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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紫阳花 ...

  •   永安城的刘夫人刚下葬半年,这茶馆了就传来了刘夫人的趣闻。原来这刘夫人最讨厌的就是紫阳花:记得有次回娘家,看到紫阳花便命人全拔了。
      然而,她死后却葬在紫阳花树下。那里的花常驻,青山绿水,祥和宁静,真是一块好地方。
      不过,这缘由还得从十几年前说起。
      十六年前,永安。
      当时刘夫人还不叫刘夫人,叫安如月。是颇有名气的丝绸商的二女儿。肌肤赛雪,一双桃花眼明朗而又清澈,一双巧手能绣出不知羡煞多少人的女红。
      她最爱绣的,便是紫阳花。

      “小姐,小姐!”丫鬟合欢急了,忙叫道,安如月不予以理会,继续用树枝扒拉着不知深浅的潭水,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她焦急而又沮丧,拼命翻找着。
      “姑娘,小心摔了。”一阵微寒的香气拂过,传来了一个泠泠的声音。
      安如月开始以为是合欢,蓦然惊醒才发现不是,合欢的声音憨憨的,哪有这么渺茫?
      她转过身,疑惑的望着。只见一二九少女一袭白衣,提着一个紫檀木灯笼,打着一把流光溢彩的锦布伞,上面绣着令人触目惊心的血梅。伞微微朝下,遮住了她的眼睛,只能看到她的左眼有一颗像五瓣花瓣的朱痣。
      “不知道小姐要找什么东西呢?”那微寒的声音轻笑道,“也许,奴家能帮到你。”
      “这......”安如月愣住了,片刻后愁眉不展的说道:“姑娘,我娘亲的遗物掉到水里了… …如果你能帮我,我定会记下这个人情的。”
      “那好吧,”少女慢条斯理的说道。她放下了灯笼,收起了伞,然后纵身一跃--------“噗通”一声跳到了潭里,看的安如月和丫鬟目瞪口呆。
      “啊啊!”安如月惊叫,她是大家闺秀,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生猛的女人。素日里她接触的女性都是知书达礼,温柔可人的。见她跳下深潭,不由得异常吃惊担忧。
      “姑娘别怕,”又有个声音响起,“她水性很好。”
      安如月一转头,震惊得忘了呼吸。
      眼前的男子一头墨蓝色的头发,银灰色的瞳孔,面容俊美,有一种超越人类的魔性的美,美得恶毒而甜蜜,清隽的模样竟不似人类!然而,就算明知不是人,却也掩盖住了危险,叫人心生怜爱。她看得不由得痴了,久久收不回目光。
      “水性再好,也比不上你。”
      那个泠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安如月忙转过身来,惊喜地看到白衣少女握着一个蓝田玉手镯,趴在岸边。
      “纭汐,快来拉我一把。”白衣少女用手抹了把脸,蹙眉说道。
      “好的,”他笑眯眯的走了过来,俯下身抱住了她,一下把她提了起来。奇怪的是白衣少女的衣服并没有湿,干燥白净。
      “喏,姑娘,这是你的么?”
      “嗯?… … 哦!是的是的,谢谢姑娘。”安如玉回过神来,底下了头温声细语道“小女子安如月,绮福绸行的二小姐。敢问姑娘贵姓?”
      “岚,”她从纭汐手中挣脱,俯身拾起伞,撑开,再提起了灯笼,这下子安如月根本没法看清她的面部,这时她才开口说道:“你若有事,便到金水街的安碧茶馆吧。”
      说罢,转身离去,纭汐跟着岚,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原地发呆的二人。
      “唉… …还真是怪人。”合欢嘟囔道。安如月点了点头,第一次感觉合欢还是有眼色的。

      江南的三月是旖旎的,永安城那条天然的护城河烟柳婀娜,安如月按不下俏皮的性子,撇开合欢偷偷溜出了安家,一路小跑着到了离家不远的护城河河岸,正瞧着四下无人,便放开性子大笑,心情愉悦。
      “姑娘遇到了什么事,这么开心?”
      安如月一惊,回眸,瞧得一男子站在柳树下,一身紫灰色的长袍在影影绰绰的柳荫下好像融为了一体,安如月懊恼自己刚才笑的太张扬,有失大家闺秀的风范,羞得双颊绯红。那温润雪白的脸上染上了娇媚的坨红,长如蝶翼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好像花间的精灵。那男子走了过来,长长的外袍托在了地上,伴着衣袖摩挲声,穿过了平缓的草坡。阳光明媚,他的身影都好像带着了一丝温暖。待到驻足在安如月身前时,男子那带着笑意的美好眼睛映入了她的眼眸。
      她不知为何而有些紧张,往后退了一步,谁知一脚踩空,养在深闺的安小姐除了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什么也干不了。
      “小心!”那公子惊呼,一个箭步冲上去,在千钧之际抓住了安如月,把她提了上来。彼时安如月早已羞的满脸通红,像个熟透的红苹果。
      “唉,怎地怎么爱脸红?”公子哥儿调笑道,安如月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只留下温软的芬芳。
      公子哥儿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怔怔出神,似是在品味少女温润细腻的手。
      “安小姐的手是不是温润如玉啊?何潇公子。”一个清越的声音调侃道。只见纭汐划着竹排,岚站在上面,依然是那副古怪的行头。
      “岚姑娘自己摸摸不就行了?”
      “我若是摸了,你还不得叫我好看?”花伞下的岚似乎笑了,“那么,说正事了,山泉准备的怎么样了?”
      “七七八八了,如没有差错三日后给你。”
      “嗯,”岚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且慢。”看着那小竹排是要离开,何潇顿时有些着急。纭汐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岚轻笑一声,问道:“怎么了?”
      “纭兄。”何潇对摆弄着竹排的俊美少年说道“东海出了点事,你不去看看?”
      “那和我有什么干系?”纭汐漠然道:“我早以置身事外。”
      “你不会真的想一直跟着她吧?”看着微笑的岚,何潇冷冷的说道“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
      “唉,”岚叹了口气,对着绿堤上的何潇说道:“何潇,这事还真不用你可以提醒,等那道士来了以后,纭汐自然会回去。”
      “可… …”何潇望着面无表情的纭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急道:“你母亲当初可不是这么想的啊!”
      “哎!你这可就是胡说了,纭汐母亲去世之前,你可刚成形呢。”岚笑道,然而那种渺茫如岚烟的笑缺失了温度,微寒而没有笑意,空洞但却不虚假。“我不知道你从哪听到了什么消息,但是,纭汐确实是他生母亲自在临死前托付给我的。”
      何潇闻言叹了一口气,对着纭汐说道:“那我也就不多嘴了,纭汐,你自己好好想想。”然后便转身离去,岚抬起了伞檐,目送他离开,这才开口道:“纭汐,他说的,你的确不能再给我打下手了,还是回去吧。我这里不是你的避风港。”
      “你要违反约定吗?”纭汐淡淡的说:“我现在还没有力量,回去也是送死。”
      “不,你错了。”岚目光如炬,朗声道:“你有你意想不到的力量,只不过不知道如何使用罢了。”她转过了头,声音又变得飘渺起来:“再说,我时日不多了,最近老是听到轮回的呼唤。估计再过个几百年就要前往六道轮回中了。… …能教给你的我都教了,而你,也学的很好,不是吗?”她似乎笑了下:“然而,权谋这种东西我无法教给你… …我自己也不会的东西怎么教给你呢?”
      “岚,”他低呼道,但是岚却像没听到一样,继续说道:“所以,你还年轻,还有时间,别跟着我这个老太婆了。”她转过来,悲哀的目光透过伞檐,轻声说道:“是时候分开了。”
      纭汐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并没有太过惊讶:岚早就隐隐暗示过,但每次都被自己插科打诨糊弄过去了,本来想还有个几十年岚才会明说,但没想到却在今日… …
      而且… …他忽然觉得喘不过气-----那个看上去不老不死,永生不朽的岚,居然也会衰老?
      “世上本无永生。”岚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神明都不会不灭,更何况是我?”看着纭汐眼中闪过的不屑,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纭汐,永垂不朽的不会是生命。”
      “嗯,纭汐知道了。”他敷衍道,岚虽然对他的答案不满意,却也不再多说。纭汐观察着她的神色,轻声说道:“师父,等你煮好了今年的花茶,我就走,好吗?”语气中竟有着哀求之意。
      岚愣住了。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眼高于顶的弟子叫她师父,心里便是一软,缓和了语气,道:“好吧,看在你我师徒一场。”她示意纭汐过来,他迟疑了一下,放好了撑船用的竹杆,走了过去。
      岚抬头仰望着纭汐,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开不了口。最后,她垂眸逃避着纭汐充满探究的、炽热的目光。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通体晶莹、有着独特而柔和颜色的玉佩,纭汐目光一凝-----玉佩白如羊脂,在那上面有着千丝万缕的翠绿,然而,那种翠绿竟然会流动,仿佛是有生命一般。
      “这是我毕生的使命,现在交给你了。纭汐,你记住,千万不要给任何人看到,也不要给任何人。”岚的声音是罕见的严肃:“如果有人要抢走它,请用生命去保护。”
      “是。”纭汐庄重的回应道,接下了玉佩。
      岚欣慰的笑了,赞许道:“纭汐,你长大了。”
      然而,这样的赞扬却让纭汐心里不舒服,烦躁不安。但他依旧是低眉顺眼的说道:“谬赞了。”
      “得了,弄的怪严肃的。”岚调侃道。看着小船顺着潺潺的流水缓缓的飘着,暖风醺得烟柳醉眼迷朦,问到:“你猜猜安如月几时会爱上梓筠?”
      “不出明天。”
      “哟,还被你猜中了。那梓筠呢?”
      纭汐想了想,说道:“下一次见面?”
      “错了。”岚转过身,背对着纭汐,说道:“梓筠早就爱慕安小姐多时了。”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自从安小姐十六岁那年一整个夏天对着他绣紫阳花。”

      安如月刚从河岸逃走,没走几步路就碰见了自家的家丁,只好悻悻而归。回家就被父亲吹胡子瞪眼的教训了好久,说是难得物色了一家最近要来提亲。
      她只觉得恍惚-----原来自己就要嫁人了?
      安如月已经十八了,快是个老姑娘了。自己的闺蜜,最早家出去的已经有娃了。而她现在才刚开始。
      本来是一件高兴事,可是她却高兴不起来。为什么呢?她扪心自问。
      嫁给一个门当户对,长相和品性都不错的人,自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呢?
      然而,提亲的刘大少,自己统共也没见几面,也谈不来话。难道从此以后自己就要主持刘府的上上下下、生儿育女、看妻妾成群、看朝如青丝暮成雪… …没有自由,没有激情的度过下半生?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出口去寻找自由呢?
      更何况,长在深闺,自己已经熟悉依赖了小小的四方天地了吧?
      不知为何,想起了今日在河堤见到的紫衣公子… …其实,自己是羡慕的吧,那样温暖如春却又带着点不羁的笑容,让人觉得… …心生爱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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