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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相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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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传甲呼吸都似已停顿,眼睛瞪得老大。
白衣剑客银亮细薄的剑抵在李寻欢心口,剑尖却已被打断,短了一截。
方才有一瞬间他几乎以为那剑已经刺进了李寻欢的胸膛,心跳吓得差点停顿。
李寻欢没有看铁传甲,他静静地凝视着白衣人。
白衣剑客脸色僵冷如□□视着被打断的剑,良久,冰封般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手腕轻轻一抖,慢慢将剑收了回来。
“三十年了,”他喃喃道:“三十年来,你是唯一能破了这一剑的人。”
李寻欢肃容施了一礼:“晚辈得罪......敢问前辈可是姓薛? “
白衣剑客一震,抬起头来瞪着李寻欢,良久,缓缓道:“方才那一刀,你为什么没有瞄准咽喉? 你应当知道,对上我,一击若不致命,便绝无第二次机会。”
李寻欢笑了一笑:”因为,前辈也没有想杀我。“
白衣剑客的目光似乎震动了一下,却忽然又现出了说不出的落寞萧索之意,冷冷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杀你?即使我本来没想杀你,剑被你打断之后,也许就想杀你了。”
李寻欢平静地道:“前辈若是那样的人,便不会有这样的剑法。”
他的意思很明白,一个气量狭小、心地卑鄙的人,是绝对无法练成白衣人这种孤高绝世、美丽恢弘的剑法的。
“何况, "李寻欢笑了笑:“便是能伤了前辈,那一剑我也还是躲不开的。”
阿飞的手心忽然也全是冷汗,看向白衣剑客的目光已经有了尊敬之色。
他自然看出,李寻欢说的是实话,白衣剑客最后那一剑是何等的凌厉,雷霆不足以形容那一剑的威势,电光亦不及那一剑的迅捷。
李寻欢那一刀若是瞄准咽喉,固然可以要了白衣剑客的命,但是自己也很可能会伤在那一剑之下。
而剑尖被打断之后,以白衣剑客的速度,若是他不及时收手,一样可以借机重伤李寻欢。
这白衣人看似冷酷蛮横,心性却是高傲磊落的。
最后一线红得如血的夕阳也沉了下去,漫天彤云颜色转深变黑,暮色笼罩了大地。
白衣剑客沉默了许久,黯然叹道:""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泰而不骄, 矜而不争,李寻欢,你果然不负你的名声。。。。。。。“
他说完这句话,深深看了李寻欢一眼,身形便忽然飞起,白衣翩翩,几个起落,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铁传甲盯着白衣人离去的方向,喃喃道:”姓薛?少爷,他莫非就是昔年号称天下第一剑的天山剑客雪鹰子?“
莫名其妙打了一场大架,李寻欢的心情却似乎很不错,点头道:”是他。“
铁传甲道:”可是他不是二十年前鹰愁涧一战后便归隐了吗?据说这二十年间有无数剑客上天山想找他一战,却没有一个人找得到他。为什么却会突然现身来找少爷的麻烦?”
李寻欢摇头:”只怕他不是想找我麻烦,而是特意来找我试剑。“
……
"他的剑法, 叫什么名字?“
马车里,阿飞若有所思地问。
十岁的阿飞,脸颊上属于幼儿的软嫩线条变长了一些,开始显出英俊少年的雏形,但还是十分稚气,这一世跟着李寻欢,营养好得多,小脸白嫩中透着粉,再加上纯净乌亮的目光,说不出地可爱。
李寻欢很想在那粉嫩的小脸蛋上捏一捏,看了看阿飞严肃的样子,改为摸摸阿飞的头,道:“这位前辈三十年前一出道,剑法和轻功便名动江湖,谁也不知道他的师承是谁。他本名薛英梓,常年一身白衣,又轻功高绝、如鹰翔长空,江湖朋友便送他一个外号叫雪鹰子。“
说到这里,李寻欢的目中流露出赞叹之色:“二十年前,他的剑法已号称天下无敌,据说这是百年来武林中最神奇的剑法,轻灵如风,华美灿烂如繁星坠落,偏偏剑上所附的内力却又威不可挡。你有没有留意,他用的只是一柄普通的青钢剑,却又细又薄,比一般的剑轻得多? “
阿飞点点头。
李寻欢道:“剑越轻, 便要求使的人武功越高,他以一柄又细又薄、似乎一折就断的剑,却使出了玄铁重剑才有的气势,又有天下无双的速度,他这把剑,实已不在兵器谱任何兵器之下。"
阿飞道:“可是你却能打断他的剑。”
李寻欢摇摇头,道:“我打断他的剑实属无奈,他那一剑,叫做‘斩星河’,在他退隐之前,从未有人能逃开那一剑,我不愿两败俱伤,便只能赌他不会再出手。“
回想起方才那美丽惊心的剑光,阿飞也不禁动容,前世他可以做到一样快,但是论到雪鹰子剑法的华美璀璨,却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的剑是杀人的凶器,而雪鹰子的剑,却已是艺术。
“以他的辈份和名声,兵器却被一后辈打断,在常人看来何等耻辱,他却并未恼羞成怒借机伤我,这位前辈看似高傲冷酷,其实却是个很磊落很了不起的人。。。。。 ”李寻欢出了一会神,感慨地道:”......我若是早生二十年,一定要交他这个朋友。“
阿飞笑一笑,道:“现在也不迟。”
他忽然隐隐心疼。和前世一样,李寻欢喜欢交朋友,然而,前世今生,他都同样寂寞,这世上固然少有人够资格成为小李飞刀的敌手,能与他平等相交、肝胆相照的朋友却更少。
李寻欢也笑一笑,道:”他隐居二十年,此时却突然重现人世,只怕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不得不如此。“
阿飞了然点头,雪鹰子一定是有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去办。武林一向长江后浪推前浪,代代都有才人出。一个人隐居了二十年,就算再自信,也难免要先找人试试手。小李飞刀天下闻名,又恰好人在关外,才会被雪鹰子找上。
阿飞小大人般点头的样子实在太可爱,李寻欢忍不住伸手在那嫩嫩的小鼻子上一刮,然后把人拖过来一阵乱揉,哈哈大笑起来,方才的些微惆怅抛到了九霄云外。
阿飞:“......"
为什么他越长越大,李寻欢却越来越把他当小孩子!
无奈地看着笑得很开心的李寻欢,阿飞在理所当然的窘迫中,又情不自禁地感到了一种难言的幸福,他瞪了李寻欢一眼,嘴角也弯了起来。。。。。。
被这样一耽搁,天色已经全黑。又行一阵,渐渐天色如墨,居然下起雨来,山道上又黑又滑,实在难行。幸亏不久之后看见远远有灯火, 铁传甲安置好马车,当晚三人便借宿在山中猎户家。
那猎户家却只有兄妹二人,哥哥十六七岁的样子,浓眉大眼,妹妹才十来岁,猎户家的孩子,少不了风吹日晒,脸蛋有点黑,但是眼睛又圆又大,见到生人有点羞意,躲在哥哥身后,露出乌溜溜的大眼睛悄悄打量着众人,纯真而又可爱,透着官家闺秀难以企及的健康与活力。
猎户家日子清贫,不过三间石屋,也没什么吃的,亏得那少年白日才打了一只山鸡回来,家里还有点米,小姑娘已经很能干,煮了一大锅山鸡粥,熬得又香又浓端上桌,又用山鸡油炒了白日挖的野菜,味道很是鲜美。
当晚李寻欢和阿飞一间,铁传甲则只能跟少年挤一挤。少年觉得亏待了客人,羞涩地道歉,李寻欢笑道:”本是我们叨扰。“ 他心中感慨这对兄妹的淳朴可爱,见少年虽没练过武功,但身手矫健灵活,第二天走之前,便捡着打猎能用上的武艺教了少年几招,又让铁传甲悄悄在枕下留了一封银子,才告辞而去。
那小姑娘活泼娇憨,只是因为有客,一直羞涩地没怎么说话,此时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马车走远,侧过头对少年笑道:“哥,那个公子真好看呀,像天上的神仙一样。就是那大叔长得怪吓人的。 ”
少年宠爱地摸摸她的头,他经常送猎物进城去卖,见识比妹妹强得多,道:“大户人家公子都有仆人的,自然要孔武有力才能保护主人。”
只是那个年轻公子真的需要人保护么?那人看起来很文雅,然而把着他的手指点如何射箭能够射得又远又准的时候,少年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双手上传来的力量,是常年翻山越岭打猎的他也无法比拟的。
少年的心中忽然一阵热血沸腾,想起了爹爹还在世时给他说的那些大英雄大豪杰的故事。
小姑娘见少年呆呆出神,拉拉他的袖子叫了声哥哥。
少年回过神来,望着一团孩子气的妹妹,自失地一笑。
不管那位好看的公子是什么人,他们都不会再见到了吧。
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妹妹还小,但再过几年就到嫁人年纪,做哥哥的心思已经转到了如何多打点猎物好给妹妹攒钱买嫁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