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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风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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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慌张的还有大皇子封伊泽。他和薛丞相一起急急忙忙进宫见薛太后,一见面就说:“母后,执山王带着军队向京城开拔了!”
薛太后正在修剪盆栽,不慌不忙地说:“那又如何?”
大皇子原本是热锅上的蚂蚁,听见她平静的语气一时没反应过来,薛丞相捻着花白的胡须说:“女儿是不是已经有对策了?”
薛太后放下剪刀,转向封伊泽:“泽儿,做大事的人无论面对什麽情况都不能慌乱,乱了就已经输了一半。”
封伊泽哪听的进去:“孩儿知道,可现在要怎麽办啊?”
“他执山王进京是要面圣,关我们什麽事?”
“可是四皇子……”被刺可是与我们有脱不去的关系!
薛太后望着他,双眸深不可测:“哀家就是要他知道,他的心肝宝贝的命在我们手上!”
仲翔程老将军的信先一步到了伊瞳手里。
“上面怎麽说?”即使事态紧急,安亲王依然是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态。
伊瞳边看边说:“上面说,大概在一个星期前执山王收到一封密函,读完后脸色大变,与喻连善密谋了一夜,就把军中大小事务交给老将军,自己带领一部分军队转向中原。”
“应该……不会谋反吧……”
安亲王说完立刻觉得自己失言,偷眼瞄了一下旁边的封小王爷,只见他低着头,面色沉重,听见安亲王的话,抬起头说:“我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先回去了。”那离去的背影垂头丧气,异常的消沉。
“是本王失言了。”
“我们只顾着自己,竟忘了其实伊冰才是最受伤害的人。”
“依皇上之见,执山王到底会不会叛乱?”
伊瞳凝神思考半晌,“大概不会……”
两人都知道其中的不肯定成分,不觉心情沉重,整个御书房被寂静笼罩着。
长公主封伊宸一向温和宁静的面庞如今也蒙上了一层忧愁:“段小姐,我对国事一向没什麽了解,你看这件事会有什麽后果?”
段晔已经反复思量了好久,听见她问,说:“真的不好说。王爷虽然极其看重四皇子,可也不会因为一个人就犯上作乱,就算他有心谋反也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如果单凭四皇子遇刺这件事就造反,很多人是不会服气的。”
封伊宸长舒一口气:“有段小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可是执山王是个不能以常理推测的人,很难说他这次会做什麽。
这些话段晔并没有说,只是自我安慰也好,也不敢做最坏的打算。
“不知道伊冰现在怎麽样?”封伊宸有些担心地说。
段晔呼啦地想起了他,对呀,他现在是最难过的人了。“我竟然把他忘了。公主一说才有些担心。”
“不如让他过来,聊一聊也好。”
“好。”段晔双手赞同。
不会的,父王一定不会谋反!
伊冰一听到这个消息,头嗡了一声,眼前的景物转个不停。
怎麽会,怎麽会!
漫无目的地走着,头脑渐渐冷静,惊慌过后,是沉沉的苦涩。
第二次,父王是第二次为四皇子回转京城。
自己不只一次偷偷从边关来到京城,父王也多次把自己抓回去,其实,自己是很高兴被叫回去的,起码知道父王还是很在意自己,希望自己留在边关。
但父王,从来没有亲自来过。
就算曾经奢望四皇子继承皇位,可以透过他操纵整个国家,可是伊瞳登基这麽久了,父王还是没有放弃吗?
还是,封伊灏对他而言,是个特殊的存在?
伊冰蹲在地上,双手捂着头,不能想,一想头就像要裂开般的疼痛。
如果遇刺父王就会稍稍重视的话,我是宁愿被行刺啊。
唇角惨白的笑,不可抑制。
“参见小王爷。”
伊冰站起来说:“什麽事?”
“长公主请您过去。”
“……好。”不外乎是为了父王的事,心里并不想去,可身体的移动却不听从大脑的指挥。
远远的,就嗅到清冽的茶香,不觉平和些。封伊宸一看见他,立刻迎接:“小王爷,可有什麽事情做吗?”
“……没有。”
“那就一起品茶吧。上好的西湖龙井,刚刚进贡来的,我好不容易才从皇上那里要了些,千万不要浪费了。”
段晔却打了退堂鼓:“哎,这种雅致的事我是最不在行了,先走一步,你们慢慢品。”溜之大吉。
封伊宸亲自斟满了一盅茶,轻轻推至伊冰面前:“尝一尝。”
伊冰没有动:“如果我父王真的谋反了,你会怎麽做?”
封伊宸一愣,说:“我会帮助皇上。”
伊冰移开目光,望着前方:“我是说……你会,如何对我?”
低头浅浅一笑,封伊宸坚定地说:“王爷是王爷,你是你,无论如何,我不会与你为敌。”
“可那是我的父王,我……我不能不帮他!”伊冰变得有些激动。
“那你会为了王爷,与皇上敌对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伊冰抱着头,浑身遏止不住地颤抖:“别逼我,别逼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麽做……”忽然自己的手被一双细腻的手握住了,可以感觉的到,从那双手传来的温柔、坚定的支持。
惊讶地抬头,伊冰看见的是封伊宸如秋水般柔和的光:“你……”
“没有人逼你,所以,你要放过自己。”
“可是,我的父王……”
“不管发生什麽事,你永远是我的小王爷。”
伊冰呆呆地望着她,忽然视线有些模糊,急忙低下头,被汹涌的感情淹没的液体仍然流下。
“谢谢……”
丞相府。
“这件事情,你办得不错,可是你不能再留在京城了。”薛丞相对着面前跪着的人说。
“属下明白,现在立刻动身离开。”
“好,果然是明白人。”薛丞相微微一摆头,总管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黄澄澄的金子,“这是你的酬劳,足够花一辈子了。记住,本相就是买你的口风一定严密。”
那人一见金子,两眼放光,接过来连连叩头:“多谢丞相,多谢,属下一定严守秘密。”
“好。你就连夜出城吧。”
等那人走后,薛丞相招招手,总管凑近他的嘴边,他说:“你知道该怎麽做了?”
“小的明白。”总管会意一笑。
薛丞相靠在椅背上,严守秘密?只有死人才会真正守住秘密。
“执山王什麽时候到京城?”
“启禀皇上,大约三天后。”
三天?看来要好好迎接了。
三天后,所有街道被戒严,黄土铺道,净水泼街,伊瞳亲自率领文武百官在城门处迎接。
执山王把军队驻扎在城外,带着一队人马来到城门,看见鹅黄华盖随风飘扬,不禁冷笑,翻身下马,走过去躬身施礼:“参见皇上。”
伊瞳伸手相搀:“皇叔不必多礼。一路鞍马劳累,实在辛苦了,朕已经备下酒宴,为皇叔接风洗尘。请。”
“皇上请。”
来到大殿,并没有官员作陪,伊瞳看着执山王说:“皇叔此次回来是为皇家内部的事,外人不方便在场,所以朕就没有命文武官员作陪。皇叔不会见怪吧?”
“皇上圣明。既然已经猜到本王此次回京的原因,就请给本王一个交代。”
“四弟遇刺,实属意外,朕已经命人加紧追查。”
“刺客呢?有没有抓到?”
“暂时还没有。”
执山王冷笑:“四皇侄三番四次遇刺,是否有人存心取他性命,实在令人怀疑。”
“王爷如果这麽想,那麽您认为是谁和四弟过不去?”
“本王如果不知道,就不会回京了!”说着,执山王从身上取下一封信,啪的一声摔在伊瞳面前。伊瞳拿过来,仔细看着,不觉大吃一惊。
信上说的清楚,如果执山王不支持大皇子封伊泽,四皇子就性命不保。信尾没有署名,但这个字迹,实在是太熟悉了。
“相信皇上和本王一样认得这个笔迹,还请做出处置。”
“来人,请薛太后。”伊瞳吩咐道。
“不用请,哀家来了。”
伴随着一个高贵又满含威严的声音,薛太后来至大殿,“不知道王爷这麽急着见哀家有什麽事?”
执山王掩饰不住的怒气:“太后,这信可是你写的?”
“凭什麽说是哀家写的?”
“太后就不要装糊涂了,你的字迹,本王怎麽会认不出?”
“仅凭字迹未免太武断了。”
“薛洵秀!铁证如山,你还敢狡辩?今天本王就替皇上处置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伊瞳简直要笑出来,身份尊贵的王爷竟然说出这种话,可见已是恼怒到了极点。
薛太后脸涨得通红:“堂堂京城,天子脚下,容不得你胡来!”
“清君侧,天经地义。”
“皇上,王爷只凭一封信就要治哀家的罪,还有天理可言吗?”
“这个……”伊瞳刚要说话,看见执山王斜着眼睛瞪着自己,吞了下半句。
“来人!”执山王一声断呵,冲进来十几名侍卫,刀剑出鞘。执山王用手指点:“把这个罪人拿下!”
“敢!”薛太后气得浑身发抖,虽然也是见过风浪的人,可毕竟是深处内宫的女人,没见过明晃晃的杀人工具,有些惊慌,不过很快镇定下来,冷笑道:“王爷,既然你这般无情,可别怪我无义!”
这时从外面进来几名侍卫,押着一个人,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
伊瞳和执山王大吃一惊,那人竟然是四皇子封伊灏!
“你要干什麽?”执山王已不像刚才那样气势逼人。
“干什麽?王爷不是很清楚吗?”
“本王警告你,你敢动他分毫,本王绝对不会放过你!”
“哀家可以不伤他,但是有条件。”
“什麽条件?”
“王爷装什麽糊涂?哀家想要什麽,你不是知道吗?”
执山王看了看她,又望了望封伊灏,一时难以选择。
伊瞳在旁边不动声色地观察,刚毅的执山王竟然为了伊灏而犹豫不决,对他而言,伊灏真的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王爷不必为难。”
执山王回头,蕈妃从后宫来到殿上,她走的不徐不急,步子稳定,脸上的表情甚至可以用平淡来形容。
“你怎麽来了?”执山王一时间百感交集。
蕈妃径直走过去,对着封伊灏说:“灏儿,是为娘私心,一直以来害你受苦,你能原谅娘吗?”竟然扑通跪下,直直拜下。
所有人都惊呆了。封伊灏急得眼泪流出来:“母妃,这是做什麽?您快起来啊。”
蕈妃站起来,对薛太后平静地说:“怎麽处置灏儿随便你,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利用的价值。”
“你……”执山王指着她说不出话。
蕈妃望着他的眼神沉浸了太多的忧伤而变的平淡:“王爷,如果我说灏儿只是你的侄儿,你还会为他犹豫吗?”
执山王睁大了双眼:“你说什麽?”
“对不起,王爷,我骗了你十四年,灏儿,他根本就不是你的儿子。”
晴天霹雳,每个人都如当头一棒。
执山王呆呆望着她:“什麽?你再说一次。”
“王爷听的很清楚,不用我再重复。”
执山王就那样愣着,突然仰天大笑,笑的那麽肆无忌惮,笑的那麽撼天动地,眼泪直淌,“想不到,本王一心一意想让自己的血脉成为万人之上,到头来,竟然只是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那我来又有什麽意思?我苦心积滤十四年,又有什麽意义!”
蕈妃苦涩地说:“原来你根本就不是为了灏儿和我,你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你自己。没有为你留下血脉,从一开始就不曾后悔,现在更是如此!”
“娘娘,王爷两次为四弟来京城,他的感情,不会是假的。”伊瞳走上前,“既然王爷不愿插手,就由朕来解决吧。”
“母后,母后,救我——”
薛太后惊异地回头,看见自己的儿子封伊泽和父亲被五花大绑地推进来。“父亲,泽儿!”转而面向伊瞳,“封伊瞳,你要干什麽!”
“铲除乱臣贼子。”
“你敢!”薛太后突然跪下,泪流满面,“整件事情都是哀家一个人做的,与他们没有关系,求求你,放了他们吧。”
“先放开四弟。”
薛太后挥挥手,侍卫撤刀放开封伊灏,封伊灏疾步走到蕈妃身边,伸手拥住她,蕈妃紧紧搂着他,生怕再次分离。
“太后,不是朕不念及兄弟之情,只是证据确凿,实在无法宽恕。”
“证据?什麽证据?”
“带上来。”
一个人被推推拥拥着进来,伊瞳指着他问:“太后可认识他?”
薛丞相一看,脸色煞白,那人正是行刺封伊灏的刺客。
“大胆刺客,还不从实招来!”
那人向上叩头,把薛丞相和大皇子如何让自己行刺四皇子,然后又想杀人灭口一五一十全说了。伊瞳冷笑着问:“可还有话说?”
薛太后呆坐在地上,不住惨然的笑,指着蕈妃:“都是你,夺走先皇的心!即使纳了再多的妾室也好,他的心始终在我身上。可是你,毁了这一切!现在你又让我家破人亡。顾尘君啊顾尘君,你根本就不应该活着!”
她突然向前一扑,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对准蕈妃就猛刺过去。
鲜红的血飞溅上天,又洒在地面,如朵朵梅花。
薛太后唇角溢着血,瞳孔中映着执山王冷峻的面容。
她伸出右手,指向执山王:“你……以为……赢了,其实……你……从一开始就……输了……”
瞳孔突然放大,右手无力垂落,薛太后魂魄离体,眼睛依然睁着。
“母后,母后——”
封伊泽哭倒在地,大声呼唤。伊瞳看着他,为难不知道该怎麽处置。
“皇上,犯上作乱的人绝对不能留!”
执山王说着,目光异常冷酷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