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剑不要怂！[综武侠]》客京华

40、青龙之乱（十七）

　　这两人笑眯眯的表情如出一辙，江枫哪里还能不懂自己这是被人算计了，看了年岁尚轻但已经风华初露的沈无欢，再看看当时被草帽遮掩一下所以江枫匆匆而过的时候只见到了大半张脸的旧年，皱起了眉头。
　　“无欢，我自问待你还算坦诚，为何……”江枫从胸前拿出那封信，冷眼看着沈无欢的笑脸，“我想，这封信也是你寄过来的吧！你有什么意图？！”
　　“江大哥别急啊！”沈无欢捏了一块清糕递到江枫的面前，却被对方挥开，也不在意，放到嘴里，享受得眯起了眼，“我的身份不假，医术不假——江大哥你所求也是真的，不过是一点小聪明让无欢可以占点便宜罢了，江大哥怎么就恼了呢？”
　　“你！”
　　沈无欢微微勾起嘴角，食指敲击着桌面：“江大哥的父亲，几个月前就开始食不下咽，寝食难安，夜夜不能入眠，是否？”
　　江枫怔了怔：“是，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现在更是变本加厉，滴水难进，头痛发作的时候甚至需要饮鲜血才能平复，为了您的父亲，怕是日日都得用药让他昏睡，是吧？”
　　江枫低下头，内心极为震动，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无欢笑了笑，起身又去后面拿了一壶石冻春，让江枫自己冷静地想一想。
　　好酒配英雄。
　　江枫这个人，值得这一壶酒。

　　看着沈无欢离开了大堂，江枫将目光移到桌子上的那些画，再看看低头敛眉的旧年，突然问道：“你学画，有多久了？”
　　“自三岁起至今，从未间断。”旧年回话道。
　　“三岁……”江枫突然笑了，“我记得我三岁那年，路还走得不是很稳，就已经会跟父亲抢算盘了，还抢着父亲的账本乱涂乱画，父亲也不恼我，抓着我的手握着笔教我记账，却还是被我糊得一团糟……”
　　旧年也不应声，只是看着地板，不去想为什么江枫突然说这些话。
　　“如果要让你为一座阁楼添几幅笔墨，需要多久时日？”
　　“那就看江公子需要几幅画，几张纸，阁楼是什么样，画的什么画了。”旧年拱手说道。
　　“这么说来，若是真需要你添画，还是要与我同去一趟，边看边画更为妥帖，是吗？”
　　“如果不打扰江公子，我是有意如此的。”旧年眼带笑意，嘴角的梨涡露了出来。
　　看了看后厨的位置，再看看站在自己面前微笑的旧年，江枫问道：“是不是，沈无欢早有此意，借着作画一事，与我一同到江家去？”
　　“江公子以为呢？”旧年说道，“我不过是一介画师，只会舞墨，去了江家也只是换个地方画画而已。少主怎么会与我们这些下人一样，他思维缜密，考虑颇多，不论是何事都有他做的道理，小的们怎么敢枉自揣测。”
　　“看来即便让旧年一同去了江家，也就是个画师而已。”
　　“我本来就是个画师，有何不妥吗？”

　　等到沈无欢端着石冻春出来，就见得这两人之间，气氛压抑得很，有些想不懂，只能笑了笑：“你们这是怎么了，这闹得，就快要打起来似的。”
　　“无欢说笑了，我又不是武人，怎么能跟人打得起来。”江枫整了一下衣袖。
　　沈无欢奇道：“那可巧了，我们家旧年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除了画画，怕是拿个菜刀都得出事，更别说习武了。”
　　看了看这两位基本上没有什么武功的人，沈无欢在脑中想了想若是这两人真的打起来的样子，一个挥着毛笔，一个拿着算盘，忍不住笑出了声，对上江枫带着点疑惑的眼神，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拿了三个玉雕的酒杯，每杯都倒上了约莫三分之二的分量，沈无欢笑着举起一杯说道：“易得连宵醉，千缸石冻春——来，江大哥和旧年都尝尝看，我这石冻春得来不易，若不是今日天气正好，可是都不愿意拿出来的！”

　　江枫看着入手的酒杯，质感细腻坚硬，因为酒水的关系，还有点冰冷，到叫他烦闷的心底一震，神思舒爽了一些。
　　“石冻春，好一壶石冻春，以这清冽的酒香，怕还是富平产的吧！”江枫有些怅然。
　　“是，不愧是江大哥！”沈无欢笑了笑。
　　三杯美酒下肚，心里不知怎么了就稍微开阔了，江枫这才淡淡地说道：“这三杯酒，算是无欢的承诺么？”
　　沈无欢又给江枫斟了酒：“江大哥是要我的什么承诺？”
　　江枫的脸色有些黯然：“我……我也不知道了。你如此费尽心力的算计我，查了我家的事，甚至对于家父的病症也了如指掌，你这样聪慧，又是百晓生的徒弟，我当放心才是，可……”
　　“可是正是因为我这份心机，又年幼，所以更不知道我能不能治好令尊的病，更何况若是稍有差池，那我更是成为江家的罪人了，对吧。”
　　江枫苦笑。
　　“届时，我的师父远在西域，邀月宫主更是在金陵鞭长莫及，若是真的有事，那可真的是药石无医了。更麻烦的是，我事先说过，在我处理完金陵城内的事情之前，决不会与你一同去江家，这一拖延，又要将近半个月，这段时日里，令尊的病情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谁都不知道，又怎么能保证能撑过十五天！？”
　　“是，无欢不愧是青龙会的少主，竟然猜得如此准。”江枫一想起这件事，心里就烦躁得不行，杯中冷酒一饮而尽。
　　“哪里有什么难的，不过人之常事而已。”
　　沈无欢叹了一口气，将手放在江枫的肩上：“江大哥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力气算计你，而不是一来就摆明我的身份吗？如果不是有求于你，事关重大，我也不会如此。”
　　“你是天下第一大会的少主，又有什么好求于江家的？”
　　“自然是私事。”沈无欢严肃道，“江大哥，你且想想，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我又怎么敢这样做。”
　　“只是你……”
　　沈无欢按在江枫肩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江大哥，我已经飞鸽传信于师父，只要有所变动，他立即就能快马加鞭从西域赶回来，决不会让江老爷子出事。”
　　“此言当真？！”
　　“绝无虚言！”沈无欢斩钉截铁，“自从我知晓江老爷子的病症，就已经问过师父的意思，心里自然有分寸，来金陵的路上更是已经着手准备了不少。江大哥若愿意，现在立刻就能配好药，让旧年与大哥一同回去送药，不会出什么差池的。”
　　江枫吃惊地看着坦然的沈无欢：“你竟然早有准备？你已经料定我会答应！”
　　“怎么可能会知道江大哥打不答应我呢！只不过万事留一手，遇事好处理罢了。”沈无欢摇摇头，“如此，江大哥的心，可定了半分？”
　　江枫斟酌了许久，拿起还剩下半壶的石冻春，满斟一干二净，才郑重地说道：“好，既然如此，明日我便启程回江家，静候无欢的佳音。”
　　“必不辱命！”

　　既然定了时间，江枫也没有那么急了，入口的酒水又香了几分。江枫不是个酒量差的人，只是突然心中一定，便是几杯白酒，就让他有了醉意。
　　“无欢，你的手里总有各类美酒，且不说这一回的石冻春便是难得的富平出产，我昨日便听陆小凤说起，他曾经在你的青楼之中，喝到过一次七十年份的女儿红！这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酒，却不知你这金陵城中的青楼，是否也能让我尝到这样的酒了！”
　　沈无欢笑了笑：“江大哥倒是叫我意外了，观你如翩翩公子，却不爱风花雪月，更不是什么好酒之人，怎么会与陆小凤说起这件事？”
　　“无欢，要知道即便是我，也从未听过哪里有什么七十年份的女儿红，便是三十年的女儿红都已经是世间少有的佳酿，更别说七十年——你应当是知道女儿红由来的，怎么会不知道年份长久的女儿红又多么的难得！”
　　沈无欢略垂眸，遮住了眼中的情绪：“是么，我倒是没想过这么多，毕竟女儿红还是极多的，却没想过年份长远的问题。不过这七十年份的女儿红，或许是没了，最后一坛都已经进了陆小凤的肚子里，我原以为这酒好寻的。”
　　“嗯？好寻？”
　　“是，当初这些女儿红，是楼里的人外出游玩时意外得来的，没有花费什么银两。”
　　“还有这种好事情！”江枫笑道，“那下回我可得多往外走走，说不定也能遇到这样的呢。”
　　沈无欢勾了勾嘴角：“运气罢了。这一壶酒已经喝完，我再去拿一些带个燕大哥和那只贪嘴的小凤凰吧，要不然怕是又要被念叨许久。”
　　“是，无欢向来了解人的！”
　　“旧年，一同走吧，晚上还有些事要交待于你。”沈无欢淡淡地说道，“天色都黑了，该回移花宫了，要不然怜星姐姐就要出来寻人，我们可都逃不了一顿骂。”
　　“无欢说得好像怜星宫主是个管家的，若是被她知道……”江枫玩笑道。
　　沈无欢连忙求饶：“江大哥就别对姐姐说了，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还是快些走吧！”

　　江枫放下酒杯站起身，原先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的公子，因为有了些醉意，倒是放开了，潇洒得一开折扇，笑着揉了揉沈无欢的头：“无欢，你还小，不可多饮酒，否则长不高的。”
　　“知道了！”沈无欢挥开了江枫的手，脸色有些黑，率先走出了青楼，等到站在门口，看了看腰间挂着的钥匙，不得不等在外面，待到江枫和旧年都出来了，才郁闷得锁上门，带着二人前去马车的位置。

　　一路闲聊回了移花宫，邀月依旧去闭关，偏厅上的主座只有怜星一人在，捧着香茗微笑着听陆小凤眉飞色舞地说着江湖趣事，时不时问上两句，两个人倒是和谐得很。
　　陆小凤果真也是个风流人物，深知女人心，言谈有趣，又不为失礼，不止是怜星听得入神，就连厅内伺候的丫鬟们都听得静静有味，若不是碍于自家宫主的威严，直接笑出声都是有可能的。
　　环视了一周，没有看到西门吹雪他们三人的身影，看陆小凤和怜星安稳的样子，估计也没有在后院空旷的地方切磋练手，看来不知道去了哪里。

　　沈无欢挑挑眉，让丫鬟领着旧年先将自己和车上的一堆东西先拿去自己的房里放着，这才带着笑漫不经心地走进厅中。
　　“怎么就你们两个，其他人呢？”
　　怜星抬眸看了沈无欢一眼，故作生气地说道：“哟，这是谁回来了呀，是不是那个在外面玩了一整天，饭都不想吃的小无欢呀？”
　　“就是我呢，怜星姐姐记得真好！”沈无欢轻笑着坐在了怜星的下手，“你看，即便我出去玩了，这不是还有陆小凤留着给你解闷嘛！”
　　“就你嘴贫，陆公子在江湖上是何等地位，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一解闷的了。”
　　“他给怜星姐姐解闷，是他的荣幸！”沈无欢撇撇嘴说道，看着陆小凤，“你说是不是啊，陆——公——子！”
　　陆小凤潇洒得很：“那是，能逗美人开心，自然是我的荣幸。”
　　“你看看，这才是真正嘴贫的人，怜星姐姐冤枉我了！”沈无欢不满地说道，却被对方瞪了一眼。
　　怜星有些歉意地看着陆小凤：“陆公子你可不要宠着这孩子，这坏东西都被人带歪了，越来越没礼数了。”
　　“喂喂喂！”
　　“怜星宫主所言极是，日后我定然会好好看着无欢的！”陆小凤憋着笑好认真地说道。
　　怜星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喝了一口温热地茶水，做出一副倾听的样子，显然对于陆小凤说的那些江湖事还没有听够。

　　移花宫虽然地处金陵，但是实际上距离城中极远，位置偏僻，远离人烟。而且移花宫向来自给自足，虽然在江湖中地位超然，实力不菲，然而邀月一心向武，怜星也对权力毫无兴趣，倒是愿意安安稳稳地待在这里。
　　与世隔绝也没什么不好，更何况若是邀月怜星这两个大美人真的涉入江湖，怕是又要掀起一阵大风波，别的不说，光是“江湖美人榜”就要有大变动了。
　　到时候，别说这一点清净不保，怕是移花宫还要招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说移花宫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即便没有太多过问江湖事，但是该知道的还是知道，只不过这些事下面的人呈报上来时，白纸黑字，简练有力，看了也无趣，远远没有从陆小凤口中叙述来得好玩多了。
　　越听越觉得沈无欢这孩子实在不懂得讨好姐姐的欢心，怜星忍不住掐了一下沈无欢的脸蛋：“你看看人陆公子，再看看你！平时姐姐对你这么好，你好不容易来一趟，也不肯陪姐姐说话，还是人陆公子好，留下来陪我说话解闷。”
　　“诶诶诶，疼！怜星姐姐你手轻一点！”被突然“袭击”毫无防备，这具来自系统的身体本来就敏感得很，沈无欢差点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姐姐我错了，快放开！”
　　怜星看着沈无欢哭丧地样子，噗嗤一笑，这才放了手。

　　可怜兮兮地揉了揉自己受了灾的耳朵，沈无欢转移话题：“说起来，怎么只看到你一个人，孤城和西门庄主呢？”
　　陆小凤也不想戳穿沈无欢的意图：“叶城……孤城大概是与燕大侠出去切磋了吧，自从伤势痊愈，虽然说内力没有减少多少，但是毕竟也休养了好一段时日，手生是难免的事。至于西门吹雪……怎么，你在路上没有见到他吗？”
　　沈无欢奇怪地问道：“我？我肯定没有见到他呀，怜星姐姐带我去看我那青楼的地方，回来的时候与江大哥在街上玩了一圈，怎么就会见到西门庄主。”
　　“那我就不知道了。”陆小凤摇摇头，“说起来，你到底与西门吹雪发生了什么，我可没见过他对一个人这样上心的！”说着嘴角勾了起来，心底闪过了无数的猜测。
　　听陆小凤这样一说，怜星也多了几分好奇，扭头就看到沈无欢一脸莫名其妙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更是好奇了：“你这样子，绝对是发生了什么，无欢快说说，让姐姐开心开心！”

　　误交损友，人间惨事不过如此！
　　沈无欢一想到自己被西门吹雪背着飞了好长一段路，再想想被迫关在房间里“养伤”，就觉得手头发痒，恨不得抽出自己的双剑按着西门吹雪一顿胖揍，虽然打不过，但是出出气也好的。
　　心里有了如何整治西门吹雪一百零八招，抬起头就发现怜星和陆小凤眼睛发亮地看着自己，差点吓得没从椅子上跌下来：“你们……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你们一定有事！看你的样子，恨不得朝着西门庄主咬上一口，肯定发生了什么！”
　　沈无欢面色由红转黑，突然又笑得非常灿烂：“只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小事？”
　　“是，西门庄主到了想成家的年纪了，所以前段时间向我求娶我的胞妹，被我拒绝了，仅此而已！”

　　沈无欢丢下了一颗火雷炸懵了两个人以后，挥挥衣袖冷笑地离开了偏厅。
　　他还要去给江大哥的父亲调药，没时间哄这两个好奇心比啥都重的人。好奇心重也就罢了，还最爱看他的笑话。
　　怎么可能，他这样聪明的人物，如果轻易就让他们抓住把柄嘲笑一番，他这青龙会的少主也就不用做了！

　　突然有了志气和动力的沈无欢，非常有朝气的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他的房间与其他人的客居厢房不一样，看起来是在一个院子里，实则他的要大了一倍，用一个小木门隔开，另一间小屋子里正是个药室。当初邀月因为练功过于急躁走火入魔，虽然后来到幽谷之中得到沈无欢的医治，然而终究还是落了根，只能慢慢调理，这段时间里，都是沈无欢到移花宫之中配药的。
　　因此，为了方便沈无欢的诊治，移花宫特地打通了两间房，一间做了药室，一间则是让沈无欢可以休息。

　　沈无欢这回在回到移花宫之前买了一大堆的东西，各种草药就占了一大半——药室的东西虽然齐全，但是毕竟他许久不来了，许多草药都已经没有或者不适合，沈无欢不得不另外去采买——而且这些草药的钱，都是江枫出的，沈无欢心喜，挑了许多不同的草药，不论这回是否要要用到，只是看到品相好的，他就忍不住下手。
　　江枫虽然不精通医术，但是常在江湖行走，一些普通的草药也认得七七八八，心里对于沈无欢见猎心喜的行为也不在意，由着他去。
　　不过说实话，他也不缺这一点钱，买个开心也好。

　　这江大公子纵容的后果就是，仅凭着他们三人，就差点没把金陵城中最大的药铺里高等药材给搬空了，再加上一些寻常固本培元的草药，塞了满满一个马车，便是他们回到移花宫的时候，江枫和旧年，和着两三个下人也搬了好一会才弄好。

　　“倒是让江公子破费了。”旧年看着被塞得满满的各个药柜，再次对自家少主“屯东西”的能力有了一个新的认识——明明有不少草药是这一回配药用不到的，沈无欢竟然就因为药店掌柜笑呵呵许诺多买就给算便宜些，简直跟搬药房一样挑捡了非常多普通或者稀有的，大包小包零零总总加起来，若不是叫了马车，可怕是搬不回来了。
　　江枫倒不在意这种事，微微笑了：“无欢也只是欣喜而已吧，这种事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做的，更何况父亲的情况也确实棘手，如果这样能帮到他一二，也是好的。”
　　旧年还能说什么呢，干笑了两声继续整理这些草药。

　　幸好这回要用到大部分要用的草药都是干货，不用特别去晒干——旧年心里清楚，正常来说一家药店里，不会有这么大量已经晒干的草药，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些不常用到，诸如彼岸花这样，若不是特别需要，甚至不会出现在药店里的药草，也被特殊处理做成干株保存完好地放在店里，这种事若要说跟沈无欢没有半点关系，他是一点都不会信的。

　　沈无欢毕竟在百晓生的手底下被教导了整整十年，该有的心机手段样样不少，但总得来说还是向着自己人，旧年也不会多说什么，也不至于要为了这么点小事就上报给百晓生。
　　“江公子，少爷说了明早就让我随您一道出发，阁楼修缮之事可大可小，还是需要您亲自坐镇才好。”
　　江枫略一思忖，点头应允，只是不免得有些踌躇：“那，家父的药……”
　　“江公子请放心，若不是得了少爷的命令，旧年也不敢擅自行动的。”
　　“如此，我这就去着人安排，一切还请无欢多费心了。”江枫微微一笑，行了礼就离开了药方。
　　旧年眼睁睁看着江枫带着笑容潇洒离开，留下被大包小包塞得满满的药房，还有一个恨不得多长出几只手的旧年，被困在药房里寸步难行。

　　江公子！刚刚你不是说要帮我一同整理的吗！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沈无欢回了药房，正好撞见江枫出来，寒暄了几句，便分开了。
　　院中无人，除去还在与怜星相谈甚欢的陆小凤，刚刚回来的江枫之外，西门吹雪、叶孤城和燕南天，竟是一个都不在。
　　说起来，金陵城中，除了美景美食，还有一项可是名满天下的——美人！
　　沈无欢嘴角一勾，他自然知道依照这三个人的心性，不可能大白天的去那些烟花之地，但是就是忍不住想歪，这有什么办法！

　　才踏进药房第一步，迎面就是一个药篓子砸过来，沈无欢连忙侧身避过，却还是被篓子里一大堆药草叶子洒了一身。
　　“少爷，你总算是还记起要回来了！”旧年皮笑肉不笑，又拿起脚边一捆草药，似乎还准备再往沈无欢丢上几筐。
　　“等等等等！旧年！不要太过分了！”沈无欢连忙拦住，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抓了一些叶子和草枝下来，几步冲上前压住了旧年的动作，“我再怎么说都算是你的少爷！你怎么可以这么无礼！”
　　“若你不是少爷，怕是我招呼你的就不是一个草篓子，而是一块砖了。”旧年冷笑了一声，“您买得开心，东西一放倒是悠哉了，留我一个一堂之主给您做药童，好大的面子！”
　　“这都是爱重你的缘故，旧年你要感到高兴才是！”沈无欢又躲了对方因为听了这话砸过来的一个药罐，侧过身伸手自后背接住，赔笑道，“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来了吗，旧年可别再生气，总是要与怜星宫主她们说会话，才好离开。”
　　“行了，别多说了，过来做事吧。”旧年扫了四周，自己忙了这么久，药房还是乱糟糟的，不由得皱了皱眉，“明天一早江枫就会启程赶路，我自然也是要一同去的，你自己在这里，有问题吗？”
　　“若是这样的事我都应付不来，怕是又要挨师父的骂了。”沈无欢扯了扯嘴角，“京城里差了人来打理这边的事物，算算时间也快到了，我也不算是孤身一身。便是到了最差的境地，以我与移花宫的关系，总得来说也还是有个容身之所的。”
　　“如此就好。”旧年点点头，不再多问，“那，要给江腾的药，少主准备得怎么样了？”
　　提前这件事，沈无欢略微一顿，低头看着的确乱糟糟的药房，倒也不太在意：“今夜我会做好的，明日出行你带上就成。”

　　对于江枫的父亲，江腾所患的病症，沈无欢心里早已有数，除了内伤，怕是还被人下了蛊。
　　蛊，巫蛊之术，虫蛊之毒。
　　想到这个，沈无欢有些恍神，似乎想起了什么。
　　五毒，万花……
　　十年的时间，恍如隔世。

　　等到他回过神来，对上旧年莫名的眼神，不由自主的笑了笑：“我去制药，你先休息吧。”
　　旧年点点头，不再多问。他一向只专自己的事，若不是百晓生的分数，这次也不会为了一个少主跑来金陵。
　　天色都暗下来了，他没有那个精力再去陪一个小孩通宵，该睡了。

　　沈无欢勾着嘴角目送旧年的离开，半句挽留撒娇的话没有。待到看不到对方的背影，瞧了瞧天色，走出门去了叶孤城的房间。
　　“叶孤城，在吗？”
　　叶孤城似乎恰好沐浴完，只着中衣便来开门：“何事？”
　　沈无欢看着薄薄的衣衫都遮掩不住好身材，心里有些咂舌，真不愧是习武之人，面上却是略一颌首：“昨日有些琐事不曾详细问过，今日白天也寻不到你，只能这个时候搅扰，看来有些不合时宜。”
　　见是沈无欢，叶孤城冷着的脸微霁：“进来吧，并没有搅扰到什么。”

　　进了屋，一点都不意外的发现屋内冷清得只剩下剑气。沈无欢没有半分不自在，直接坐在桌边，抬了抬手，将药包放在桌上：“那时候救治了你，因为一些缘由没能接手后面的医治，师父他的医术极高，我本该安心，但终究还是挂心了。昨日见时看你面色尚可，气息平稳，总归还是要把把脉才好。”
　　叶孤城点点头，也不含糊，挽起袖子，任由沈无欢搭上了自己的命脉。
　　沈无欢见状，不由得一笑：“孤城倒是信我，半点戒备没有。”说完便敛起笑意，专心诊脉。

　　他随百晓生在幽谷里修习了十年多，医术尤为拔尖。不单单是因为有着剑三系统的帮忙，他在记识草药本就快又准，再加上幽谷与世隔绝，他自己悟性也好，自然事半功倍。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沈无欢就移开手，满意地点点头：“师父的方子果然极好，便是我也不能保证这才不过半个月的光景就能恢复到这样的地步。即便你从京城长途跋涉过来，一路车马劳顿，倒也没让你有什么不适。”
　　叶孤城严肃地应道：“是。”
　　“平时运功，可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并无，一切都好。”说着，叶孤城站起身，双手抱拳，深深鞠了一躬，“多谢无欢，再造之恩！”
　　沈无欢坐着，并没有半点不适，点点头，等叶孤城直起身，才说：“我救得是名举世无双的剑客，不是意图谋反的叛贼，你可懂得？”
　　叶孤城沉默了一会，缓缓说道：“我知晓。”
　　“从此以后，再无白云城，再无白云城主。”
　　“只剩下一名剑客。”

　　这话叶孤城说了不止一次，只是这一回，沈无欢凝视着叶孤城的眼睛，依旧深不见底，但已少了阴暗，这才舒了一口气。
　　“虽然看起来好得差不多，毕竟是续命之人，这段时间还是要好生养着。”沈无欢想着写张方子，扫了案桌上干净的砚台，说道，“今日来得欠妥，等我回去调张方子，先照着用三贴，日后再看，可好？”
　　“有劳你了。”
　　“不必不必，只不过……”沈无欢勾着笑，伸出右手搓了搓手指，“你看，是不是……”
　　叶孤城有些疑惑，只是少年的表情着实顽皮，带着点可爱，忍不住点点头：“你说。”
　　“哎呀！你这剑客果然是……诊费啊！这草药诊方什么的，可都是我的心血，这诊金自然是要的！”
　　叶孤城恍然，认真地问道：“救命之恩本该无价，只是我确实身无长物，唯剑而已，不知无欢要价几何？”
　　沈无欢摆摆手：“孤城啊，你看，既然我们之间的关系与性命沾了边你，便也算生死之交了是不是？”
　　叶孤城想了一下，点点头。沈无欢救了自己的命，的确是生死之交。
　　“这么说来，救命之恩，怎可用金银衡量！”沈无欢淡淡地说道，“但我也不是贪心的人，实话说，我这回来这金陵城中，确是有些缘由，甚至危及性命。”
　　叶孤城微微皱起眉，似乎明白沈无欢要说些什么了。
　　“日后，若是我遇险，可否请孤城，救我一命？”

　　一室的安静，只剩下沈无欢浅浅的呼吸声。
　　叶孤城道：“如此危险，为什么还要来？”
　　“不得不来。”
　　“好。”
　　“什么？”沈无欢愣了一下。
　　“日后，若是你遇险，为友，为恩，我都会出手。”叶孤城一字一句的说道，“只是，我更希望与你相遇之时，是对坐畅饮，携伴同游。”
　　沈无欢不由得笑了笑了，收起了自己的药包：“本该如此。”

　　***
　　从叶孤城的屋里出来，天色更是暗沉，黑压压的一片，像是压在人的心上一样。
　　算了算时间，京城那里派出来的人也就是这两天到了，这“青楼”，收拾收拾也该开张了。
　　沈无欢回了自己的屋子，点开了任务列表。

　　【主线——美人图（5/14）：献舞青楼】
　　【支线——交友（完成）：与一个好友的好感度达到生死之交】

　　不由得有些惊讶，万万没想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生死之交竟然是叶孤城，倒是让沈无欢意外了。
　　本来以为再怎么说也该是其他别的相处得更多的人才是，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相处不深的人。
　　不过也不知道这个好感度有什么用，沈无欢有些不解，他曾经试着点过背包里的那个“义金兰”，结果还是显示无法使用，即便叶孤城已经达到六颗星以上，也不能将人拉到自己的面前。
　　还有这个好感度，到底要怎么刷啊！？

　　沈无欢挠挠头，看着新跳出来的支线任务【高朋满座——拥有3个生死之交】，再看看自己的好友列表，简直不能再纠结。
　　想要对人刷帕子，结果一个两个都显示无法使用，好不容易有一回点着陆小凤，那帕子好歹是亮了，趁着对方没注意想试试看，结果那送帕子长长的、一连串的动作……
　　沈无欢只能立刻转身，打断了自己的动作。

　　挥舞着手绢绕着别人跳舞什么的，太羞耻了！

　　虽然系统任务不能放弃，但是大多没有限时，实在不行搁置着也就算了，只是这个任务下面给的东西，实在让沈无欢心动。
　　上一回让人心动得不想放弃的奖励是【化身丹：解除冰心诀下女体状态一个时辰，可使用五次，每次使用需间隔十二个时辰以上。】
　　而这一回，这个“高朋满座”的任务奖励，则是一张地图。

　　一张通往藏剑山庄神剑冢的地图。

　　沈无欢想起了背包里那块发着光的醉月玄晶，还有不知在哪里可以攒起的两百块小铁，心有些塞。
　　这张所谓的地图，可真是如同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了。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这任务，该做还是要做的……

　　沈无欢的心里泪流满面，恨不得把这个剑三系统OOXX了。
　　你说这个系统又找不到可以关闭的地方，又不能丢弃，让你升级又不给点正常任务，要不然就给点别人想要得不得了，又不知道怎么拿到奖励物品……最让沈无欢难以忍受的是，有这个系统在，他就永远不能摆脱七秀坊的身份，就得一直维持着尴尬的“兄妹”关系。

　　药房一向是医者的禁地，对于沈无欢来说更是如此。
　　在药房里，周围不会有潜伏着的暗卫，不论自己做什么，都还算安全。
　　因此，沈无欢坦然地将地上不少已经整理好的大黄、甘草一类补血活气的药材直接丢到了药臼里，做成了补血散，叠加着放在自己背包里——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什么用处了，但是对于江父这样的人来说如同救命的药丸一样。
　　粗略估计了一下自己处理事情所需要的时间，沈无欢做了两大瓶的补血散，用光了药房里所有的大黄之后，开始想着下一步要制作什么药品比较好。
　　中蛊加上诅咒，比较适合的就是用驱散类型的药剂，只不过不知道是什么类型的诅咒，这个倒是让他有几分犹疑……

　　正想着，门外走近了一个人影，抬着手似乎有几分犹疑，终究还是敲响了门。
　　“谁？”
　　“……”
　　沈无欢皱了皱眉头，起身打开门，有些意外：“西门庄主？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西门吹雪微微低下头，他比沈无欢高了不少，周身属于剑客的凌冽气势让沈无欢总觉得自己在被人俯视着，这种感觉并不好。
　　下意识的退后两步，让自己可以平视西门吹雪的眼睛，沈无欢心里对于他来这目的有了不少的猜想，都被一一否定了，沉默了半响，还是没有开口。

　　西门吹雪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沈无欢。
　　比谁先开口这种游戏，沈无欢注定是比不过西门吹雪，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他只能让开：“如果有什么重要事情，进来说吧，站在门口，夜深露重的，对身体不好。”
　　西门吹雪没有进门，颌首道：“夜深，早点休息。”
　　说完，转身就走。

　　沈无欢傻眼了，他只能看到一个渐渐隐没在黑夜中的白色身影，随着夜色渐浓，消失在他的面前。
　　这个剑客，站在他屋前这么久，就为了说这六个字？
　　便是剑客不善言辞，不喜多言，可向来杀伐果决，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为了六个字踱步了这么久！
　　沈无欢握着被自己顺手带出来的一瓶子迷药，不由自主地捏紧，关上了房门走回自己药室。
　　他不是个容易揣测别人心思的人，即便被百晓生教导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学不来怎么应付面瘫——对他来说，通过剑三系统，判定对面的人是红名还是绿名，更加直观。

　　说到底，他虽然依旧对于切剑转剑舞必须成为一个女孩子接受无能，但是剑三系统还是能让他在这个刀光剑影的世界里更好的生存下来。

　　沈无欢最终还是选择将所有驱散类型的药物都做了一些，准备让旧年和江枫都带去，最后还拿了三颗护命丹装起来。
　　这个世界里，这些体质元气身法根骨之类的小药，都已经成为不限时间，直接对人体增益的神奇药品。但是他也拿动物们做过试验了，这些小药，品质好一些的，一点粉末就能给这些小动物们极大的改善，但是一旦超过了量，那就会爆体而亡，那么对于人来说呢？
　　他还从没让任何人试过这种小药——自己除外，对于他自己来说，这个药很明显就是直接加成到了系统的属性面板上，而且有一定的时间限制。

　　护命丹，增加体质，对于一个不怎么习武，本身筋骨就比不得练武者的普通人来说，简直就是延年益寿的好东西，甚至在炼制过程中，沈无欢将其中最精华的部分都提炼融合在一起，减少药毒对人体的伤害。
　　按照沈无欢的估计，普通人吃一粒应该是没问题的，但是具体效用如何，能不能撑到他将金陵的事物都处理完赶到云南江家，都是一个未知的问题。
　　犹豫了一下，沈无欢还是决定多装了一颗长生粥，用来增加江老爷子的元气。
　　别的不敢说，至少比人参这类吊命续气的补品，效果要好得多了。

　　瓶瓶罐罐都整理好了以后，沈无欢给已经烧得差不多的烛灯又续上两盏，坐在案前，准备开几张固本安神的方子。
　　蛊术他见得少，但是并不代表毫无着手之处。
　　沈无欢在幽谷中十年，书记各种医书典籍，甚至借助系统的帮助，将不少古籍偏僻的药方都抄写在“阅读”里，一旦需要，查找起来快又方便。
　　因此，百晓生都不得不称赞一声沈无欢学医的天赋之高，若不是还顶着青龙会的背景，怕也是个传名江湖的妙手回春。
　　虽然背靠青龙会，他也能获得许多自由。

　　将方子、药罐、草药之类的打包整理好，也已经是下半夜了。沈无欢看了看显得有些杂乱的药房，坐在椅子上发了一会呆，依着这个样子，明天一大早江枫就会和旧年一同回了云南，倒不如就等到早上，将东西都给了他们再休息好了。
　　说起来这个药房，沈无欢也在这里待了蛮长的时间。
　　当初邀月宫主修行出了岔子，运功不当以至于走火入魔，虽然及时求上了当时深居幽谷的百晓生，也让沈无欢出手了，但是为了整个治疗还是让沈无欢跟着邀月怜星去了移花宫，住了大半年，直到邀月的伤势不再反复以后才离开。
　　所以说来，沈无欢跟移花宫的关系，不单单是生意的合作，雇主交易关系，可以说沈无欢对于邀月来说，是救命恩人一样的存在。
　　因此，沈无欢有求于移花宫，在不过分的范围，甚至在之后移花宫还能得利的情况下，给予他一点便利，对于邀月来说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就在沈无欢不知道胡思乱想到哪里去的时候，又想起了敲门声，三下，干脆利落。
　　起身，一肚子疑惑的开门一看。
　　西门吹雪。
　　这人怎么回事，大半夜不休息跑来敲门，还敲了两次！

　　沈无欢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西门吹雪也只是看着他，沉静的眼眸可以借着幽幽的烛光隐约看到自己的身影。
　　“这么晚了，还有事吗？”
　　“既然晚了，为何不休息？”
　　“自然是有事要做，你又为何不休息？”
　　“事放明天，你身体不好，应……”
　　“停，停一下！”沈无欢抬了抬手，“我自己就是大夫，身体如何我再清楚不过，这个事可以不要说了。”
　　“……”西门吹雪安静了一会，“既然你清楚，当知夜深不休，是如何的伤身。”
　　“不过偶尔而已。”沈无欢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虽然自己的身体是系统定制完美无缺的，便是几天几夜的不休息也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已经习惯休息的大脑还是感觉到丝丝倦意。
　　“你的伤……”西门吹雪终于还是说到了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
　　“我师父，也就是那天那个中年男子，到底是与你说了什么？”原来那个冷淡的剑客，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西门吹雪欲言又止。
　　“行了行了，不用问肯定知道都是胡说八道，他那张口就来的性子……”沈无欢只觉得自己的头更痛了，“什么都不用信。”
　　“什么都不要信！”
　　西门吹雪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如果什么都不要信，如果都是胡说八道，那为什么他能说得这么准确，自己的身世背景，出行举止——一丝一毫准确得让西门吹雪心生杀意，出剑的那一刹那，却被那个男人躲过。

　　“你去休息吧，我的事我自己自然是会安排好的。”沈无欢叹了一口气，“我师父的话，你不用多想，若是被说中了什么，也不过是我青龙会的手眼通天罢了——你就当是如此吧，至于你的这些关怀，我心领了，只是再不必。”
　　“说到底，我们的交情，水一般而已。”
　　西门吹雪似乎是接受了沈无欢的话，松了一点手，颌首：“顾好自己。”
　　“是，谢了。”沈无欢笑了笑，关上门，看着那道挺拔的身影逐渐离开，吹熄了烛火，打开系统的阅读界面，开始默背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