过去，她开始越来越苍白，越来越神经质，也越来越怯懦。
　　第一次来的时候，苏芹穿着粉色的连衣裙，扎着马尾辫，脸色有点苍白，但非常靓丽。
　　她对孙珂说，她在花店见到了一个很英俊的男人，那个男人向她要了电话，还称赞她的眼睛很美。
　　后来他们时常联络，那个男人的风度翩翩让她有一点动心。
　　于是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她的室友，想寻求她们的意见。
　　却没想到被起哄让带出来瞧瞧。
　　她其实也存着一点炫耀的心，毕竟一个又帅又有钱还很有风度的男人喜欢她，这说出来确实很惹人羡慕。
　　她给那个男人打了电话，羞怯怯地告诉她的室友，他叫狄安。
　　狄安请她们吃了一顿饭，的确很温柔体贴，她的室友很羡慕他。
　　如果这个故事就到这结束了，那就是一个灰姑娘和王子的爱情故事。
　　但故事并没有结束。
　　当她再次忍不住在室友面前炫耀狄安的时候，室友好奇地问她，狄安是谁？你新交的男朋友？
　　她很生气，觉得室友是在讽刺她，狄安知道后告诉她，她的室友不是真心的朋友，让她小心她们。
　　她觉得狄安说的很对，从此再也没和室友说过一句话，直到她大二退学。
　　她的考勤不合格，期末考也都挂了，更重要的是，狄安告诉她，她不继续读下去也没关系，他会养她。
　　她退了学。
　　家人开始发现她的不对劲，她的睡眠时间总是很长，还反复提起一个他们从没见过的人，还说这个人是她的男朋友，将来会娶她。
　　她被安排去看心理医生。
　　孙珂重新坐回椅子上，叹了一口气，在苏芹的病历上划了一笔，正好斜过苏芹的名字。
　　黑色钢笔上的“Der Tod”在闪闪发光。
　　他预知了苏芹的结局。
　　“很遗憾，苏小姐，我帮不了你，你已经做出选择了。”
　　两日后，苏芹从六楼的窗户口跳了下来，坠地身亡。
　　“孙医生，你说苏芹怎么会那么想不开？她还这么年轻。”小筱高高扎起的马尾随着她夸张的肢体动作一摆一摆的，让孙珂想起小时候见过的麦浪，非常美丽。
　　但是，苏芹并不是想不开，而是，终于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