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_园丁和他的贵族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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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京城十四五里地的地方，有一幢古老的房子，它的墙壁很厚，并有塔楼和尖尖的山形墙。
这里归一个富有的贵族家庭所有，这是他们所有的产业中最好和最漂亮的一幢房子。从外表上看，它好像是最近才盖的；但它的内部却是非常舒适和安静。门上有一块石头刻着他们的族徽；这族徽的周围和门上的扇形窗上盘着许多美丽的玫瑰花。房子前面是一片整齐的草场。这儿有红山楂和白山楂，还有名贵的花——至于温室外面，那当然更不用说了。
这个家庭的主人会在他休息的时候来园庄度假，他只是众子爵之一，但在京城响有名声。他长像温儒、气质出众，是一位优雅的绅士，深受京城里女士的欢迎。
园庄有一个很能干的园丁。看了这些花圃、果树园和菜园，真叫人感到愉快。
老花园的本来面目还有一部分没有改动，这包括那剪成王冠和金字塔形状的黄杨树篱笆。篱笆后面有两棵庄严的古树。它们几乎一年四季都是光秃秃的。你很可能以为有一阵暴风或者海龙卷曾经卷起许多垃圾撒到它们身上去，不过每堆垃却是一个鸟雀窠。从古代起，一群喧闹的乌鸦和白嘴雀就在这儿做窠。这地方简直像一个鸟村子。鸟就是这儿的主人，这儿最古的家族，这屋子的所有者。在它们眼中，下面住着的人是算不了什么的。
园丁对这些老树很有意见，因为它们并不好看；假如没有它们，这些喧闹的鸟儿也可能会不来——它们可能迁到别的地方去。
“主人，真的应该把那些树砍了。”园丁一边给贵族倒茶一边说。
天气晴朗时，贵族都会在花园里晒太阳。这个园庄因其用途，只有几个仆人，园丁工作时间有多年，自老管家退休后偶尔由他兼职管家的职务。当然园丁认为他的本职是园丁，而且他热爱这份工作。
贵族抿口红茶，笑道：“亲爱的拉尔森，这些树是鸟儿继承的遗产，让它们住下来吧！”贵旋既不愿意砍掉树，也不愿意赶走这群鸟儿，这些东西是古时遗留下来的，跟房子有密切关系，不能随便去掉。
拉尔森——园丁的名字，不过这跟故事没有什么关系，他耸耸肩，抗起他的工具爬上梯子修树。
贵族坐在椅子里看他工作。园丁侧脸的线条非常漂亮，他是一个很阳光的男孩。
贵族想起多年前遇到他的事。那时他正好在园庄时养病，外面狂风暴雨，管家过来说有一孩子晕倒在园子里。于是拉尔森就在这园庄里住了多年，并担任起园丁的职务。而今那男孩长大了，虽仍带着青涩，但贵族很喜欢看他工作，那一丝不苟的表情让园丁看上去很成熟。
“拉尔森，你还嫌工作的空间不够多么？整个的花圃、温室、果树园和菜园，够你忙的呀！”
这就是园丁忙的几块地方。他热情地、内行地保养它们，爱护它们和照顾它们。贵族知道他勤快。
园丁笑了笑，继续手上的事。
贵族突然起了兴，“拉尔森，我在别人家里看到的花儿和尝到的果子，全都比自己花园里的好。”
园丁顿了下，他非常难过，因为他总是想尽一切办法把事情做好的，而事实上他也尽了最大的努力。他是一个好心肠的人，也是一个工作认真的人。
“前天我去看过一位有名的朋友；这位朋友拿出来待客的几种苹果和梨子是那么香，那么甜，所有的客人都啧啧称赞，羡慕得不得了。这些水果应该不是本地产的，不过假如我们的气候准许的话，那么就应该设法移植过来，让它们在此地开花结果。大家知道，这些水果是在城里一家最好的水果店里买来的。因此你应该骑马去打听一下，这些苹果和梨子是什么地方的产品，同时设法弄几根插枝来栽培。”
园丁看着贵族那温和而严肃的面容发会儿呆，然后点点头。
晚餐时，贵族敲了敲桌面，叫来一女仆：“拉尔森呢？”
“他去京城了。”
深夜，园丁驾着马车回来，看到书房里灯还亮着，上去向他的主人汇报情况。
园丁跟水果商非常熟，因为园里种着果树，每逢主人吃不完果子，他就拿去卖这个商人。
园丁兴高采烈地掏出一张纸，“主人，我跟水果店确认过了，那是我们园子里的水果，他还给我开了证明。”
贵族接过纸张瞄了一眼，温和地问道：“拉尔森，你吃晚饭了没？”
园丁挠挠头发，不好意思回答。
贵族叹口气。“我很抱歉，拉尔森！你种的水果是最好吃的，我只是在跟你开玩笑，以后我再也不这样。”
园丁一时不知所措。
贵族拉过他的手，“我要去吃点宵夜，你陪我。”
事情不了了之，贵族假期时让他的园丁陪他把自己的园子好好逛了遍，看到底种了些什么。桌子上每天摆着大盘的自己园子里产的这种鲜美的水果。他们有时还把这种水果整筐整桶送给城里城外的朋友，甚至装运到外国去。
过了一段时间，贵族带着他的朋友来园庄度假。
这位客人是个音乐家，在京城里刚崛起，很快就被贵族拉成朋友。
园丁在园子整他的小树苗，他听到温室里传来的音乐，他静悄悄地走到温室外看。在那美妙的音乐中，温室里焕发出与平时不一样的景致。温室里的植物像向四周伸展，每片叶子都很新鲜，每朵花儿都向有精灵在里面，每个果子都闪烁着明亮的光。在那柔和又美丽的声音中，温室里冲满了五颜六色的光芒，好像天上的彩虹和明星。
这样华丽的景色是园丁从没有想到过的，更谈不上看见到或听到过了——他平日里心思都花在园艺上。他站在那儿，望了又望，真到温室里的音乐停止。
贵族拍着手掌表示他对音乐家的赞赏。
园丁很认真地从园子里挑出最好的水果给客人，他深深地被客人的音乐所折服，若可以他希望自己也能创造出那样的奇迹。
每天客人演凑的时候，园丁都站在屋外欣赏，在那音乐中他都无心于他的工作。
可惜客人只住几天，想到客人会离开时，园丁甚至考虑跟他一起走，等冷静下来后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为了那碗粥，他不能离开贵族。
最后一天，园丁特地端上又甜又香的西瓜。
客人说：“不错，可惜没有皇宫里的西瓜鲜美，那是又水又甜的点心，吃了非常地缓解夏日的炎热。你应该栽培些皇宫里的西瓜。”
贵族笑道：“皇宫里的西瓜就是我这园子里要去的。”
客人惊讶：“不可能吧，只有皇家园丁一定知道怎么用最好的办法培植出最好的瓜，那瓜好吃极了！”
“这么说来，我倒要感到骄傲呢！我自家的瓜我怎么会吃不出来呢，而且皇家园丁跟我的园丁很熟，听说去年皇宫里的西瓜种得并不太好，所以今年尝过后特地要他送到宫里去。”
客人摇摇头：“你根本就识别不了美味，怎么能记住自己水果的味道。但我想你一定不会骗我，看来你是知道这事。”
站在一旁的园丁不知所想，他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吃不出食物的区别、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这事，但他庆幸这回自己不用去找皇宫园丁要张证明。
客人回去后，京城里的上层社会都知道贵族的园子里的水果非常美味，大家都向园丁讨树枝和种子。关于这些树枝和种子，据说成绩非常好，都结出了鲜美的果子，而且还用贵族的园子命名。这名字现在在英文、德文和法文里都可以读到。
这是谁也没有料到的事情。
“只希望园丁不要自以为了不起就得了。”老女仆说。
只从客人走后，园丁有一种想法：他要让大家都知道他的名字——全国一个最好的园丁。他每年设法在园艺方面创造出一点特别好的东西来，而且事实上他也做到了。不过他常常听别人说，他最先培养出的一批果子，比如苹果和梨子，的确是最好的；但以后的品种就差得远了。西瓜确确实实是非常好的，不过这是另外一回事。草莓也可以说是很鲜美的，但并不比别的园子里产的好多少。有一年他种萝卜失败了，这时人们只谈论着这倒霉的萝卜，而对别的好东西却一字不提。
“今年园丁的运气不好啊！”别人说。
贵族吃了块淹渍萝卜，“可能今年气候不适合种萝卜，也可能土壤不适合。拉尔森，你明年可以继续努力。”
园丁听了笑了，“主人，你改行做园艺了吗？”
他心里感到很舒服。
园丁每星期到各个房间里去换两次鲜花，不论贵族是否在园子里。
“我希望主人一过来就能看到漂亮的花。”
他把这些花布置得非常有艺术性，使它们的颜色互相辉映，以衬托出它们的鲜艳。
贵族赞赏道：“亲爱的拉尔森，你这个人懂得艺术，真是天才！”
有一天园丁拿着一个大水晶杯子进来，里面浮着一片睡莲的叶子。叶子上有一朵像向日葵一样的鲜艳的蓝色的花——它的又粗又长的梗子浸在水里。
“好像印度的莲花！”贵族不禁发出一个惊奇的叫声。
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花。白天它被放在阳光里，晚间它得到人造的阳光。凡是看到的人都认为它是出奇的美丽和珍贵，甚至这国家里最高贵的一位小姐都这样说。她就是公主——一个聪明和善的人。
贵族荣幸地把这朵花献给她。于是这花便和她一道到宫里去了。
看着空空的花瓶，贵族亲自到花园里去摘一朵同样的花——如果他找得到的话。但是他找不到，因此就把园丁喊来，问他在什么地方弄到这朵蓝色的花。
“我怎么也找不到！”贵族说。“温室里、花园里的每个角落都去过。”
园丁眨着大眼睛，“唔，在这些地方当然找不到。它是菜园里的一种普通的花！不过，老实讲，它不是够美的么？它看起来像仙人掌，事实上它不过是朝鲜蓟开的一朵花。”
贵族死盯着园丁，突然大笑起来。园丁看他笑得那么开心，摸不着头脑。
“你应该把实情告诉主人！”老女仆说。“现在连公主都以为这是一种漂亮并不常见的。公主是对植物很有研究，不过科学和蔬菜是联系不上来的。拉尔森，你让主人成了一个笑柄！”
园丁听了紧张万分，“主人，我给你惹麻烦了吗？”
贵族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一边擦眼泪一边摇头，“拉尔森，那花确实很美丽，公主殿下确实很喜欢。虽然花不如我们所想的那样，但那是我们误会了，可这不能改变它的美丽。公主殿下那么聪明，一定能够理解的。”
确实如贵族所猜测的。公主说：“这让我们看到了平常看不到的或不注意的美丽。你的园丁把我们想不到的美指给我们看！只要朝鲜蓟开花，御花园的园丁每天就得送一朵到我房音里来！”
“可它不够珍贵！”老女仆说。
“现在它珍贵了，能得公主殿下喜欢的花不多。所以，拉尔森，你不要担心。”
贵族拉着园丁的手说，安抚他紧张的情绪。
“主人，你真是把他惯坏了，跟个孩子似的！”老女仆说。
贵族认真打量园丁，十年过去了，园丁已是个青年，脸上的线条已不见当初的圆润，但那双眼睛还是那样纯粹明亮。
“拉尔森，你不会离开我，是吗？”
听到贵族那轻轻地问话，园丁一时愣住，他想起那位客人。这么多年，园丁经营园庄的钱除上交的，自己已储藏一大笔，完全不担心没粥吃了。
感到握着自己的手似乎握得更紧——那痛感说明这不是错觉，园丁回过神来，从自己主人的眼中看到紧张。
“我喜欢这份工作。”
贵族松了手，似乎有点放心又似乎有点失落，他扶着额头轻轻舒口气，“拉尔森……”
那声音那么轻，但园丁的心却像是被这声音挠过似的，一阵难受。
秋天里，有一天起了一阵可怕的暴风。暴风吹得非常厉害，一夜就把树林边上的许多树连根吹倒了。一件使园丁感到快乐的事情是：那两棵布满了鸟雀窠的大树被吹倒了。人们可以听到乌鸦和白嘴雀在暴风中哀鸣。
园丁心里盘算着他早就想要做的一件事情：怎样利用他从前没有办法处理的这块美丽的、充满了阳光的土地。他要使它变成花园的骄傲和主人的快乐。
大树在倒下的时候把老黄杨树篱笆编成的图案全都毁掉了。他在这儿种出一片浓密的植物——全都是从田野和树林里移来的本乡本土的植物。别的园丁认为不能在一个府邸花园里大量种植的东西，他却种植了。他把每种植物种在适宜的土壤里，同时根据各种植物的特点种在阴处或有阳光的地方。他用深厚的感情去培育它们，因此它们长得非常茂盛。
贵族在一旁看着园丁忙碌，园丁被看得不自在。
“主人，你怎么不去书房看些书呢？太阳晒久了会让你不舒服。”
“书看久了也很累的，我是来休息。”
“主人，树倒了你伤心吗？”园丁头也不抬地随便问。
贵族许久才回答：“当初就是在这两棵树下捡到你的。”
园丁惊讶，过了会儿才明白主人是在回答他的问题。
“整个的花圃、温室、果树园和菜园，我真的认为这些占去你太多的时间了，所以不希望再增加你的工作量。可你真的很喜欢园艺呢。每次看你那么开心的工作时，我就觉得你好像在发光一样，园庄反而成了背景，总是让我挪不开视线。”
贵族笑眯眯地说，园丁红着脸不敢抬头。
“你就好像一个奇迹，我为你骄傲！”
“主人……不要说了，我会不好意思。”园丁已不知该怎么面对他的主人。
贵族笑吟吟地站起身，蹲到园丁身边。
“拉尔森，我们认识也有十年，怎么也算得上朋友了，你能叫我的名字称呼我吗？还是就我一人认为我们之间感情不一样？”
园丁硬绑绑地说：“如果我说不呢？”
贵族轻声说道：“你不会对我说谎，是吧，拉尔森。”
很久之后，贵族觉得自己蹲得站不起身了，才见园丁红着脸点头。他一下子坐在地上，开怀地笑着，任由园丁扶他也不起来。
路过的老女仆看了直摇头。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2_园丁和他的贵族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