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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醉花荫 ...

  •   回去时已值黄昏,夕阳暮色下,倦鸟归林,红河影重,那种血色的苍茫之感,仿佛重重压在人的心头。
      从湛正坐在满园花前的小椅上等我,见我回来了,急忙上前拉着我手道:“悯儿,这两天你去哪了?到处都不见你,你可知我派了人好找?”
      我望着他的眸子,只是道:“李宸妃殁了。”
      “李宸妃?”
      看来封号确实还没有下来,我解释道:“李顺容。”
      从湛的目光一瞬间黯淡下来,像烛火被风一扑,忽闪忽闪的,“你和皇上去寝陵了?你都告诉他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只是问道:“你也知道皇上这几天不在宫里?”
      从湛不置可否,“宫里面现在估计是翻天了,太后已经下令封锁了各地出口,只保留了京城的出入口,就是望着皇上回京。”他顿一顿,复又道:“那弄成这样,皇上他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只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先应付过去。”我微一踌躇,道:“小弟弟和那个所谓的太后总是要翻脸的,太后不会斗得过他的。”
      我望着无边的天色,动容道:“到那时候,你在朝中的日子一定会好过很多,不,到那时候,待得小弟弟同意,你就可以远离朝廷了,我们一起去个与世无争的地方诗书消磨。”
      从湛拥紧我,沉沉道:“但愿如此。”

      绵绵又过了两月,五月,花开如醉,漫天盈地。
      今日赶着是芒种,从湛早早就来陪我了。
      他和赵茜莲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了,大家都只道是赵茜莲看不上从湛,心有所属,宁愿回娘家也不回赵府,因着赵茜莲的身份,大家也不敢多加言语,心里面都是小小的明白,从湛也觉得时机差不多到了,便再也不管其他了,三天两头过来陪我。
      因着今天是芒种,城南花神庙里面满满当当都是拥着各色花篮的少女,树上枝头挂着花枝柳条编织的物事,件件小巧精致。
      我们沿着御街一路南去,过了九孔州桥,来到曹婆婆肉饼店吃了几个肉饼。
      以前也来过这里,老人一看见是我们,便道:“两位有日子没到我这里来了,是到哪里去了?”
      我想一想,笑道:“到江南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说罢,偷眼看着他,从湛眼角眉梢尽是柔和的笑意,他低头喝了一口茶,没有说话。
      老人笑道:“去了江南了?现在少爷是在那里做事吗?”
      我点点头,想了想,道:“嗯,现在我们住在江南,三两间小舍,我种兰花,他清闲下来只是写点试而已。”
      我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这便是我憧憬的和他的未来,如此,简简单单就好。
      “那姑娘可要担心富贵闲人,连官家都要妒忌啊。”老人脸上的笑容层层舒展开,笑道。
      从湛低头帮我用筷子把肉饼撕开,轻轻道:“是啊,可要担心像场梦。”
      吃完了饼,我们又来到了那片竹林。
      说是竹林,因着从湛为了种了这么多花树,到处都是娇艳的花朵,倒不如说是花林了。
      时近四月的天光,沾染了霞色的阳光拂来满身花树成熟时的甘郁芳香,叫人心境为之一爽。
      从湛意态闲闲的半倚着一块青石,手执那只世代相传的玉笛为我吹奏一曲醉花荫。
      他湖水色的衣袍有简洁的线条,被带着花香的风轻柔卷起,笛声缓缓游荡于竹林,轻缓安静一如浮光霭霭,在这笛声里,仿佛连时间都停止了流动,万物皆在里面安详幸福的沉睡。
      一曲笛声刚落,一片花树下“扑哒扑哒”的掉落了簇簇花朵,一个素衣白袍的身影一闪而过。
      我笑道:“从湛,瞧你吹的多好,连行人都忍不住驻足了呢。”
      从湛摸摸我的头发,也是笑,“可见你好福气,能听到我赵从湛亲自为之吹奏的,你可是独一人呢。”
      执手相望了会,我眼角的余光忽的一瞥,那颗花树底下落了个玉佩样的东西,忙对从湛道:“那人好像落了个东西在树底下,咱们去看看吧。”
      确实是个玉佩,玉色通透,上面镂刻着繁丽的花纹,下面垂一条长长的流苏。
      我把那玉佩仔仔细细端量了会,不由奇道:“这玉材质是上上等的,镂刻的又精致巧妙,不知是哪家富贵公子掉的。”
      “我看看。”从湛拿过玉佩,看了一会,不由的变了脸色。
      “怎么了?”我看他脸色不对,忙问道。
      “······这玉是当今皇上的。”从湛迟疑了一会,慢慢道。
      “哦?小弟弟的?”我忙拿过玉来左看右看,是上好的玉没错,可没有看出半点“是皇上的”。
      “玉有软玉、硬玉之分,而最好的当为软玉,软玉里面又以边疆苦寒之地的和田玉最为宝贵,最为稀少,这种玉就连京都里面最有名望的王公大臣都没有,只有去年边疆赛力度首领上贡给大宋一块珍贵的和田玉,我曾有幸目睹,没想到雕刻成现在这种玉佩的模样佩戴在皇帝身上。”从湛犹自说着,目光有些萧瑟。
      我疑惑道:“那你就能以此判断是小弟弟随身戴的?他不喜这些,没准赏给其他人也未可知啊。”
      从湛轻吁一口气,低垂的睫毛在面颊上投下一片如月形的鸦色,“你可闻闻,这玉佩上有什么味道没?”
      我低头努力嗅了嗅,果真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似是百合香,幽幽的一缕。
      “这是皇宫大内才能用的香,名为龙涎香,能使玉佩沾染香气,必是长期守于龙涎香里,而能佩戴此玉佩又能长期处在龙涎香的气味里的人,除了当今皇帝还能有谁?”从湛的声音有沉沉的忧伤。
      “是小弟弟的又怎么样?”我轻手为他抚平他微皱的眉头,笑道:“你为什么这么不待见他?每次提到他你都不高兴?”
      从湛手指轻轻抚上我的鬓角,声音有些酸涩:“悯儿,你可想想,他来了,为什么不愿意来见我们?反而要逃?”
      “逃?”我笑,“没准他看见咱俩在一起你侬我侬,自己不好意思,才悄悄溜走了。”
      “好,那他为什么要隔三差五去找你,为什么明知你我在一起,还要偷着跟来?”从湛的语气有些微冷,眼眸里透出深深的墨意。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生气过,想来是太在乎我了,忙道:“干嘛事情都要往坏的方向想?我与他只是姐弟之谊,并无其他,从湛,你不要多想。”
      “悯儿”,从湛握住我的肩膀,迫使我牢牢的在他的目光中,他的声音沉沉的,眼光也是沉沉的,“悯儿,你可想想,你平时和皇帝无拘无束惯了,你叫他小弟弟,那他又是否叫你一声姐姐过?”
      林中清风徐来,把他的衣衫吹的微微作响,被他握住的肩膀因为他的用力而有点稍稍的疼痛,我柔声道:“从湛,你若是怕,那我来日便向小弟弟表明心意,若是他真倾慕于我,我便说要回家,他也不能怎么样,若是他无心,便极有可能成全你我,到那时,我们便想去哪就去哪了,好不好?”
      乍暖还寒的风轻轻拂在裸露的肌肤之上,有凉凉的触感,从湛静默良久,方把我拥入怀里,沉沉道:”悯儿,不要怪我多心,人心难测,我真是不得不多想,不得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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